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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華亭 蓬萊客 4361 字 5個月前

但是馮恪之已經握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方便。快些回去,還要處理傷口的!”

他輕而易舉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眼睛沒看懷裡的她,筆直地望著前方,沿著山階,快步往彆墅而去。

孟蘭亭不敢掙紮了,拒絕的話更是說不出口,隻好縮著一動不動。

“……馮公子,你讓我自己走吧,我真能走……”

眼看快要到彆墅門口了,孟蘭亭怕被人看見了,扭了扭身子,掙紮著想下來。

“小少爺!孟小姐!這是怎麼了?”

孟蘭亭才動了下`身子,大門旁,那個門房手裡拖了把掃帚,晃悠悠地從一旁走了過來,突然看見兩人,定下了腳步。

“孟小姐被蛇咬了一口。”

“不好了——”

“老爺!孟小姐被蛇咬啦!”

門房一把丟下手裡的掃帚,扭頭一邊往裡跑,一邊嚎了一嗓子。

結果就是包括馮老爺在內,彆墅裡的人,上上下下,全都被這一嗓子給驚動,從屋裡呼啦啦地跑了出來,如臨大敵。

“蘭亭,你怎麼樣了?”

“恪之,她被什麼蛇給咬了?”

馮老爺快步而出,神色緊張萬分。

馮恪之把孟蘭亭送進客廳裡,放在沙發上。

“是條林蛇,剛才我已經簡單處置了下。爹,家裡有蛇藥嗎?”

馮老爺這才鬆了口氣。

山間夏日多蟲蛇,彆墅裡自然備有常用的蛇藥。

“有!有!”

馮老爺立刻喊人去拿藥。

很快,清水和藥都送了過來。

孟蘭亭臉已經紅得不行,根本不敢抬眼看人了,心裡隻怪自己剛才太過不小心了。

馮恪之下意識地伸出手,瞥了她一眼,略一遲疑,又收手,往後站了些。

一個老媽子幫孟蘭亭清洗傷口,擰了條雪白的洋毛巾,幫她把腳也擦了,再擠壓出殘血,上了藥。

“好了,好了,這樣就沒事了。蘭亭你彆怕!”

馮老爺在旁一直安慰個不停,忽然想了起來,轉頭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麵,衝著兒子咆哮:“你怎麼搞的?連這個都做不好!我讓你帶蘭亭出去轉轉,你讓她被蛇咬?”

馮恪之看了眼孟蘭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吭聲。

“伯父,這和他無關!剛才他也提醒我了,是我自己不小心,靠得太邊上了。”

馮老爺說翻臉就翻臉,倒是把孟蘭亭嚇了一跳,趕緊解釋了一句。

馮老爺這才勉強壓下火氣,叫人扶她回房間休息。

原本的做客日常,就這樣被這條冒出來的蛇給改變了。

孟蘭亭的體質大約屬於敏[gǎn]類型,到了晚上,果然如馮恪之說的那樣,傷口處有些紅腫發癢,好在因為處理及時,情況不是很嚴重。

來這裡,她本就不欲多見人麵,正好籍著這個借口,接下來的幾天,基本都在房間裡看書複習。休息了幾天,傷口痊愈,馮老爺的壽日也到來了。

因不是整壽,加上馮老爺現在也不喜歡那麼多的人情熙熙,隻開了幾桌飯。上門賀壽的,除了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剩下就是一些關係好的故交友人和平日時常往來走動的近親。

但即便這樣簡辦,當天晚上,彆墅裡還是開出了十幾桌的壽宴酒席。南京的高層上流,無不以能接到馮家請帖上門賀壽而引為榮,隻見屋裡屋外燈火輝煌人頭攢動,賓客的歡聲笑語間,夾雜著小孩子奔跑跳躍發出的嬉笑之聲,喜氣洋洋,熱鬨得很。

出於禮貌,孟蘭亭晚上也修飾了下,但和壽宴裡打扮精致華麗的太太小姐們相比,顯得低調無比。

她是想儘量不引人注目,但結果,顯然事與願違。

或許是自己的錯覺,除了馮恪之的姐姐們,她感到幾乎每一個上門的賓客,進來沒多久,視線似乎就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男賓還好,看一眼也就過去了,但那些女賓們,投來的目光,可就不那麼令人感到愉快了。

並不是說她們的目光裡帶著鄙夷或者類似於這樣的情緒。

恰恰相反,幾乎每一個人,看著她的目光都是和善的,態度是友好的,甚至有幾個太太主動過來和她搭訕時,語氣極其親熱,親熱得甚至讓孟蘭亭感覺到了一絲奉承的意味。

她疑心或許是大家都知道了前些日報紙上的那則花邊新聞。

又疑心她們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並非事實的消息,以至於生出誤會。

總之,這個晚上,她對每一個含笑投向自己的眼神報以回笑,和每一個走過來與自己說話的人應酬著,臉上,始終帶著該有的禮貌的笑。

壽宴吃到九點結束,但大家興致正濃,沒有人走,男賓們一堂,抽煙說話,女人們一起打起了麻將。

孟蘭亭感到自己臉龐發僵,笑容快掛不住了,被馮恪之的幾個姐姐拉著坐了下去,打了兩圈麻將,借口洗手起身,往盥洗室去的時候,迎麵傳來一陣嬉笑聲,跑過來一夥孩童,應該都是馮恪之姐姐們的孩子,年紀大的七八歲,小的四五歲,看見孟蘭亭,全都停了下來,盯著她看。

孟蘭亭也停住腳步,朝他們露出微笑。

“你以後是不是我們的舅媽啊?”

領頭的男童七八歲大,似乎是馮恪之五姐的小兒子,留了個西瓜頭,胖乎乎的,歪著腦袋,好奇地盯了孟蘭亭片刻後,問她。

孟蘭亭麵紅耳赤,呃了一聲,急忙擺手。

“不是!我和你們舅舅沒關係!”

小胖子顯然不信。

“可是,我剛聽他們說,你和我舅舅……”

“小星!你給我胡說!”

身後傳來腳步聲。

馮恪之也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個箭步上去,把正歪著頭和孟蘭亭說話的小胖子的嘴給捂住了。

小胖子的兩隻眼睛還固執地看著孟蘭亭,在馮恪之的荼毒之下,嗚嗚地奮力掙紮。

馮恪之蹲了下去,笑嘻嘻地說:“剛端出冰淇淋了!再不去,就沒了!”

小胖子一下著急了,掙紮得更厲害,臉都憋紅了。馮恪之一放手,立馬撒開腿跑了,剩下的小孩也全都跟著一哄而散。

走廊上,隻剩下了孟蘭亭和馮恪之。

馮恪之從地上站了起來,兩隻眼睛看著孟蘭亭,微微咳了一聲,朝她慢慢地走了過來,小聲說:“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亂說的,你彆當真……”

孟蘭亭定了定神,沒看他,也沒回話,盥洗室也不去了,轉身就走,走到拐角處,阿紅迎麵而來,看見孟蘭亭,眼睛一亮,停下腳步說:“孟小姐,奚三公子來了,剛找你。”

奚家和馮家的關係算是很近的了,平時也有人情往來。晚上,奚鬆舟的母親也來過,但看起來,笑容仿佛有點勉強,大約是身體也不好的緣故,筵席一完就走了,還是馮令美親自給送出去的。

但奚鬆舟卻沒來。

之前孟蘭亭在的那幾天,也沒見他露麵過,不知道去了哪裡,沒想這會兒卻出現了。

孟蘭亭遲疑了下,問了幾聲,朝外走去。

馮恪之目送她的背影離去,臉色就有點不好了,衝阿紅勾了勾指,阿紅急忙跑了過來。

“剛才說誰找她的?”

“奚三公子。好像剛從外麵趕過來似的,說找孟小姐有事。”

“人在哪兒?”

“他也沒進來,就在前頭庭院裡等著。”

馮恪之眯了眯眼,拂手示意她下去,在原地踱了幾步,慢慢地晃了出去。

第59章

今晚來給馮老爺祝壽的人裡,好些身份特殊,所以彆墅周圍崗哨森嚴。任何人,哪怕平時再熟悉,手裡沒有持帖,也隻能被拒之門外。

孟蘭亭穿過一道無人的側廊,來到了前頭的庭院。╩思╩兔╩在╩線╩閱╩讀╩

奚鬆舟站在大門之外,汽車停在了幾十米外的路邊。

她和負責門防的一個軍官說了一聲,走了出去,叫了一聲。

奚鬆舟風塵仆仆,看起來仿佛剛出了趟遠門才趕回來的樣子,見她現身,目露欣色,迎上來,帶著孟蘭亭走到附近一個遠些的角落裡,停下了腳步。

“鬆舟,找我有事嗎?”孟蘭亭問。

奚鬆舟的手裡拿了一隻口袋,他打開,取出裡麵的東西,遞了過來:“給你的。”

孟蘭亭接過,借著門口的燈光看了一眼。

一隻普通的玻璃瓶子,裡頭裝的,看起來好像是泥土。

她有些不解,抬眼望著他。

“蘭亭,知道你弟弟犧牲的消息後,我就一直想為你做點什麼。前幾天我去了趟北邊,輾轉托了認識的人,幫我在關口一帶你弟弟從前參加過戰鬥的地方,取了這一瓶子的土,帶了出來。”

“我晚上剛回來,知道你在這裡,就拿過來了。關口現在是禁區,我們無法得以進入拜祭英魂,但這一瓶土裡,或許就有你弟弟為之流過的血。我帶過來給你,也算是一個紀念吧。”

“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奪回那片土地,到了那時,我一定陪你親自去走一趟。”

奚鬆舟凝視著她,語氣帶了點微微的激動。

孟蘭亭怔住了,捧著瓶子,手指隔著玻璃,輕輕地撫過裡麵的那一掊泥土,眼眶慢慢地溼潤了。

“謝謝你了……”

她的聲音哽咽了,偏過頭,等情緒有些平複了下去,將那隻瓶子緊緊地握住。

“謝謝你鬆舟。你太有心了。這件禮物對我而言珍貴無比,我會好好保存的!”

奚鬆舟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氣。

“有用就好。能為你儘一份心力,我很願意。”

孟蘭亭再次向他道謝。

奚鬆舟欲言又止。

孟蘭亭將瓶子小心翼翼地抱牢,說:“你還有事嗎?”

奚鬆舟遲疑了下。

“蘭亭,我就不瞞你了,我確實還有件事。先前我就知道,恪之在追求你。”

“倘若可以,你不能告訴我,你是不是有打算和他在一起?”

孟蘭亭的心微微一跳。

“我知道這樣問很冒昧。”

奚鬆舟立刻解釋。

“倘若冒犯了你,希望能得到你的諒解。這些話,我知道本不該我說,我也沒這個資格,但考慮再三,我還是決定說出來。”

“蘭亭,倘若你也被恪之打動了心,並願意和他一道渡過下半生,那麼我祝福你。馮家人也都很好。從此你有了自己的家,我為你高興。”

“但是,”他看了眼她身後那間燈火輝煌的彆墅,加重了語氣。

“我知道你之前和恪之處得似乎有些不愉快,而馮家人對你很好,應該也是有所期待。倘若你並沒那麼喜歡恪之,現在隻是出於各種本不該加諸在你身上的外來的壓力導致你不便開口拒絕,相信我,我可以代你去和他們說清楚的!”

他的情緒,仿佛漸漸有些激動了起來。

“蘭亭,我知道現在不是向你再次求愛的好時機,雖然我是多麼渴望你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