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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師父,原來是因為師父漂亮的緣故。”

玉清臨忽然想起了曹瑩瑩對池魚的描述是“羞澀可愛,甚是討喜”。

原先她許久不與這個年齡的女孩兒接觸,不知怎樣的性格才能得到曹瑩瑩這樣閱弟子無數之人討喜的評價,如今看來,這八個字倒是精準得很。

她將那句“漂亮”十分自然地收下,牽起池魚的手,說:“這院子原本有一個名字,是前一任主人給它起的,叫尋芳閣。”

萬雲閣幾座有弟子居所的山峰上都為這些院子設立了一個陣法,院子的主人心中有什麼,院子的景象就會變成什麼。

曹瑩瑩性子寧靜溫和,院子裡一側是個四季開滿荷花的池塘,另一側則宛若人間田園人家,有幾塊小小的農田,甚至還有一口井。

傅沅若不是與常載太過相熟打鬨慣了,她平日裡是個十分清冷的性格,院子四四方方的,整潔有序。

修道之人彆說是傅沅這樣元嬰初期的修士,哪怕是築基期的弟子到了中後期也已經辟穀,無需再靠進食來補充身體所需的能量。

但是傅沅卻獨愛做人間美食,居她所言秘境裡那些靈材雖有些和人間的凡品長得差不多,但口感上反而差強人意,所以每周都要去凡世一趟買些人間才有的食材。傅沅的院子裡還有一個特色就是擺上了許多炊具和儲存的食材。

每一個修士會給自己的院子起一個名字,尋芳閣得名尋芳,便是因為傳說它從前主人在的時候,院子裡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

“等下我替你將靈力引出,與這院子自身的陣法相通,待它變化成屬於你的院子之後,你再給它起個新名字。”

從曹瑩瑩那邊得知院子會根據心境變化以後,池魚便非常地期待有自己的院子。

能徹徹底底操縱一方天地的模樣,聽起來會讓人有一種造物主的筷感。

若是也能有一院子的花當然極好的。

可如果沒有鮮花,無論是像曹瑩瑩那樣質樸的農家小路,還是傅沅那樣整潔有序的,她都十分喜歡。

池魚和玉清臨邁進那院子的地界後,玉清臨掐起一個法訣,四周的景象仿佛突然罩在了一片霧靄中,那院子裡原本主人仙去後空落落的,眼下更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可當著霧氣散開後,池魚與玉清臨都愣住了。

院子裡憑空生出了幾棵大樹,每棵約莫兩人合包那麼粗,比那兩層樓略高了一些。

隻是要將它們稱為“樹”似乎不太妥當。因為那儘是些黑漆漆的枯枝,毫無半點生氣。進入院子左側的地方還有一個乾涸的池塘,底部鋪滿了鵝卵石,壓住了下方黑色的淤泥。

池魚愣了一瞬就反應過來,這院子既然跟隨主人的心境而自由變幻,出現這樣的景色的半點也沒錯。

她一介鬼魂,心境裡自然是生不出任何的活物。

池魚有一絲失落,卻也沒有太難過,是她自己方才設想得太過美好了些。

她早該預料到的。

隻是這破敗的院落要怎麼和玉清臨解釋呢?

池魚有些緊張地用手指卷起了掛在腰間那寫著清臨二字玉佩的穗兒,然後轉過頭來看玉清臨。

像玉清臨這樣地位頗高的修士,縱使不曾經常下山遊曆,也是博覽群書的。這般明顯的異樣肯定不能輕而易舉地含糊過去,她該說什麼才能合理又不惹人懷疑?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玉清臨先開口說:“修士的歲月被拉得很長,百年裡總歸要揣著許許多多故事來過完一生,你不願說這緣由,師父就不過問。”

池魚心裡有一陣惋惜。

如果可以,她多想與這些人坦誠相待。

可是她不能。

玉清臨不等池魚回應,抬手對著那枯樹輕輕一點,便有絲絲晶瑩從樹梢上反複落下,有的轉瞬即逝,有的拖得很長,從樹枝墜落到池塘裡。隨後她又對著那乾涸的池子輕輕揮手,點點熒光就遍布在鵝卵石上,像極了漫天星河。玉清臨歪了歪頭,似乎對這景象不太滿意。略微思考了一下,她又在那池子的上空加上了一道北鬥七星的幻影,這銀河一下子更立體了些。

“我並不能改動這院子裡的布局與景色,枯潭灌不進活水,但是填些裝飾總是行的。眼下太陽還沒完全落下,不大明顯,想來夜間應該會很是好看。”

一邊說著,玉清臨打量起了身後的小樓,原本她隻在門窗上都掛上了藍紫色的簾子,此刻她在簾子的末端添上了些許圓潤剔透的珍珠,又揮手將那兩層小樓灰褐色的屋頂換成了琉璃瓦片,撒上銀白色的珠粉,與院子的星光有所輝映。

那晚霞倒映在琉璃瓦片上,流淌成了五光十色的模樣,整個枯敗的院子都鮮活了起來。

玉清臨說:“要不把名字也改了,你說喊它摘星閣怎麼樣?”

池魚伸手點了點那鵝卵石道路上的一粒熒光,它居然像是有生命一般,會圍著她的手指繞,卻在池魚快碰上的時候靈活地閃開,宛若正在引她去追逐,甚是活潑有趣。

池魚蹲在地上去抓那熒光,抬起頭對玉清臨笑得好不燦爛。

可同時她又搖了搖頭:“謝謝師父,但我喜歡尋芳閣這個名字,無花之處,才要尋芳,就不改了。”

玉清臨聽了卻有片刻的失神,良久她低頭淺笑一聲:“留春居終年落雪,尋芳閣遍地無花,你們啊。”

第13章 13、留春居

留春居內。

穆周山已經昏迷了整整五日,恐怕在他記事以後便再沒有睡過這麼久的覺。

穆周山人生中前五年的歲月過得十分快樂。父母不在家,猴子稱大王,將軍府裡沒什麼規矩,隻他這麼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要什麼給什麼。他走哪兒都跟著一群家仆,又無人盯著他背那些四書五經,逼著他學什麼琴棋書畫。

在穆大將軍看來那文人風骨都是些沒什麼用的花架子,他一心想培養穆周山做個武將,可穆周山幼年不算是個健康的孩子,將軍夫婦常年征戰在外,總覺得有些虧欠獨子,便想著先將他身子養好,練武的事情晚幾年也不為過。

這一等,就等到了穆周山六歲的時候。

從這一年起,他開始頻繁地跌入奇怪的夢境之中。

一開始穆周山沒明白夢到的是什麼,隻以為自己中了什麼邪才會一直夢到一個同自己長得十分相似但又看起來比自己大上些許的男孩兒。

他也不敢告訴身邊的%e4%b9%b3娘和仆從這夢中之事,怕被當作什麼怪物看待。而且小孩子忘性大,晚上睡不好,白天補個眠就照樣玩耍,所以穆周山大部分時候並沒有拿它當回事。

可是當穆周山夢境中那個看起來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兒在夢中以一個飛快的速度長大後,他在白天對於夢中經曆過的一切開始印象越來越深。夜間夢到了什麼,當他醒來後那些情形好像已經不再是夢,而是自己的一段回憶。

隨著他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越來越多,穆周山開始變得不太像之前那樣愛說話,因為有時他甚至分不清什麼才是真正發生過的,什麼是他晚上做夢夢到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直到有一日,管家按照將軍夫婦的為穆周山請來了啟蒙師父在家中教他認字讀書,穆周山驚訝地發現,這有什麼好學的,他全都會啊。

可是他為什麼全都會呢?即使夢中見過一次,也不應該有這樣深刻的印象吧?

從這一天開始,穆周山最大的困難,從隱瞞他會做的這些奇奇怪怪的夢,變成了即使夫子說的書他一看書名就能背出所有的句子,卻必須裝成天地玄黃都記不大住的蠢笨模樣。

是的,任何一個稚子都該經曆的學習階段,在穆周山看起來與蠢笨沒太大差彆。

穆周山的性格也在經曆過一陣不太愛與人說話後,變得刁蠻起來。從前他十分頑劣,和家中仆從打鬨成一團,卻是個十分好說話的小少爺,整日裡樂嗬嗬的。如今他卻變得十分挑剔,對日常用品的整潔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食物應如何擺盤也有了講究,糕點裡的糖少加了兩勺竟然都吃得出來。

若是沒能滿足他的要求,他倒也不鬨,隻小嘴一撅,耷拉著眼簾,什麼話也不說。於是家仆們再被折騰也沒了半點怨言,隻想給這小祖宗重新伺候高興起來。

穆周山性格的轉變傳去了穆將軍那邊,可大家都隻覺得孩子還小,心性不定,無論什麼變化都有一陣沒一陣的,並不值得特地關注。穆將軍甚至嗔怪妻子:“早說不該學人家讀什麼書,腦子讀壞了吧。我大字不識幾個,不照樣帶兵打仗做成了武將。”

但穆周山卻知道這並不是小孩子心性不定的緣故,隻是在他夜間的夢裡,那個比他大上幾歲的男孩兒就是這樣的性格,夢得多了他就忍不住將那挑剔不講理的性子學了過去。可當他白日清醒地提出這些稀奇古怪要求的時候,卻又覺得一切理所應當。

好像他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隨著時間的增長,穆周山並沒有在夢中經曆那個孩子的每一日,一切都好像有一個節點。他在夢中看著那個孩子一歲歲長大,每變大一些,穆周山腦海中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就越來越多,有一些沒有夢到過的東西都能在白天清晰地“回想”起來。

比如在夢中的少年過了十歲生日的時候,他的身邊多了一個肉嘟嘟的少女,又過了兩年,二人身邊又跟上了一個話都說不太清的小娃娃。

穆周山便看著這個少年、少女和奶娃娃一同成長起來,與此同時,他對這個少年的印象卻愈發割裂。

從前夢中那個一不被滿足要求就將府裡鬨得雞飛狗跳的少年是他,整日在街上遊手好閒的是他,可是拿著史記與兵法教少女讀書的是他,握著奶娃娃的手從橫豎撇捺寫起的也是他……

一切的一切,那麼違和,卻又詭異地被揉捏在了一起,成為了他夢中那個立體又多麵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在夜半夢中驚醒過來,床邊站著一個白須及%e8%83%b8、滿頭銀發一絲不苟地被一根樹枝簪起的老者。

老者與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那不是另一個人的人生,那是你的前世。”

他正夢到那個少年接到一封邊陲寄來的信,興高采烈地將它當做家書打開,迎來的卻是他雙親的死訊。

穆周山並沒有在夢中見到過那少年父母,卻一直有種隱隱約約的感覺,若是那少年與自己長得這般相似,他的父母會不會也有著自己父母的麵容。

這感覺怪異極了,更不吉利的是,他的父母和自己父母一樣,都是駐守邊陲的將軍。

可那老者卻告訴他,這少年不是彆人,正是前一世的他自己。

於是穆周山根本來不及關注這老人是誰,他為什麼夜半闖入自己的屋子,會知道自己一直在做奇怪的夢,又憑什麼確定那夢中之人是他的前世。穆周山急急地下床拽住老者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