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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華亭 蓬萊客 4373 字 5個月前

擇將你珍貴的下半生和我一道渡過,但除了我,你日後也可以有彆的選擇。而恪之,我卻認為,他並不適合你。”

“蘭亭,你有足夠的天分和才華,留學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等到了你足夠成熟的那一天,你才會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種怎樣的生活,選擇和怎樣的伴侶共度人生。”

他頓了一下,用著重的語氣說:“他給不了你需要的這一切。”

這些天,報紙的沸沸揚揚,消息的口耳相傳,以及今夜,不遠之外那座燈火輝煌的房子裡隱隱飄出的喧聲笑語,種種都令一向溫文而內斂的奚鬆舟,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種和平常大不相同的氣氛。

他知道自己不當對孟蘭亭說這些。

但這,又確實是他的心裡話。

所以他還是說了出來。

眼前這個他所愛並珍視的女孩兒,她可以不選擇自己。但奚鬆舟也不願意看到日後,她因為錯誤的選擇而受到幾乎就已可以預見的傷害。

孟蘭亭吃驚於奚鬆舟的坦白和直率。

也感動於他對自己的善意。

她知道,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出於善意。

“鬆舟,知道你是良言。”

“事情我自己會處置的。”

“再次謝謝你替我取來這一瓶土。”

奚鬆舟凝視了她片刻,微笑頷首。

“蘭亭,你在數學方麵的天賦,很大程度應當歸於你所擁有的超乎常人的邏輯和理智。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兒,沒有之一,我相信你會做好這個人生選擇的。”

奚鬆舟站在彆墅之外,等孟蘭亭進去了,轉身也上了自己的車,駕車而去。

馮恪之立在近旁的一個昏暗角落裡,望著孟蘭亭緊緊地抱著那隻玻璃瓶子,低頭,從自己的麵前慢慢地走了過去。

插在褲兜裡的左手指尖,觸著一張紙。

那是晚上,他剛剛收到的特彆通行證。

他看著她走了進去,背影漸漸地消失在了庭院的花木道間,轉過頭,看著前方下山道上,那兩點緩緩蜿蜒移動的汽車車燈的光影,突然邁步,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沒片刻,大門開啟,一輛汽車呼嘯著衝入了夜幕。

奚鬆舟駕車一向平穩。

像今夜,開在鑿鋪於山間的汽車道上,原本應當更加謹慎。

但不知為什麼,或許是心緒前所未有地浮躁,他將油門也踩得很大。

山風呼呼地從半開的車窗裡湧進車廂,他感到自己%e8%83%b8膛裡,仿佛有氣血在湧動。

忽然,後頭的車道上,出現了兩點新的汽車燈光,速度極快,呼嘯著,很快就追到了他的後麵。

應當是離開南麓彆墅下山的某個賓客。

奚鬆舟於是將汽車朝靠山壁的一麵開過去些,給後頭汽車讓出道,讓對方先行通過。

後車上來了,像一支離弦的箭,嗖的一下,從他的車窗旁一掠而過,將他迅速拋在了身後。

奚鬆舟不喜來人這樣的開車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認,在這樣僅僅隻能容下兩輛汽車並排通過的山道上,對方在外道,旁邊就是山崖,又是天黑,視線受限,一側輪胎可能堪堪就與路基相平,稍把控不好,有可能就出意外。

膽量和車技,缺一不可。

顯然開車的來人,這兩樣都不缺。

他下意識地瞥向已超了自己的那輛車的車尾,還沒來得及看清車牌,幾乎就在眨眼之間,前車已將他甩下幾十米,開到了一處較為寬坦的路邊,毫無預警地打了個方向,嘎吱一聲,橫在路上,擋住了他的去路。

奚鬆舟吃了一驚,猛地用力踩下刹車。

輪胎被鐵片死死抱住,伴著一陣在地麵前滑發出的刺耳的摩攃聲中,終於停了下來。

此刻,車頭距離前車橫在路中的車身,不過一個輪胎的距離罷了。

奚鬆舟修養再好,遇到這樣顯然挑釁的舉動,心裡也不禁起怒,正要停車下來,看見前車車門被推開,駕駛位旁的地麵之上,踩下了一隻腳。

車上,下了一個人。

馮恪之。

他停在兩車之間,隔著汽車前擋風玻璃,望著還沒下來的奚鬆舟。

“從現在開始,給我離她遠些!”

他一字一字地說道。

雪白的汽車車燈,颯颯地撲在他的臉上,五官鮮明,目光冰冷。

奚鬆舟和他對望了片刻,從車裡下去,慢慢地握拳,走到了他的麵前,揮臂,一拳就朝馮恪之的麵門砸了過去。

奚鬆舟從前留學時,也曾是拳擊俱樂部的會員。

這一拳,凝聚了他心中無比的憤怒和不滿。

“砰”的一聲。

他的拳,重重地揮到了馮恪之的麵門之上,砸了上去。

“為什麼不還手?來!我等著你!”

奚鬆舟依舊緊緊地捏拳,猛地提高音量,厲聲喝道。

他知道以馮恪之的反應,剛才不可能會對自己的出拳沒有半點反應。

他這樣站著,讓自己一拳擊中,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有意不躲。

馮恪之慢慢地轉回臉,依舊那樣盯著他,肩膀一動不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奚鬆舟,我讓你打這一下。打完了,給我離她遠些!”

“你聽著,她是我馮恪之的女人。”

“下一次,要是讓我知道你還這樣糾纏她,就彆怪我馮恪之不認親戚了!”

他的語氣很是平靜,但話底,卻仿佛隱隱正有挾著風暴的暗流在慢慢地湧動。

奚鬆舟一怔,隨即冷笑。

“恪之,你大約是聽到了我剛才對蘭亭說過的那幾句話了吧?我不妨告訴你,我不但在蘭亭麵前直言,就算現在,當著你的麵,我也可以毫不忌諱地說,不該去接近蘭亭的人,不是彆人,正是你自己!”

“蘭亭是什麼樣的女孩子?你以為她是你以前那些招之即來,呼之即去,有興趣了就玩,膩了就拋的女人?你以為她是那些或因為你的家世,或就是被你個人魅力所傾倒,等著和你馮恪之聯姻好做你太太的名媛閨秀?”

“你知道現在彆人背後都是怎麼談論她的?”

“你覺得她會喜歡你帶給她的這一切?”

“你有什麼資格談去愛她?”

奚鬆舟的語氣激動了起來。

頓了一頓,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氣,語氣終於變得緩和了些。

“恪之,有句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我不否認她大約對你生出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現在或許也很強烈。但它於你而言,不會是長久的!你不適合她,她也不適合你!並且,她不愛你,你難道沒有感覺嗎?我勸你,倘若你真的愛她,那麼你應當尊重她的想法。”

“往後遠離她的,不是我,應當是你!”

汽車引擎顫唞著,轟轟地在耳鼓上發出低沉的共鳴。

馮恪之沉默了片刻,緩緩地抬眼。

“奚鬆舟,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能為她做什麼,又能做到什麼樣的地步?”

“你又憑了什麼,下論斷她就不愛我?她剛才這樣對你說了嗎?”

馮恪之盯著麵前的奚鬆舟,方才被打破了皮,正慢慢滲出一縷血絲的唇角,慢慢地勾出了一絲含著譏嘲的淡淡微笑。

“我馮恪之確實混帳,我承認這一點。你彆也管她能吸引我多久。這些都不是你的事!就算她不愛我,她也不愛你。否則,你這樣一個毫無瑕疵和她又誌同道合的大教授,至於今晚上特意跑來這裡對她說這些話嗎?”

“為了博她的歡心,心裡下跪祈求恐怕都是願意的,卻又要用大度的麵孔去裝飾。”

“奚鬆舟,以前我還真不知道,原來也你也有這樣的一麵,失敬了。”

馮恪之抬手,摸了摸嘴角。

“孟蘭亭是我的女人,我和你最後說一次。給我記住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我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他轉身上了車,驅車倒退,打了個方向,駕車就從奚鬆舟的汽車之畔疾馳而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

因馮老爺年紀大了,南麓彆墅裡的聚會也沒持續到很晚,晚上十一點不到,人就陸陸續續地散去。

馮令美和幾個姐姐忙著送客,忙活完了,不見弟弟的人,以為他是去送男客了,也不在意,幾個姐妹話了彆,路遠的就住下,其餘離開,各自散了。

十二點,傭人們收拾好了場地,忙碌了整整一天,無不疲倦,也各回房睡覺去了。

熱鬨了一晚上的山間彆墅,徹底恢複了夜的寧靜。

孟蘭亭回房後,對著那隻玻璃瓶,看一會兒,眼圈紅一會兒,熄燈後,心緒紊亂,久久無法入眠,索性又起身,亮了台燈,坐在桌前,再次翻書複習,逼迫自己將注意力投在書本之上。

看了十幾頁的書,感到心緒終於平靜了些。

時間已經快要淩晨一點了。

她感到有點口渴,想喝了水就睡覺。拿起杯子,發現空了,於是往身上披了件睡袍,衣帶綰腰,拿了水杯,開門走了出去,打算去樓下廚房倒點水。

她走出房間,也沒開走廊的燈,借著對麵那排窗戶透進來的一片夜色,輕手輕腳地往樓下去,才走了幾步,鼻息裡,仿佛飄來了一縷淡淡的煙草氣味。

這味道,她並不陌生。

她回頭,赫然看見身後,那扇靠她房門不遠的窗戶邊上,影影綽綽,竟靠了道人影。

夜色中,一點紅火,明明滅滅,兩道目光,在夜色裡閃著微微的幽暗光芒,仿佛正在盯著自己的背影。

孟蘭亭嚇了一跳,後背頓時毛骨悚然。

她反應了過來。水也不喝了,急忙掉頭回房。

幾乎是逃一樣地進入,還沒來得及關門,身後已經起了腳步聲。

那人將煙蒂丟到了窗外的花園裡,跟了上來。

一隻手插入,擋在了就要閉合的門縫裡。

輕輕一推,孟蘭亭就往後退了幾步。

門被推開,馮恪之跟了進來,隨即將門輕輕閉合。

孟蘭亭的心怦怦地跳,壓低聲,抬手指著門口:“出去。我要睡覺了!”

馮恪之靠在門框上,兩隻眼睛看著她,一動不動。

他不出去。但馮老爺不但在同一屋簷下,幾個留宿的姐姐,也都睡在同層樓的房間裡。隔壁就是八姐馮令美。

料他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孟蘭亭終於慢慢定下心神,抬眼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一側嘴角破了。不但破了皮,仿佛還流了血,不禁疑惑。

想問,又忍住了。

馮恪之仿佛覺察到了她的所想,說:“晚上奚鬆舟找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孟蘭亭一愣。

冰雪聰明,她立刻就猜到了,睜大眼睛:“你竟然打了他?”

她的語氣裡,已經帶出了不滿。

馮恪之沉默了片刻,說:“你心疼他,是不是?”

“馮恪之!你太過分了!”

孟蘭亭真的感到不可理喻,更是失望的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