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聲,靶子的立杆從中斷裂,往後倒了下去。
邊上一同訓練的憲兵,發出了一陣喝彩之聲。
“馮長官,電話,八小姐打來的!”
張秘書跑了過來,衝著一個衣服已被汗水緊緊貼在後背上的背影喊道。
“說我沒空!”
馮恪之頭也沒回,換了把步,槍,試了試手感,又轉向了另外一個靶子。
“八小姐說,是要商量結婚的事!”
周圍一下安靜了下來。
馬六等人,全都停了下來,齊刷刷地扭頭,瞪大眼睛,看向馮恪之。
馮恪之慢慢地回頭,臉色發黑,放下步,槍,轉身就往辦公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等他一走,大家哪裡還有心思訓練,一窩蜂地把張奎發給包圍了起來。
“馮長官要是和誰結婚哪?”
“我們是不是有喜酒喝了?”
“順便還要放幾天假吧?孟小姐走了後,就沒好日子了,錢不發了,還天天的練,累死我了!”
眾人七嘴八舌,喜笑顏開。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彆圍著我!都訓練去——”
張秘書除了剛才那一句話,確實彆的什麼都不知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脫困而出,擦了擦汗,見馮恪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趕緊追了上去。
馮恪之進了辦公室,操起桌上的電話。
“八姐,你又在乾什麼?要結婚,你自己結去!我沒興趣!”
電話那頭,馮令美趕緊把聽筒挪開些,等他吼完了,說:“你以為我想管呀?你不結拉倒,我還少點事,省得晚上還要準備周教授夫婦和蘭亭他們過來家裡一道吃飯!我掛了!”
馮恪之楞了一下,突然反應了過來:“等等!八姐你說什麼?蘭蘭亭?”
馮令美哼了一聲:“爹和大姐晚上也都到上海!你回不回,自己看著辦!”說完,“啪”地掛了電話。
馮恪之手裡握著話筒,在原地定了片刻,突然把話筒一扔,抓起車鑰匙,轉身就往外跑,險些把剛要進門的張秘書給撞倒在地。
幸好張奎發見機得早,趕緊往一旁讓了一步,這才逃過一劫。
“馮長官”
“讓他們下午休息!”
馮恪之丟下一句話,疾步而去。
馮令美正在客廳裡指揮傭人打掃地方,又和馮媽商量晚上要預備的菜式,忽然看見弟弟從門廳外奔入,就叫人各自忙去。
馮恪之疾步走到馮令美的麵前。
“八姐!你電話裡說的,都是真的?”
“她怎麼可能”
他頓了一頓,停了下來。
馮令美瞥了眼弟弟,見他滿頭的汗,雙眼緊緊地看著自己,仿佛不敢置信的樣子,說:“跟我上來!”
馮恪之跟了上去,進了一間起居室,馮令美把門一關,操起一根雞毛撣子,往他胳膊就抽了上去。
“你乾過什麼好事,你心裡不清楚?都那樣了,你竟還一聲不吭,當作沒事一樣!我怎麼有你這麼混帳的弟弟?你當蘭亭是什麼人?爹要是知道了,你還想不想活了!”
馮恪之一動不動,任由馮令美啪啪地用雞毛撣子抽自己,雞毛碎屑滿天地飛。等她抽完了,說:“八姐,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你還有以後?”
“沒了!”
馮恪之的眼底,流露出一絲懊喪的神色。
“我向她認錯了,我說結婚,她根本就不要我。現在你又說結婚,是真的嗎?她真的同意了?”
馮令美抽他抽得也有點胳膊發酸了,丟掉雞毛撣子,盯了弟弟一眼,說:“不同意,晚上會見麵嗎?”
馮恪之雙眼閃閃發亮,忽然,仿佛又想起了什麼,遲疑了下,看著馮令美:“八姐,你們沒有逼她吧?”
馮令美頓了一頓。
“你在想什麼?是你自己起先做錯了事,誠意不夠,她對你不放心而已!大姐知道後,出麵替你不知道說了好話,她才答應了下來的!何況,晚上不是見麵了嗎?願不願意,到時候你自己問她,不就知道了!”
馮恪之沉默了下去,眼底光芒,卻仿佛呼之欲出。
馮令美瞥了他一眼,終究還是替弟弟得償所願感到高興,臉上露出笑容:“這下高興了吧?晚上好好打扮打扮。看你,病都沒好全,就又給我跑了回去,人都成什麼樣了!”
馮恪之不語,繼續站了片刻,抬腳從馮令美的身邊走了出去,到了走廊,突然騰空而起,敏捷地翻了個跟鬥,穩穩落地後,轉頭衝著跟出來的馮令美說:“謝謝八姐和大姐!我洗澡去了!”
馮令美被他嚇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e8%83%b8口。
記得弟弟小的時候,要是遇到極其快活的事情,就會這麼來一下。
已經好多年沒見他翻過跟鬥了。現在都這麼大了,沒想到竟又來了一下。
馮令美望著弟弟朝他房間疾步而去的背影,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第69章
前幾天,馮老爺突然從長女口中得知兒子求婚成功,孟蘭亭答應嫁來的消息,在書房裡當場轉了好幾個圈,興奮得接連幾夜都睡不好覺。
今天和眾女兒一行人,浩浩蕩蕩南下,正高興著,路上出了點小插曲。
馮恪之的五姐馮令蕙和馮令美關係一向親近。弟弟婚事大功告成,她欣喜之餘,好奇萬分,打電話給馮令美問詳情。
馮令美當時打聽到消息,就封了飯店前台和門童的口,嚴令不許外傳。本也沒打算把弟弟帶著孟蘭亭去大華飯店開過房的事告訴彆的姐姐,但兩人關係好,架不住她又會磨,一時鬆口,說了出來,叮囑她不要再告訴彆的姐姐了。
馮令蕙驚怒不已,痛罵弟弟不是東西。今天和眾姐妹同坐火車南下,在包廂裡閒話弟弟的婚事,一時忍不住,把內情說了出來。
弟弟平日實在太混了,眾姐妹一聽,出了這樣的事,必定全是弟弟的錯,一齊罵他小混蛋。
自然,罵完了,還是要袒護自己的弟弟,說雖然一時糊塗,但想必情有可原,也不是不負責。何況要是沒這事,恐怕這婚事,還是遙遙無期。
這樣一想,也就沒什麼了。
“這事也就咱們自己幾個悄悄說下,千萬不要讓爹知道了——”
馮令蕙壓低聲,叮囑姐妹。
她們幾個一個包廂,馮老爺和大姐馮令儀,此刻坐在另一個包廂裡。
沒想到話音剛落,就聽到包廂門咣的一聲開了,轉頭,見馮老爺拄著拐杖,人站在那裡,一臉的怒容。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
眾女兒紛紛替弟弟開脫求情,馮老爺還是怒氣不消,下了火車,馮恪之來接,他沉著臉,一語不發地上了車,到了馮公館,一進門,把兒子叫進房間,門一關,舉起手裡的拐杖,朝著兒子就甩了過來。
剛才在路上,馮恪之就已接收到了來自姐姐們的眼神暗示,知道大概東窗事發了,早就做好被抽的準備,重重吃了一拐,和那天被馮令美用雞毛撣子打的感覺,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哎呦”一聲,吃痛蹦了起來。
“你這個小畜生!以前在外頭亂搞就算了,現在竟還欺負到蘭亭到頭上,我非打死你不可!”
“爹,我知道錯了,你輕點。萬一打死了我,蘭亭怎麼辦?”馮恪之趕緊鼠竄。
馮老爺更氣了,追上去,又狠狠抽了幾下。
馮恪之也不躲了,隻抱住頭:“爹你打吧,彆打我臉就行。等下周教授他們就來了。”
馮老爺被提醒,看了眼時間,實在氣不過,又抬腳,狠狠踹了兒子一屁股,這才怒道:“給我滾去門口接人!”
馮恪之哎了一聲,摸了摸屁股,急忙轉身,開門跑了。
馮老爺等氣喘平了,自己也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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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鐘,馮家派出的一個姓姚的管事帶著司機老閆,開了兩輛汽車,準時到達周家。將擦洗打蠟得錚亮的汽車停在了巷口外的路邊,下來接人。
那天馮家八小姐來訪和周教授夫婦商議婚事,四鄰這才知道,原來孟蘭亭和馮家的九公子從小就訂有婚約,現在就要預備結婚了。
消息的爆炸力可想而知。
這幾天,周家的門檻幾乎都要被人踏破了,來打聽詳情的,來奉承拍馬的,到從到晚,訪客絡繹不絕,前兩天,連消息靈通的小報記者也聞風而至,見周太太拒絕透露任何消息,也不配合采訪,既來寶山,豈能空手而歸,硬是蹲在邊上哢嚓哢嚓拍了幾張照片才回。
現在馮家汽車一到,很快,巷口和周家門口就引來了不少鄰居的觀望。
周太太已經打扮完畢,來敲孟蘭亭的門。門開了,打量了現身的孟蘭亭一眼。
孟蘭亭第一次穿得這麼正式。一襲水紅色納紗旗袍,全身繡製淡淡的水墨蘭花,領口袖口,用月白色的素紡綢繡海棠紋邊,配四顆鏨花扣。
人本就美,一襲麗衣,華美又不失輕柔委婉,自然清秀。
周太太眼前一亮,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吧,馮家已經來接了。”
孟蘭亭看過去,見周教授帶著弟弟孟若渝,也已準備好出門了。
周教授一向不喜應酬,對著慕名來訪的政府官員,態度也一向冷淡,能避就避,平日總是一襲舊袍,今天卻罕見地換了一襲新的長衫。
知他夫婦對自己婚事的重視,心裡怎不感動。說:“謝謝伯父伯母。這些天麻煩你們了。”
周教授笑嗬嗬地說:“我就是在嫁女兒,有什麼可麻煩的。”
周太太更是高興。
或者說,自從得知這個堪稱炸彈一樣的消息之後,周家裡最高興,最忙碌的人,就是她了。
雖然心底裡,原本有些為自己一直看好的奚鬆舟感到些許遺憾,但想到馮家條件好,九公子人也不錯,收收心,也是一樁好姻緣。何況孟蘭亭和他從小定親的,真的是命定的姻緣,也就徹底放下,一心高興了起來。
周太太催促:“快走快走,遲到就不好了。”
孟若渝也是興高采烈的。
知道這個消息後,全家除了周太太,第二高興的,大概就是他了。
“姐,你今天真好看!”
他還沒見過馮恪之的麵,但對那個原本隻是活在遙遠印象裡,現在卻突然活生生跳出來的“馮家姐夫”,有著很多的期待。
孟蘭亭替弟弟整理了下衣領,笑了一笑。
“周教授,周太太,孟小姐,孟公子,車在外頭了。老爺和大姑奶奶他們,都已經到了。”
老姚帶著老閆進來,站在門外台階下,恭恭敬敬地請人,臉上滿是笑意。
“謝謝姚叔,閆叔。”
孟蘭亭道謝。
“不敢不敢!我的本分。”
兩人忙躬身。
周太太挽著孟蘭亭的胳膊,帶她出去。
“周太太,晚上馮家是來接吃飯的嗎?”
鄰居王太太等人早就圍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