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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實際,這個世界,這個國家,終究還是男人占據了主流地位。

就說上邊的大總統和總理,嘴上說著民主共和,哪個不想當獨裁領袖,哪個不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邊兒彩旗飄飄?

他是青年領袖,是革命者眼中的急先鋒,可是陸離也清楚,他自己本質上也隻是一個懦夫罷了。

他隻敢向舊風俗開炮,卻不敢罵軍閥獨裁,因為他知道,罵軍閥和獨裁,是真的會掉腦袋的。

他隻敢主張破除腐朽陳規,公然跟新女友同居,背棄青梅竹馬的原配妻子,用對自己損傷最小的方式謀取最為盛大的褒讚,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做成之後,利遠大於弊。

他其實都明白。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時代先鋒,他隻是一個趨利避害的小人。

陸離僵在原地進退兩難,薛梅叉著腰神情凜冽,就在這時候,陸離忽覺眼睛被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他怔楞了幾秒鐘,才大夢初醒般想明白,這是相機的閃光燈!

有記者在這兒!

今天的事情要是報道出去了……

陸離心頭大感慌亂,想也不想便撲上前去:“這裡禁止拍照!”

那記者原本就是孫家人找過去的,壓根不怵他,旁邊兩個助手把陸離攔住,他半蹲下`身,對準陸離驚慌失措的麵孔,又是哢嚓一聲。

到第二天,這張照片就作為諸多報紙的頭條配圖,出現在了陸離的書桌上。

輿論嘩然是必然的結果,緊隨其後的便是社會大眾對於明記產權糾紛一案的盛大討論——這件事可供討論的餘地其實很小,長眼睛的都知道是薛梅占理。

可正因為如此,需要思考的地方才更多。

一件在公序良知和社會道德上毫無爭議的事情,為什麼卻會鬨到對簿公堂的地步,薛梅甚至要大鬨司法部門口,才能尋求到所謂的公平和正義?

薛梅作為明記的老板,商場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尚且要如此才能保全家業,換成普通人,又該是怎樣一番場景?

歸根結底,問題還是出在陸離負責編纂的那幾條繼承法上。

諸多評論家對此發表了尖銳的批判,更不乏有人對當前社會進行深入剖析,指出距離真正的婦女解放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政府所謂的的業已實現男女平權,更是無稽之談。

這些輿論上的討論需要時間發酵,才能結出真正的碩果,而對於蕭綽和孫家來說,勝利已經近在眼前。

那幾條條令是陸離編纂的嗎?

是。

那麼,那幾條條令是陸離出於本心編纂的嗎?

未必!

作為男性,他或許有維護男性權柄的下意識作為,但究其緣由,還是因為這裡邊的水太深太渾,利益集團牽扯諸多,他誰都不敢得罪,隻能閉著眼將那幾條法律寫了出來。

而之後審核的人也好,總領這件事的人也好,都不敢同渾水下的那股暗流對抗,最終,這群發誓要用性命維護公平正義的人隨波逐流,使得那幾條荒唐法令得以問世。

能就此廢止那幾條法令嗎?

不能!

這條法令一旦廢黜,總統、總理和督軍們家的姨太太和非婚生子女算什麼?

他們豈不是直接被排除到了繼承序列之外?

但是能當成什麼都沒發生,直接把這一頁掀過去嗎?

不能!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社會大眾的呼聲是能夠被忽視的嗎?

能因此直接把編纂法典的總負責人拖出去斃了嗎?

不能!

那位總負責人是孫先生在日本留學時候的同窗,黨內元老、年高德劭,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翻船?

而且他也不過是掛個名罷了,具體的事項都是底下人負責的。

那這件事該找誰負責,不就很簡單了嗎?

這人選都是現成的,陸離啊!

事發之後,司法部是想要保住陸離的,一來部長的確賞識他,二來則是因為陸離的新式妻子塗曼——她的叔叔以華人的身份在米國做某位要員的參謀,是很能說得上話的那種。

隻是後來事情鬨大了,陸離隻能被推出去做替罪羊。

他是有些才華、有些關係,但是跟社會輿論比起來也好,跟黨內大佬比起來也罷,那點根基就是一層紙罷了,隨手一戳就破。

陸離硬著頭皮上了幾天班,就接到司法部的電話,告訴他暫時不必去了,在家裡避避風頭,沒過幾天又接到通知——他被開除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塗曼向他提出了分手。

理由很正當,很像一首詩。

當初吸引我的是你熠熠生輝的靈魂,現在你已經失去了光。

他是跌落神壇的偽神,是聲名掃地的舊時楷模,現在的他,顯然已經不適合再站在塗曼的身邊了。

就在幾家報社輪流炮轟陸離的時候,塗曼公開發文跟他斷絕了關係,陳述緣由時隻有冷酷無情的六個字,不恥與之為伍。

原世界裡孫海薇死後,陸離踩在她的屍骨上吃人血饅頭,風水輪流轉,這會兒也輪到塗曼來吃他的了。

仕途不順,愛情坎坷,陸離所遭受的打擊可想而知,隻是更大的風暴還在後邊兒。

陸老爺身體原本就不算太好,跟孫家撕破臉之後更是落了病根,大夫再三叮囑不要動怒,陸太太和陸離兄弟倆饒是麵對外界輿論焦頭爛額,也不敢泄露出半絲風聲叫他知道。

隻是陸離沒了司法部的工作,又沒臉出去交際,一日日的在陸家待著,難免被陸老爺發現幾分端倪,等他知道兒子前途無限的工作丟了,塗曼也離他而去、甚至毫不留情的回踩他一腳之後,陸老爺臉色青白,仰麵栽倒。

這一倒下去,就再沒能起來。

陸家近來在走背字兒,陸老爺的喪禮辦得也不很熱鬨,即便如此,也沒能擺脫倒黴的厄運。

喪儀進行到一半,就有個妖妖嬈嬈的中年女人帶著個半大孩子找上門來了,到堂前去上了一炷香,就抹著眼淚吩咐身邊男孩:“去,給你爹磕頭!”

彆說是陸太太,連陸離和陸行也一起懵了。

陸太太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半大小子已經跪下去了,咚咚咚,實心眼兒的磕起了頭,她大驚失色,驚怒不已:“你們是什麼人,受了誰的吩咐,來陸家搗亂?!”

領頭的女人眉宇間隱約透著幾分嫵%e5%aa%9a,扭著腰給陸太太行禮:“太太,我是芳林呀,您從前見過我的……”

陸太太臉色變了又變,一口氣梗在喉嚨裡,上不去,下不來。

陸行不明所以,悄聲問她:“娘,她們——”

陸太太扯著手帕,一字字從牙縫裡擠出來:“她是你爹養的外室!”

陸行:“那這個孩子——”

他臉色扭曲了一瞬,沒繼續說下去。

那邊名叫芳林的女人已經嬌滴滴的開了口:“太太,我是個卑賤身子,可哥兒是陸家的骨肉,您不能不管啊!我那兒還有老爺留下來的信件,這孩子他是知道的,是他的種!還有大少爺……”

她眸光閃爍著幾分貪婪,看向陸離:“孩子總是無辜的,您是他大哥,難道還能眼睜睜看著親兄弟流落街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陸離額頭青筋一跳,拳頭握緊。

他還沒發話,陸行便勃然大怒:“難道你還想分陸家的家產不成?難免也配!”

“陸家的家產,我沒資格過問,但哥兒是陸家的骨肉,沒道理他不能分啊。”

芳林用手帕擦拭眼淚:“孩子的出身,他自己沒法兒選擇啊……”

第95章 姐妹,你清醒一點18

因為芳林母子的到來,陸老爺的喪禮匆匆結束,緊跟著就是大型battle現場。

芳林將姿態放的很低,說她自知身份微賤,從前老爺還在的時候,不敢登陸家的門,見了太太也是當成主母小心侍奉,沒有絲毫逾越,現在老爺去了,世道又亂,他們孤兒寡母在外邊兒沒法過活,這才找上了陸家的門。

又說知道嫡庶有彆,她的兒子不敢跟太太生的兩位少爺爭鋒,隻求太太和大少爺看在過世老爺的麵子上,好歹賞口飯吃,她跟兒子不貪心,陸家的家業隻要兩成,能糊口就成了。

陸太太當然是不情願的——張嘴就是兩成家業,你怎麼不去搶?!

丈夫在外邊有人的事兒,陸太太早就知曉,但丈夫也跟她說了,那些事情都料理乾淨了的,從前也沒少給那幾個女人好處,怎麼臨了了又上門伸手?

這要是趕在陸家蒸蒸日上的時候也就罷了,現在陸老爺去了,陸離聲名掃地,一大家子人還不知去路如何,隻能靠這點家產過活,忽然間又多出來一張嘴,想也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陸太太母子三人不肯鬆口,而芳林母子倆也不是泥捏的,明記案剛剛落下帷幕,眼見著陸離身上的負麵消息將將要消弭下去,又被芳林母子重新掀了起來……

蕭綽在書房跟英文老師做閱讀練習,休息的間隙聽使女說了陸家近來的麻煩。

“陸老爺那個外室,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撐腰,找了有名的律師,把陸家人給告了,跟兒子一起披麻戴孝,在陸家門口哭陸老爺,把陸家人給煩的呀,趕趕不走,罵罵不走,想要動手——那娘倆巴不得他們動手呢!陸家最近在外邊兒本來名聲就差,要再是動了手,那隻怕真得臭大街了!”

“偏偏之前的事情鬨得大,好些人都在看熱鬨,說陸家大少爺勸薛老板的時候嘴皮子倍兒溜,輪到自己身上了,可彆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陸老爺走了,他這個長子可不得替親爹照顧弟弟嗎,同父異母的弟弟那也是弟弟啊!”

蕭綽喝了口枸杞水,問她:“後來怎麼樣了?”

“陸家人服軟了唄!”

那使女興致勃勃的說:“陸太太請了陸家德高望重的長輩過去,張羅著分了家,那娘倆具體分了多少,外人不知道,但是看之前他們聲勢浩大的架勢,指定吃不了虧!”

蕭綽聽得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孫海薇的賬已經算清楚了,她與陸家的恩怨也已經了結,於她而言,陸離也好,陸家的其餘人也罷,統統都是陌生人了。

這時候孫太太打外邊兒進來,從袖子裡取了存折給她:“照你說的,陸家當初給的聘禮都折成美金存進去了,你的嫁妝娘都給你留著,以後再有了合適的人,再添上一點,照樣風風光光的出嫁……”

說著,又把嫁妝文書遞給她。

蕭綽失笑:“一家人,怎麼分得這麼清楚。”

孫太太提點她:“正因為是一家人,才更要分清楚。我跟你爹要是隻有你一個女兒也就罷了,偏生你上邊有個哥哥,下邊還有個弟弟,涉及到錢的事情,必得清清楚楚才行,不然我跟你爹在的時候你們和和氣氣,等我們走了,不定鬨出什麼事情來,反倒傷了骨肉情分!”

說到這兒,她有些唏噓,歎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