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

“說過多少次了，秧苗不能這麼插，不能這麼插！”記分員伸手輕輕一撈，田裡的秧苗就被連根拔起，“你看看，這麼插秧，秧苗哪能活！”

花翠還是悶頭不說話。

“你這樣，我沒法給你記工分！”這不是添亂來了嘛，等會兒還得找人把這些秧苗全部返工。

一聽辛苦乾那麼久，居然還沒有工分，花翠也惱了：“你說話聲音那麼大乾什麼！”

記分員被吼得一愣：“你說啥？”

“我說，你聲音那麼大乾什麼？乾得不好就不好，你罵我乾什麼？”

“我哪罵你了？”

花翠越想越委屈，她都多少年沒被人凶過了，在這破山溝的幾天，吃的苦頭比她上輩子加起來還多。

“你聲音那麼大，你不是罵我是什麼？你是記分員就能為所欲為嗎？就能隨便欺負彆人嗎？”

一頂又一頂帽子扣下來，扣得記分員腦子發懵，他弱弱解釋：“我沒有……”

“你就有！”

“好了，都在吵什麼？吵什麼？”鬨出的動靜很快把趙富國驚動，他沉著臉大步走過來，“吵什麼吵？”

趙齊明也發現這邊異樣，他快步走過來想說些什麼，但花翠冷著臉把他推開。

早不來幫忙，現在來乾什麼？看她笑話嗎？

花翠開口準備向趙富國解釋，沒想到記分員嘴比她更快：“隊長，你看看她插的秧苗！一塌糊塗不說，還在這跟我犟嘴！”

花翠不甘示弱：“農活乾得差了點我承認，但是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濫用職權，隨意欺負彆人！你耐心一點指出我的錯誤，我努力改正還不行嗎？難道有人生下來就十全十美嗎？”

記分員心道放屁，明明滿臉不服氣哪有半點要改的樣子。

他氣得冒火：“你就是在耽誤集體進度！”

“既然你覺得我拖累集體，插秧插不好，好，那你上，我來記分，你去下地插秧，這樣總可以了吧？”

記分員頓時不說話了，這麼好的工作憑什麼讓給她？

花翠冷哼，所以啊，她覺得他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兩人各執己見，誰也不讓著誰，趙富國幫誰都不是，他頭疼地看了眼地裡秧苗，確實……呃，一言難儘。

不過花翠前天送來的糕點還在他家堂屋擺著，那天他雖然有事人不在，但自家婆娘在他耳邊嘮過好幾遍，讓他多幫著點，說她是個實誠孩子。

趙富國拉不下臉說句重話。

正僵持著，一個小女孩兒急急忙忙穿過田埂跑來，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趙......趙叔，社裡又難......難產了，讓你趕緊過去、過去。”

“什麼，又難產了？”

“嗯......嗯。”

“行，我知道了，你歇會兒吧，我馬上過去。”

小女孩喘著粗氣點頭。

花翠有點同情他，暗想這個大隊長當得真忙真稱職，怎麼有人難產都得找他，不應該抓緊時間先送去醫院嗎？

聽到難產，趙富國略顯煩躁地歎口氣，他朝著小兒子趙齊明看去：“地裡活先放放，你先跟我來。”

“嗯。”

趙富國又轉頭對花翠說道：“你也跟著。”

花翠傻了：“啊？我？”

找她乾什麼？她不會接生啊，這種事不應該找專業的人去嗎？

“嗯，就你。”

兩人都很急切緊張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自己孩子，花翠有點茫然，但還是跟著去了。

說不定，她真能幫上忙？

等趕到公社，花翠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旁邊小房子裡發出陣陣嚎叫，她這才知道原來難產的不是人，而是大隊養的豬。

母豬難產了。

這個年代的豬崽都很精貴，要是難產生不下來小豬崽，對整個大隊上無疑是一種毀滅性打擊。

難怪這些人那麼緊張。

不過，就算是母豬她也不會接生啊......

花翠捏著鼻子站在一旁，她默默看著趙富國父子和另一個大娘在豬圈裡忙碌，那股迷人的混合味道直衝鼻梁……她情不自禁又後退幾步，乾嘔一聲。

三人忙碌半天，一個小豬崽都沒生下來。

趙齊明皺眉：“沒辦法，隻能再試試催產針，實在不行得趕緊去二隊找獸醫。”

趙富國點頭，扭頭便看見花翠捏著鼻子站得遠遠的，他心一哽，有點能體會到記分員當時的心情。

花翠察覺到他目光，立刻放下捏著鼻子的手，露出乖巧笑容。

孩子氣的舉動讓趙富國又好氣又好笑：“......你來按住它，我去拿針。”

“啊？要不我去拿針吧。”花翠很為難，這麼大隻豬呢......有億點點害怕。

“你知道長什麼樣子，知道放在哪了？”

花翠老實搖頭。

這次趙富國是真氣笑了，好在趙齊明及時開口：“我自己就能按住，爹，你去拿針吧。”

“行，那你去打盆清水來。”

花翠一眼都沒看趙齊明，點頭應下。

趙富國拿來催產針給母豬打下，又雙手慢慢推著母豬肚子助產，沒一會兒，母豬便哼哼唧唧開始產崽。

總共十四頭小豬崽，這個數量已經很多了，並且沒有死胎，大家都鬆了口氣。

花翠也覺得高興，十四頭粉嫩可愛的小豬崽，等養到過年就能分到好多豬肉呢。

“這次你辛苦了。”趙富國在跟那個大娘寒暄。

“沒事，這有什麼辛苦的。”

趙富國看了花翠眼，轉頭不知道說了什麼，聲音突然小下去，大娘也看了眼花翠，半晌才點頭。

花翠直覺他們是在談論自己，但又不好意思湊上去偷聽，不會是說她壞話吧？不然說那麼小聲乾什麼。

她明明表現得挺好的呀，這次母豬順利產崽應該有她一份功勞！

“你離我那麼近乾什麼？”餘光瞥到身旁趙齊明，再想到他之前所作所為，花翠瞬間冷臉，“還要看我笑話嗎？”

趙齊明低聲解釋：“我沒有。”

花翠當然知道他沒有，但這不是為了罵他幾句嘛，她說他有就有。

“不是為了看我笑話，那你上午是什麼意思？不負責任，渣男！”

趙齊明聽不懂“渣男”是什麼意思，但從她表情來看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詞，不負責任他聽懂了。

他沒想到花翠會變成他的責任，之前在大水田隻是因為他爹囑托讓他多看著點。

這是個貪心且厚臉皮的姑娘，他想，他一不小心幫出了責任和麻煩。

“我今天如果幫了你，明天隊上就……”

“就會傳出謠言八卦，說我們私相授受？私定終身？還是無媒苟合？”花翠打斷他的話。

趙齊明沉默。

這個年代好在純樸，壞也壞在純樸，花翠試探性開口：“那我們走正規渠道不就好了，你同意嗎？”

“什麼正規渠道？”他一時間沒轉過彎。

“我們結婚，按你們這邊的叫法叫成親，等我們變成夫妻，你幫我不就天經地義了嗎？誰還敢說閒話。”

趙齊明覺得他一定是耳朵出問題了，或者是花翠腦子糊塗了。

糊塗嗎？花翠覺得自己想得挺明白的，還是結婚好，能給自己省下不少麻煩，而結婚人選，目前來看趙齊明最合適。

三個備選人物，周亥文她不敢渣，顧家學太幼稚不好掌控，隻有趙齊明最老實最容易拿捏。

“所以，你考慮得怎麼樣啊？”

“不行！不行！”

花翠先是一愣，隨後恨恨咬牙，她居然被拒絕了！

被拒絕了？！

還是接連兩個不行。

要不是局勢所迫，她能看上趙齊明？

上輩子，她絕對不會多看他一眼！

第14章

趙齊明還是低估了花翠對偷懶少乾活的執著，為了躲懶，她居然能想到嫁給他這種方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不是瞎胡鬨嗎？婚姻大事，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趙齊明嚴肅地板起臉：“絕對不行！”

接連三個不行，足以證明他有多堅決。

花翠震怒：“哪裡不行？我還配不上你嗎？天仙你都拒絕，你還想要什麼啊？”

“不，你誤會了，是我配不上你......”

“我當然知道啊，可我不介意。”

趙齊明艱澀開口：“你隻是想讓我幫你乾活，不是真的......想和我結婚，所以我不能和你結婚。”

這些話已經相當露骨和大膽，無時無刻不在挑戰他的底線，趙齊明說不出情啊愛啊，隻能委婉地用結婚替代。

在這個淳樸的年代，結婚無疑是神聖的，代表著承諾和忠貞不二。

趙齊明能看出花翠不是真心實意想和他共度餘生，在是單純想找個冤大頭幫她乾活，給她送好吃的。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恰好被她挑中。

“胡說！”花翠眨巴眨巴眼睛詭辯，“你回答我，你覺得你是村裡力氣最大的人嗎？”

“當然不是。”

“那你說，我為什麼不找彆人隻找你呢？”

趙齊明回答不上來了。

“因為你在我心裡是最特殊的，懂了嗎？”趙富國已經和大娘寒暄完畢，正朝著這邊走過來，花翠隻能壓低音量迅速道，“你知道東邊那塊地叫什麼嗎？”

沒等趙齊明回答，她自顧自開口：“叫死心塌地，是我對你的死心塌地！”

“花翠同誌！你過來一下！”那邊趙富國在叫她。

“好的，馬上就來！”花翠扭頭應了聲，繼續對趙齊明輸出上輩子學來的土味情話，“還有，我最大的缺點，就是缺點你，懂嗎？”

說完便邁著小碎步輕快離開，沒管這些會對趙齊明造成怎樣的傷害。

這些土味情話放在幾十年後會被群嘲油膩，但在這個年代卻屬於降維打擊，趙齊明哪聽說過這種流氓話，耳根子頓時通紅一片，呼吸都變得不暢。

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場，甚至他爹就在不遠處。

花翠她簡直、簡直膽大妄為！還不知羞！

“趙叔，我來啦，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以後你就跟著你徐大娘養豬，你多跟著她學，田裡你隻需要上午乾半天，下午就過來喂豬。”

“啊，養豬？”

花翠想到她上輩子常常戲稱自己是養豬流小仙女、精致的豬豬女孩，沒想到一朝穿書，她真開始養豬了。

“你不願意？”

那倒也不是，花翠正在思索養豬和下地哪個更累。

“你既然乾不來地裡的活，隻能把你安排到這了，不然時間長了，你還和隊上其他人拿一樣的工分，他們難免會有怨言，把你安排到這，就說你學......學過......”

“母豬產後護理？”花翠腦子一熱。

“嗯，這個好，聽著就好，你學過？”

花翠微囧：“沒，隻是聽說過。”

“哦，行。”趙富國看上去似乎還有些失望，“從明天開始，你就跟著你徐大娘學習怎麼養豬，你放心，該有的工分不會少了你的。”

他歎口氣：“要好好乾啊。”

花翠乖巧點頭：“明白的，謝謝趙叔，我一定會好好努力！”

趙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