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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娘,你兒子是一條命,難道那三個女嬰就不是麼?你母子二人草菅人命,罪無可恕,卻苦了林二姐,苦了那三個孩兒,活生生三個孩兒呀,她們身上流的也是你兒子的血,你怎忍心下得去手。”

聽到這話,魏大娘再無力氣,趴伏在地。

*

此案告破,第二日清晨,莫致之帶著老劉頭在河邊同村長告辭,小龍也在一旁和魏小狗說話,好似是誇魏小狗膽大,在亂葬崗也不怕,要魏小狗大了一些,再去京中找他。

魏大娘和魏富貴身上俱被鎖住,鏈頭都在林小六手上,林小六腳下有隻背篼,盛著那罐兒,人終是有些揚眉吐氣。

河邊稍遠處,林二姐茫然站在一旁,眼中全是淒苦,案雖告破,她卻無家可歸,林小六曾邀她回林家村,她也隻管聽了不曾答複。

蕭世幸站在河邊,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正利落地玩轉一枚棋子,瞧著冬日裡薄冰下的暗潮湧動,眸光微漾。

眾人準備上路之時,蕭世幸忽然走了上來,“姐姐,我有話單獨同魏婆子說。”

莫致之一愣,看向不欲多言的蕭世幸,還是點頭應允了。

蕭世幸麵色冷酷來到魏大娘身邊,“此處不宜說話,你隨我來。”說罷先行一步,魏大娘不明所以,跟著去到河邊一座廢棄舊屋,小龍急忙要跟上,蕭世幸擺手,要小龍等候在原地。

過了好一陣,忽然聽到裡麵傳出一聲淒厲哀嚎。

“小六,看住魏富貴。”莫致之說完,急忙衝了過去。

屋內的場麵驚呆了莫致之,屋中是一片廢墟,隻兩麵牆還留有大半的殘垣斷壁,其餘牆壁皆倒塌,寒風自空麵吹了進來,將地麵茅草吹的擺動,好似要儘快結束這些草芥的生命。

魏大娘%e8%83%b8口插著一把刀,鮮血自傷口汩汩而出,她口中有血沫噎住了喉嚨,好似還有話說,卻說不出口。

小龍先行一步進了屋,在屋中看著被刺的魏大娘一臉驚訝。

莫致之蹲了過去,仔細檢查傷口,魏大娘%e8%83%b8口那刀傷,入的極深,刀尖刺入心臟,已將魏大娘心脈刺斷,已是無法挽救了。

“小王爺。”小龍叫出聲。

蕭世幸從一麵殘壁後繞了進來,小王爺眉頭微蹙,雙目冷淡含著透心冰涼。

魏大娘聽到呼喚,瞪直雙眼,伸出手指顫唞指向蕭世幸,莫致之順著手指震驚看向蕭世幸。

倏然,手指垂落,魏大娘沒了氣息。

蕭世幸眸光清澈定定看著莫致之:“不是我,有人偷襲魏婆子,我追了出去,回來就是這幅光景了。”

既不是他,為何魏大娘臨死前手指指向他?莫致之不明白,但她也知凡事不可隻看表麵。

“娘!”魏富貴跑了過來,老劉頭和林小六跟在其後,魏富貴見狀放聲痛哭。

林二姐來在了門口,先是一驚,也掩臉哭泣起來。

魏富貴忽然朝她哭嚷道:“都怪你,你回來做什麼,還帶一乾官差回來,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就是不詳之人。”

林二姐聞言,悲咽的說不出話,一時間已然哭不出聲,隻雙手緊緊捂住了心口,眼眸俱是絕望,裙裾擺動間,轉身跑出,好似悠然落下的蝴蝶,也像奔赴火焰的銀蛾。

莫致之莫名覺得心口一緊,一種說不出的心慌浸入而來,追了出去,還未來到河邊,就看到林二姐抱緊尚在河邊的瓷罐,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那一瞬間,莫致之好似看到漫天泛出血紅色,感覺她從頭到腳,渾身都涼了。

第10章 .臘八

冬日的晴天,久違的太陽暖暖的,陽光溫柔嗬護著山河,渲染了天空,一掃世間的冷漠,連空中鳥兒都精神了許多。

鳥兒在一座老屋上空盤旋一陣,飛了遠去,唯剩一縷縷金色陽光不遺餘力灑進院中,悄然無聲自門窗投了進去,輕柔%e5%90%bb上屋中女子。

女子墨色長發水一般瀉在肩頭,陽光下的她膚白似雪,皮膚細膩宛若新生,長而濃密的睫毛撲扇著,眼珠兒格外剔透,原本清冽的眼神在陽光下也澈若秋水。

冬日陽光好似藥劑能治愈新傷,女子也帶上淡淡笑顏。

今日臘八,恰逢休沐,莫致之正在熬臘八粥,準備去探望哥哥,回來後再將老屋修葺一番。

她盛了大半碗臘八粥,找個竹籃裝好,便拎了出門。

因是暖陽,屋外人多了些,孩童們洋溢著笑顏。

看到稚子們活潑樣子,莫致之抓著竹籃的手緊了緊,想到了魏家村那一家人,心中一陣唏噓。

魏大娘因好占便宜,反而失了陰謀,用個罐兒便知了她的秘密,她行事如此狠毒,卻死的不明不白,本想護住兒子,卻害的兒子鋃鐺入獄,被判了杖七十,徒六載。

再想到林二姐,莫致之心中微微一痛,古人言:“女怕嫁錯郎”,林二姐如此忠貞賢惠,也因男人一言便棄世而去,如今想來,林小六想邀她回林家村,她全無回應,那時候怕已起了尋死的念頭。

古代女子善良居多,行事無愧於心,即便遭受迫害,也不予傷害他人,沒有報複,不去仇恨,即便如蜉蝣朝生暮死,也是最美的女子,是世間至美的生命,就是太淒苦了些。

莫致之心中尚有自責,她來自現代,便粗心了些,竟不知古代女子思想如此執拗,若早識端倪,或可阻止悲劇,救下一條人命。

想到此,莫致之深深歎了口氣,微微抬眸,眼前已是莫府高牆。

劉管家正在後門等候,遠遠瞧見來人,忙從門中跑了出來,見麵深深作揖,口稱:“小姐。”接過竹籃,臉上堆滿了殷勤笑容。

“有勞劉管家。”莫致之也不推辭。

“恭喜小姐。”劉管家喜不自勝,聽聞莫致之剛入仕途便官升一級,這要他笑得合不攏嘴,好似是自個升官了一般。

“多謝。”莫致之微微一笑,隨手掏出賞錢。

劉管家喜上眉梢,接過銀錢繼續說:“小姐著人拿來的藥,二公子吃了,身子好了許多,尤其那黃精,當真有效,公子精神好的時候,還能下床出門透氣。”劉管家不停念叨,“主母已經停了贈湯,昨日老爺要主母多顧著其他幾位公子小姐的讀書,少去打擾二公子,老爺還尋了婆子獨獨照顧二公子,看來老爺見小姐如今出息,很是欣慰呢……”

“那庶母可有怨言?”

“豈敢呀,老爺親自下令,主母不得不從。”劉管家說著,心中實在得意,不想跟著莫致之是跟對了人,不僅可以幫子嗣入了仕途,日後也有望在宅中強勢一分。

莫府一早得了莫致之升官的消息,那日,莫少陽聽聞,思索一陣,便琢磨出味了,這廢棄嫡女是個能乾的,背後更有親王權勢,於是,自發在府中偏袒了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風向,原來前頭的平步青雲完勝後院的阿諛我詐。

隻是看莫致之本人好似不甚在意,臉色淡淡,並未眉梢帶喜,劉總管就少說了幾句,繼續引路。

“老爺!”

劉總管在後院遇到莫少陽,立即恭敬作揖。

莫致之看到原身的爹,並未有更多想法,隻深深一揖,作勢就要離開。

“致之。”

聽到莫少陽召喚,莫致之轉身,依舊麵無表情:“莫大人還有何吩咐?”

“莫……捕頭,日後多來府上走動,呃……你二哥,我尋了人好生照顧。”莫少陽看到酷似亡妻的莫致之臉色清淡,一時思緒飄散,竟有些結巴。││思││兔││網││

“多謝莫大人。”莫致之再次作揖,隨即頭也不回走遠,腳步堅定,颯爽瀟灑,莫少陽在後麵竟看了良久。

莫新柏的身體果真好多了,多虧莫致之送來的藥方,莫新柏如今有婆子精心伺候,精神大好,今日便在院中曬太陽。

陽光下,莫新柏穿著雪青色厚棉袍,因在病中,臉部凹陷,皮膚稍顯蒼白,臉頰尚帶紅暈,嘴角卻帶著醉人溫柔。

看到這一幕,莫致之那顆無處安放的心,慢慢定了下來,即便由於她的疏忽沒有救下林二姐,但救下了原身哥哥,總算是做了件對的事。

陽光下的莫致之,看著哥哥,嘴角微挑,終於衷心笑了出來。

*

看望哥哥回來後,莫致之已經一掃陰霾,展露出笑顏,瞧著破舊不堪的老屋,挽起袖子,準備好好勞作一番。

忽然聽到門外有人敲門,莫致之迎了出去,竟是林小六抱著一缽臘八粥來了,說是要幫莫致之修繕房屋,順便一道吃臘八粥,這要莫致之開心起來。

林小六出生貧苦,是個能乾的,不一會就將屋頂多處漏風瓦簷修換好。

“莫大人,二姐的事莫要掛壞。”林小六一邊修補,一邊紅了眼圈,“她如今同孩兒葬在一處,應是安心的。”

“嗯。”莫致之應諾,心中微酸,林小六應是擔心她憂思太重,尋了借口過來,“你可還好?”

林小六停了手上動作,垂眸定定看向空處,眼神好似穿透了空間,也穿越了時光,緩緩說道:“二姐自小待我如兄弟,我卻未能救她一命......”聲音低了低,繼續說:“她既不願離開,每逢端午清明我去魏家村祭拜她便是了。”

莫致之想要安慰,卻見林小六眼神悠遠向往,嘴角溫柔帶笑,應是想到孩提時期,二姐與他的點滴,他柔了聲音說道:“莫大人無須憂慮,即便沒有二姐,還有其他女子待解救,我怎會輕言放棄。”

聽到這話,莫致之心中大石終是落下,林小六竟是較想象中更為堅韌。

此刻,又有人敲門,這次是老劉頭,拎著一提豬肉進來,說是給莫致之添點葷腥,順便來幫忙修理門窗。

三人齊動手,老房子不久之後煥然一新,連屋中鬼神圖畫都被塗抹了個乾淨,那是養父母怕莫致之相克,才找人畫的,意在鎮住莫致之命數,如今被三人一道抹了個無影無蹤。

林小六還去折了支臘梅,插在破瓶兒裡,梅花香悠悠溢在老屋中,也是彆有一番風味。

莫致之用老劉頭帶來的豬肉燒個大菜,又炒了幾個小菜,熱了兩壺酒,就在這堂屋內犒勞二人,喝點酒暖暖身子。

“這莫大娘,為何臨死前指著小王爺呢?”喝了幾杯後,林小六話多了起來,“這事定不是小王爺做的,你我皆知小王爺是個心善的,綏安王府今日一早還在縣衙門口搭棚濟粥呢。”

“縣衙門口?”莫致之竟不知道此事,她心中也是不信是蕭世幸殺了魏大娘,他能下手的時機太多,又怎會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犯事?

“就在縣衙門口,引了好多窮苦人排起長龍,這倒與往年大有不同,若是前些年,綏安王是出了名在朝堂上追名逐利的人物,這些濟民小事是不屑做的,如今倒是不關心那些個大事,整日行些善事了。”林小六喝多了,話就扯得遠了。

老劉頭拿旱煙管敲打林小六,“小六,可是喝多了,屋裡頭說說就是,日後在外頭不可亂說。”

“我自是省的,我哪裡就醉了,不過小王爺和小龍今日怎麼沒跟了來呢?”林小六竟有些口齒不清,“往常小王爺可是熱乎黏在莫捕頭後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