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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華亭 蓬萊客 4383 字 5個月前

見人出來了,忙發問。

“是啊!”周太太昂首挺%e8%83%b8,笑容滿麵。

“晚上馮老爺他們也都從南京過來了,見個麵,商量結婚的日子。”

眾人發出一片讚歎的羨聲,紛紛看著孟蘭亭,爭相誇她好看。

“以前馮公子頭回來的時候,我一眼,就覺得他和蘭亭是天生一對,原來真的沒看錯!”

王太太笑說。

眾人無不點頭附和。

孟蘭亭微微低頭,跟著周太太,在周圍一片豔羨和讚歎的議論聲中,走了出去,上車,朝著馮公館而去。

……

天還沒黑,但馮公館裡大門大開,華燈耀燦,喜氣洋洋。

馮老爺已經換好新衣,估摸著周家人快到了,親自來到門口,狠狠盯了兒子一眼,隨即背著手站在那裡。

馮恪之老老實實,一動不動。

馮老爺又看了眼兒子,突然皺眉:“你這穿的不好!穿什麼西裝,給我換成長衫去!”

馮恪之今天換了十幾套的衣服,最後才選了身上這套,銀灰色的三件式西裝,成熟中不失優雅,又將額發往下壓了壓,好遮住腦門上還沒褪去疤痕的傷。

雖然對發型不是特彆滿意,剛才又被父親揍了一頓,但架不住臉長得好,身材又一流,總體,自覺還是前所未有的英俊瀟灑。此刻忽然被父親嫌棄,“啊”了一聲,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精心穿著,不敢不應,急忙轉身要進去換掉。

“算了,回來!給我等著!”

馮老爺怕沒時間了,又改了主意,喝了一聲。

馮恪之趕緊又站了回來。

六點半,門房老張從外頭跑了進來,喊道:“到了到了!”

馮老爺最後一次用眼神警告過兒子,轉個頭,臉上就露出了笑容,邁步走了出去。

汽車停在門口,傭人上去打開車門。馮恪之知道那個女孩兒就要下來了,突然緊張了起來。

和她最後一次的見麵,還是那個大雨瓢潑的清早。他站在雨裡,眼睜睜看著她撐傘,背影消失在雨巷裡。

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不小心撞個車,發個燒,再暈一下,醒過來,居然就能娶她了。

興奮之餘,生平第一回,就在這一刻,他竟暗暗地生出了一種羞於見人,想要臨陣脫逃的感覺。

他的心跳有點加快。要不是邊上有爹壓著,此刻大概已經轉身溜了。

馮恪之呼了一口氣,跟著父親邁步,抬眼,看到一道身影。

就在那道倩影映入眼簾的一刻,他的心跳漏下一個節拍。

那個女孩兒,她一直都是那麼的美。

無論是第一次,他在積雪的街邊偶遇她,她麵帶倦容,穿著顯舊的灰撲撲的冬日大衣,還是他犯下大錯的約會的那個夜晚,她一襲粉色洋裝,嬌俏動人,無不入他的眼,讓他無法忽略她的存在。

但是今天,真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盛裝麗容。

她的唇邊帶著微笑,和身邊的周太太一道,下了車,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馮恪之屏住了呼吸,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一時忘記了邁開腳步。

“周先生!久仰大名,今日蒞臨寒舍,蓬蓽生輝!歡迎歡迎!”

馮老爺已經走了出去,緊緊地握住了周教授的手,笑容滿麵,兩人寒暄了起來。

身邊,五姐和八姐也快步而出,去接周太太和孟蘭亭等人。

馮公館的門口,歡聲笑語,氣氛融洽。

“伯父好!”

孟蘭亭叫了一聲馮老爺。

“好,好!”

馮老爺目光慈愛地看著孟蘭亭,喜笑顏開。

“過兩天,就該改叫爹了。”

五姐打趣了一句。

眾人都笑了,馮老爺笑聲最大。

幾分緊張,幾分不安,幾分無奈,幾分暗愧,以及幾分難免的羞澀。

孟蘭亭抑住此刻心中那種難以言明的複雜之感,隨了五姐的打趣和周圍的笑聲,低頭不語。

“我是孟若渝。見過馮伯父和姐姐們!謝謝伯父一直以來,對我和姐姐的關照!”

孟若渝上來,朝著馮家人恭恭敬敬地鞠躬。

馮老爺急忙扶著他,打量了一眼,誇讚他眉目清明,雛鳳清音,日後必有大成,安慰了他幾句,見兒子還不見人,轉頭,眼神立刻變刀,刺了還站在那裡不動的兒子一眼:“恪之,愣著乾什麼?還不上來接人?”

回個臉,又對周教授夫婦笑道:“犬子能娶蘭亭,這是高興傻了,連禮節都忘了。”

馮恪之這才回過神,急忙出來,向周教授和周太太問過好,轉向孟蘭亭,瞥了她一眼,輕輕地說:“你來了?”

孟蘭亭眼睛沒看他,盯著地麵,嗯了一聲。

周教授笑道:“馮老不必過於自謙了。我與令郎之前也有所往來。令郎人中騏驥,必致千裡。”

老馮聽兒子被大教授這麼誇,一下又高興了起來,看了眼,總算覺得順眼了點,嗬嗬笑道:“來,來,快進來吧!”說著引客入內。

第70章

天花板頂的水晶燈白天剛擦過一遍,光芒璀璨。燈下,人圍桌滿座,笑語陣陣。馮媽帶著傭人端菜送湯,有條不紊地進進出出。

馮公館的這間餐廳裡,今晚是前所未有的熱鬨。

馮老爺和周教授並排坐上首位,兩邊是馮令儀和周太太,其餘姐姐按照齒序各自分坐,最後剩下馮恪之和孟蘭亭,兩人被安排連坐在一起。

入座後,馮老爺看著對麵聯肩而坐的一雙小兒女,宛如璧人,一開口,忍不住又感歎光陰似箭,當年因緣際遇,和孟家定下了親事,中間因為自己蠅營狗苟,怠慢疏忽,險些斷了紅線,錯失良緣。

周太太說:“馮老不要這麼說,不說馮老這些年裡都經曆過什麼,我和老周這半輩子,都是在教書事裡度過的,按理說,再清淨不過了,但攤上這世道,人如螻蟻,隨波沉浮,還不是身不由己,故人零落。許多當年知交同己,親朋好友,如今早都斷了往來,沒了消息。馮老如今明珠複得,喜結連理,那就是最大的善好了。”

馮老爺連連點頭:“是,是,太太說的是。往後蘭亭就是我女兒裡的女兒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對她好的。”

周太太笑道:“馮老、夫人、還有諸位姐姐,哪位不是忙人。不過是商議婚期這種事,今天竟都從南京趕來了。這樣要是還不放心,怎麼我們才能放心?”

她話講得好,眾人一下都笑了起來,氣氛愈發得好。

大約是體諒這一雙小兒女的羞澀,或者就當他們是小孩,接下來,馮老爺和周教授談笑風生,其餘人間或插話幾句,大人們隻顧自己說話,也沒人多留意他兩個人了。

馮恪之一聲不吭,不時地偷偷地瞄一眼身邊的女孩。見她安安靜靜地坐著,除了夾了幾筷麵前的菜,沒怎麼吃東西,有心想替她夾,又留意到她的眼神都沒往自己這邊飄來過,有點不敢。

又一道菜上來了。

一旁的馮令美說:“小九,彆隻顧自己吃,幫蘭亭夾菜啊!”

馮恪之急忙起身,夾了隻肥雞腿,送到了孟蘭亭麵前的碟子裡,小聲地說:“你多吃點。”

孟蘭亭知道他這一下,招來了邊上人的注目。

低低地道了聲謝,低頭咬了一口。

幾個看著的姐姐,相互對望了一眼,露出會心的笑意。

起了個頭,接著就方便了。

一頓飯吃下來,馮恪之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不停地替孟蘭亭夾菜。

上來一道,就往她碟子裡夾。

菜堆得很快就成了小山。

即將到來的這個婚,於孟蘭亭而言,遠不是“桃李瓊華,永以為好”的那麼簡單,那麼美好。

在大雨的那個清晨,她掙脫掉從後追上來抓住自己的手的馮恪之,回頭離開的時候,以為自己和他從此將會再無瓜葛,各行其道了。

不是不心動。

而是那點心動,還遠不足以能讓她隨心所欲,跟著身後的那個挽留自己的浪子去豪賭。

會難過,會傷心,說不定很久的以後,想起這段往事,也會感到些許的遺憾。

但都沒關係,她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隻要重新步回自己的生活正軌,那些曾在她十九歲時,因為一個她此前從沒經曆過的張狂的年輕男人而有過的所有怦然心動、甜蜜、難過、傷心或者日後的遺憾,遲早,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地抹平。

時間是最好的愈合劑。

她還是原來的孟蘭亭。

但是沒有想到,才一個轉身,人生的方向就突然拐道,如此的叫人猝不及防。

和馮令儀那天的會麵過後,孟蘭亭才深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情之債。

馮令儀雙目如炬,顯然已經洞悉了一切。

以她的地位,若是有心要知道什麼,又怎麼可能被隱瞞。

自己的弟弟的事,甚至那夜自己和她弟弟在飯店裡的事,她都知道了。

孟蘭亭曾告訴自己,那一夜,她半是由心,半是還債,已經儘己所能地償還了。

直到那一刻,才叫她知道,也是無法再繼續自欺欺人了。

其實,那是遠遠不夠的。

救命之恩,救的還是自己唯一的弟弟,隻要對方說,還不夠,這樣的恩,就永遠也是還不清的。

就憑那一夜,怎麼可能?

就算沒有那幾分隱晦卻又無處不在的威脅,馮令儀提的建議,給的條件,許的承諾,以及,那一句高高在上的挾恩而來的完全不容人拒絕的“任務”之辭,就令她徹底失去了搖頭的權利。

就在今夜,憑了一種本能的直覺,孟蘭亭又覺得飯店那晚上的事,馮家人似乎也都知道了。

她坐立不安,羞慚不已。

這樣的一頓飯,怎麼可能還吃得下?

默默地吃了馮恪之不斷夾到自己麵前的菜,很快就吃撐了。

馮媽又上了一道菜。

見他又起身要替自己夾。

那麼多的菜,放碗裡剩著不好看。

她心裡一煩,管不住腿,忍不住踢了他一腳。

馮恪之一愣,看著她。

“你自己吃吧。我飽了。”

孟蘭亭低聲說,微笑。

馮恪之哦了一聲,又看了她一眼,把夾來的菜放到自己的碗裡,慢慢地坐了回去。

自然,桌上的其餘人,並沒有誰注意到他倆的這個小動作。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正在商量的事給吸引了。

馮老爺和周教授夫婦正在商量婚期,最後決定把日子定在兩周後。

雖然還是很倉促,但緊著些,應該是能準備妥當的。

又說明天就在幾家大報上,同時發布結婚通告,告知社會。

氣氛熱烈。

孟蘭亭低頭,咽下碟裡的最後一口菜,抬起頭,見眾人看著自己。

“蘭亭,你覺著怎麼樣?你放心,時間雖然緊了點,但剛才夫人和我商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