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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他在哪裡?”

激動的時候,她扯動了身上的傷口,裡衣滲出血痕,她卻渾然不覺。

靡連忙以幻音術安撫住顏知意的情緒,“知意,你彆著急,孩子他在清舞那裡,生命體征平穩。隻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生命體征平穩,做好心理準備。

單是這兩個說辭,就讓顏知意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

直到親眼見到了繈褓中的嬰孩,顏知意才知道靡是什麼意思。

靡和寧清舞神情不約而同的緊張,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反應,看著顏知意的眼神,從溫柔眷念再到惶然不解,最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絕望。

“怎麼會……沒有三魂七魄,怎麼可能,我的孩子他怎麼就沒有魂魄?”顏知意抱著無知無覺,卻呼吸平穩的嬰孩,眼淚簌簌而下。

她想過很多種糟糕的可能,卻唯獨沒想到,她相依相伴了七八個月的孩子,不僅因早產身體孱弱,竟然沒有一縷魄魂。

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寧清舞也很無奈,這孩子取出來時,就不知道哭泣。她們一開始還以為是憋得太久出現了問題,可仔細檢查一番,卻驚奇地發現,這竟是個沒有魂魄的嬰孩。

普天之下,由於種種原因出生後魂魄不全的孩子不是沒有,甚至每年都會有那麼一些,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先天失魂。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是不攜帶一絲一縷魂魄出生的。

沒有人見過這種情況,也沒有人知道原因。

顏知意抱著孩子終日淚流滿麵,“我的孩子,你是知道出生後就要麵臨滅亡的命運,所以不肯帶著三魂七魄出生是嗎。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太自私了,明明知道滅亡近在咫尺,明明沒有能力護你平安長大,卻還是自私地想要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都是我的錯。”

一開始,大家還輪流前來勸慰她,但隨著結界一天接著一天的崩壞,大家越來越忙,也隻有寧清舞和靡會日日來陪她。

在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後,顏知意抬眼便看到了站在搖籃前的楚雲熙。

數月未見,他的身形似乎消瘦了一些,臉色也更加蒼白。但顏知意顧不得這些,短暫的失神後她立即爬起來。衝到搖籃前將楚雲熙推開,神色間滿是警惕。

她趕緊看向搖籃裡的孩子,卻看到了令她瞳眸緊縮的一幕——

黑色的光華在搖籃周遭形成了一道半圓形的屏障,將裡麵不會哭也不會笑的嬰孩緊緊禁錮在了光華核心處的虛空裡。

顏知意伸手卻被屏障擋住,無論如何也觸及不到裡麵的嬰孩,她驚懼之下大叫一聲:“楚雲熙,你對他做了什麼!”

任憑她怎麼努力,也無法觸及到虛空裡的孩子。

顏知意站起來狠狠揪住他的衣領,“你把孩子怎麼了,你快把那禁錮解開,解開啊。”

楚雲熙麵色冷淡,任由她發怒斥罵,始終不發一語。

聽到動靜的靡剛想進來,就被一道磅礴的力量擊飛了出去。

“對不起,”半晌,在顏知意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時,楚雲熙終於開口。

顏知意搖了搖頭:“楚雲熙,這孩子生來沒有三魂七魄,對你毫無用處,你為何不能放過他,放過我,我求你了,你把他還給我。”

楚雲熙垂目看著哭得淚眼迷離的女人,冷毅的麵容浮現了緊緊壓抑的憐惜。

顏知意眼睜睜地看著他將虛空收納,而後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不顧她的苦苦哀求,身形隱沒離開。

後來發生了什麼。顏知意已經記不大清楚了,隻記得楚雲熙剛走,原本被攔住的靡和寧清舞就衝了進來。她們不知交談了什麼,顏知意便覺意識一沉,此後數日,更是每日都在昏昏沉沉中度過。

偶爾清醒的時候,她總想著要去找孩子。可孩子早就不知道被楚雲熙帶到哪裡去了,外麵又是一派混亂,各處的結界都出現了裂縫,天火、天水還有雷鳴不斷地充斥在結界內外,安全的區域已經越來越小了。

顏知意雖然萬念俱灰,但她的理智還是在的,如今,她隻求待末世降臨,若是楚雲熙可以逃過一劫,希望將來他能善待那個孩子。

不要,不要待那個孩子像南孤枕一樣。

如此,足矣。

可,心願難遂。

在結界又一次出現裂縫時,顏知意恍然在裂開的結界上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垂首於虛空,他的周遭是凝聚成型的無窮業力。麵前卻是一方搖籃,搖籃的邊角,還露出了淡青色的被角。

刹那間顏知意如遭雷擊:“是孩子,是我的孩子。”

很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有人當即道:“這是,向天道的供奉儀式?”

顏知意驚懼地無以複加,楚雲熙他是瘋了嗎,那孩子無魂無魄,縱是最契合的嬰靈,天道也不會接受啊。

可不管楚雲熙是怎麼想的,她又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當做供奉向天道祭祀。

顏知意惶恐悲憤,拚儘所有的力量衝向供奉的法陣。她尚未接近,便有一股強大的能量將她擊了回來。

如此數次,縱有其他人的幫忙,這一切也仿佛隻是杯水車薪。

終於,楚雲熙收斂了周遭釋放出的業力。

顏知意乘在幻大的小紅身上,終於進入了法陣,三步並作兩步撲到了搖籃前。

她幾近顫唞地觸碰到嬰孩的臉,嬰孩的呼吸,心跳亦隨之停止了顫動。

她愣了很久很久,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打擾,更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對一個崩潰的母親做無謂的勸撫。

忽然,顏知意站起來,回過身時像一隻離了弓的箭,衝向了楚雲熙。

她手中持著短劍,眼神充滿了崩潰和恨意。

她的速度很快,但早在出手的那一刻,楚雲熙就已經看到了。可他不閃不避,仿佛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幕,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劍尖直抵心臟,他不會死,但會流血,從心口再到嘴角,隨著一劍又一劍的刺入而越來越多。

人們看得心驚膽戰。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你又不會死。楚雲熙,你這個瘋子,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瘋子。你該死,你去死啊。”

短劍又一次拔起刺了進去,但這次,楚雲熙卻按住了她試圖拔掉的手,長眉入鬢,嘴角的血液一滴滴滑落,與衣服的顏色最終融為一體。

他垂眼看著她,眉眼沉斂著,“如你所願,我會去死。”

直說可以麼一句話,他慢慢放下顏知意的手,再一次無聲無息隱沒在她眼前,一切歸於平靜。

正是此時,身後突然傳來寧清舞驚訝的聲音:“孩子,孩子他有呼吸了。”

若說嬰孩的死裡複生是件令人驚奇的事。

那麼,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孩子,經此一事居然生出了魂魄。

寧清舞在探知到嬰孩的第一縷魂魄時便陷入了不可置信之中。

“這,這怎麼可能……”

當確定事實後,最平靜的竟然是顏知意。

她靜靜地看著搖籃裡沉睡的孩童,忽然想起佛教常說的因果輪回。

南孤枕為了救她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然而南孤枕的命並不是自己給的,她欠了他一命。而今他本該已經消逝的魂魄,竟又輪回到了自己親身生育出來的孩子身上。

她欠了南孤枕,老天爺便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報答他。

不,或許不應該說是報答,而是用這種方式,建立起真正屬於她和南孤枕之間的紐帶。

隻是這一切,難道全都是順理成章的結果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顏知意無法欺騙自己。最起碼,這孩子的魂魄是獻祭之後才生出來的。那麼在此前呢,為何魂魄遲遲不歸。

顏知意想起了一個人,緋初仙子。

在神識中,緋初仙子用一種近乎悲憫的眼神看著顏知意。她告訴顏知意,所有的答案都在她的那兩塊玉佩之中。

當顏知意將那兩枚一模一樣,卻來自不同時空的玉佩合在一起時,腦海裡倏然湧進了許多她不曾知道的事情。

起初都是屬於南孤枕的記憶。她看到在遙遠的畫麵中,一個神魂漸消的女子將玉佩親手戴在了旁邊哭鬨的孩童身上,那張臉,是多麼的熟悉啊,分明就是每日在銅鏡前倒映出的模樣。顏知意知道,那,是她一直以來認為的紙片人原主。

從此,那枚玉佩便成了南孤枕寄托思母之情的物什。

直到有一天,玉佩落在了一方密室之中。

一個男子輕輕將他撿起,他夾著憤怒的心聲也傳到腦海:“連她留下的玉佩都弄掉了,真是該死。”

此後,這枚玉佩就一直留在了楚雲熙手中。

他珍之重之,午夜夢回總會盯著看許久。

後來,這枚玉佩如楚雲熙所言,成了他在異世攫取南孤枕元嬰的媒介。

當南孤枕為她犧牲後,顏知意從玉佩中“聽”到了他的心聲:“若你知道,這孩子是為你而死,定會痛苦一輩子的吧。抱歉,我的力量無法救你,隻能,儘己所能,將這孩子重新還給你。”

他們的每一次相歡,都是在她願意甚至主動的情況下。唯有那一次,顏知意竟是不知,在南孤枕為她犧牲後,她尚未醒來的期間,楚雲熙與她行了那事。

“抱歉,”楚雲熙慢慢地捋起她的額發,聲音低啞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那一次,他對著毫無知覺的她說了很多個抱歉。

顏知意讀懂了他的心,或許楚雲熙是個沒有人性的無情無義之人,但他心裡也有屬於自己的道德天平。

他眼裡的愧疚和憐惜令顏知意心中有些頓疼。

結束之後,楚雲熙竟是取出了與之伴生的赤心紅蓮,而後又行功施法,將南孤枕尚未完全潰散的魂魄封印在了赤心紅蓮中。最後,他將赤心紅蓮融入進了顏知意的身體之中。

“以我之本原,融你之骨血,這是讓南孤枕活下去的唯一辦法。對不起,希望將來,你不要怪我。”

可在顏知意清醒時,他從未流露出過這般深刻的溫情。

原來這一切,真的不是冥冥之中的順理成章……

為了護她平安,楚雲熙在將歸還的玉佩中加諸了強大又隱晦的力量。他才再三叮囑,一定要顏知意將玉佩收好。

但意外還是猝不及防,顏知意早產了,不巧當時楚雲熙被一團業力困住,等他終於解困來到顏知意身邊時,孩子已經出生多日。

他向顏知意所說的那聲抱歉,不是因為他“傷害”了那個孩子。而是在顏知意經受早產的鬼門關時,他沒能趕在身邊。

他看了一眼,便知由於早產,南孤枕的魂魄還沒有聚攏完整,所以無法與□□融合。甚至隨時會有灰飛煙滅的可能。

所謂祭祀天道的陣法,供奉的貢品的確是南孤枕,隻是這不過是楚雲熙為了讓南孤枕魂魄歸位的鋌而走險之法。

當真相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