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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之後,將會公開將其拍賣,拍賣所得費用將用於支援學子出國求學,願我同胞開民智、得新風,壯我華夏氣魄。

陸離同天發表公開聲名,情真意切的表達了對於孫海薇女士的感激與歉疚,同時也向她致以真摯的祝願。

兩則新聞一經發出,輿論上便掀起了一場巨浪,雖然也有少部分人非議,但更多的還是讚許和褒揚。

破除封建婚姻枷鎖是其一,愛國奉獻慷慨解囊是其二,誰要是對此事嘰嘰歪歪,隻怕立時就會遭到無數人的聲討。

昔日被人譏誚嘲諷的棄婦孫海薇,一夜之間成為了新聞界人儘皆知的人物,連國內最負盛名的幾個貴太太組成的文學沙龍,也向她發來了邀請函。

蕭綽將頭發梳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丟掉舊式的旗裝,襯衫西褲上身,整個人看上去爽利又明快,宛如三月裡的一束清風。

她婉拒了各種沙龍邀約,足不出戶,在家攻讀各式各樣的西方書籍,又托孫太太幫忙請了英文老師,上午學習讀寫,下午了解西方的曆史和人文政治,日子過得十分充實。

陸老爺跟陸離答應將老宅賠付給孫海薇,隻是心裡邊兒到底存著幾分私念,畢竟孫海薇隻是一個人,且事發之後就回了孫家,而陸家連主子帶仆人林林總總加起來幾十口子人呢,要搬也是孫海薇搬,難道她還真能帶著人把陸家人統統趕走?

陸家人心裡邊存著幾分僥幸,哪成想孫海薇真就是損人不利己,她自己不要這宅子,寧肯賣掉之後把錢全捐出去,也絕對不肯把南園留給陸家人。

這下陸家人算是坐蠟了。

這宅子要是孫海薇要,他們還能拖一拖,可孫海薇公開說要拍賣宅子全數捐款——所有人都看著呢,陸家人難道還真能豁出臉去不要,就這麼賴在這兒?

陸老爺聽說這事兒之後就犯了病,前前後後找了幾個大夫,看過之後都隻是搖頭,說:“小心著些,不要再叫陸老爺動氣了,如若不然,人忽然間出了事,也不罕見……”

陸離知道孫海薇難纏,倒是不敢賴賬了,督促著哭天抹淚的陸太太帶人搬了出去,抓緊時間把南園騰了出來。

這邊兒園子一空,那邊兒蕭綽就張羅著開始拍賣,來的人真不算少,政商界的名流都有。

有人是看中了這個園子,南園的位置好,寬敞,景致絕佳。

還有人是看中了這個名聲,既得了園子,又在外邊兒掙一個為國家栽培棟梁的名頭,一舉兩得。

這場拍賣從一開始就分外激烈,最後落錘的價格更是相當可觀。

買主是位有頭有臉的富商,彌勒佛似的,臉上笑嗬嗬的,跟蕭綽一起照了張相,第二天這張照片就出現在了報紙頭條上。

一時間,孫海薇將將有些要冷卻下來的名頭,馬上便再度火熱起來。

孫老爺看著報紙,“嘖嘖”出聲:“海薇啊,這筆錢你真要全都用出去啊?怪可惜的。”

蕭綽慢慢剝開一個橘子:“不可惜,很值得。”

她送了一瓣進嘴,目光微冷:“賣房要趁早,等陸離聲名狼藉的時候,想賣怕也得折折價兒。”

……

陸離作為聲名遠播的法學界新秀,以第一助手的身份參與了新政府第一部 法律文書的編纂,這是他履曆中耀眼的一筆,也是他十分重要的政治資本。

報紙因此對他大加褒讚,總統的嘉獎令上他的名字赫然在列,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新政府裡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直到明記的老板娘薛梅領著一眾夥計浩浩蕩蕩的殺到司法部門口,提著一桶不知是雞血還是狗血的不明液體,光天化日之下潑了陸離滿身。

據現場人員反饋,當時的場麵一度非常驚悚,驚悚之餘又有些滑稽,而事件的中心人物陸離在錯愕震驚之後終於回過神來,哆嗦著抖落衣兜裡積蓄下的不知種類的血液,卻因為腳下濕滑,當著滿街路人和諸多司法部同事的麵摔了個狗吃屎。

明記是赫赫有名的點心牌子,全國都能排得上號,薛梅作為明記的第七代當家,甚至曾經是經濟司司長的座上客。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帶著人公然在司法部的門口撒潑,甚至於給司法部的人來了個×血淋頭。

當然有人打電話給警察局,隻是薛梅半點不怵,殺氣騰騰的潑完×血之後,領著十幾個老媽子,堵在司法部的門口破口大罵。

“天殺的姓陸的,你怎麼有臉說什麼西式思想、自由民主?西方來的玩意兒就一定是對的嗎?放你娘的屁!”

又對著路人科普今天的來意。

薛梅是明記第六代當家的獨女,她成年後,薛老板為女兒招贅了女婿上門,薛梅的丈夫丁阜安原以為自己會以女婿的身份成為明記的第七代當家,沒成想到了薛老板還是把當家之位傳給了女兒薛梅。

丁阜安為此頗覺憤憤,就此跟薛梅離心,在外邊兒偷著養了個小的,還生了兒子,又因為薛梅生的是個女兒,所以格外稀罕這個兒子。

後來這事兒被薛梅知道了,馬上就點人殺上門去,丁阜安被堵了個正著,匆匆忙忙跳牆逃走,沒成想就這麼摔死了。

薛梅雖覺晦氣,但想著人都死了,好歹也是自己女兒的爹,就吩咐人帶回去好好埋了——事情發展到這兒,隻是一出喜聞樂見的渣男作死記,事情壞就壞在陸離參與編纂的那部分法律條文上。

說的更具體一點,就是繼承法。

婚生子女與非婚生子女具有同等繼承權。

丁阜安那個外宅把持著丁阜安的兒子,在明記對頭的攛掇下跟薛梅打官司——遵從新政府的法律條例,她的兒子可以繼承丁阜安的部分財產,獅子大開口,就要吞掉明記的一半!

這事兒擱誰身上不覺得晦氣?

丁阜安晦氣,他那個小老婆晦氣,私生子晦氣,這倒黴的法律條令更晦氣!

薛梅專程翻出來看了,是,原文講得是挺條理,說私生子隻能分到血緣方父母輩的財產份額——可夫妻倆過日子,怎麼可能分得清清楚楚?!

薛梅原先還在法院捏著鼻子跟那母子倆打官司,昨個兒才得了人提醒,回過味兒來。

人家給你畫了一個明顯不利於你的圈子把你困住,你還傻愣愣的待在裡邊兒,按照這個明顯不利於你的規則辦事,這是不是傻?

她現在要做的不是想方設法在圈子裡艱難取勝,而是跳出這個圈子,把畫圈的人乾掉,重新設定規則!

畫圈的人是誰?

陸離。

那就把陸離乾掉!

第94章 姐妹,你清醒一點17

為著這場關係重大的官司,薛梅將那幾條法律條文仔仔細細的讀了數十遍,越讀越覺得心頭激憤,火星子蹭蹭蹭往外冒。_思_兔_網_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我娘家親爹傳給我的家業,憑什麼就要分給私生子?!

明記跟那個小雜種有一毛錢的關係嗎?!

聚在司法部門口看熱鬨的路人漸多,又因為正值下班的時間,其中更不乏有在司法部當差的官員,陸離滿身血汙,狼狽至極,隻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才好,掙紮著想要脫身,袖子卻被薛梅帶來的人死死拉住。

薛梅麵籠寒霜,言辭如刀:“陸先生,大清朝再怎麼腐朽,贅婿也分不到嶽家的財產,怎麼到了民國之後,隨隨便便冒出來一個小雜種,就敢獅子大開口,索要我明記的一半家業?!”

薛梅豁得出去,但陸離不行,他以後還要在司法部吃飯,還要在公眾麵前維護自己公允文明的形象。

陸離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儘量耐心的同她解釋:“薛女士,我很同情您的遭遇,但是無能為力。明記的家業歸屬有爭議,您該去找法院,這件事情我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就是法院裁決不了,才建議我來找你的!”

薛梅氣勢洶洶道:“這條法律條文不是你擬定的嗎?你不是張口婦女解放、閉口自由平等嗎?你所謂的西方文明理念,就是叫一個跟人通奸的女人帶著一個不知道親爹是誰的小雜種,公然謀奪我的家產?陸先生,你不覺得這個說法太可笑了嗎?!”

陸離顫唞著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被血汙染臟大半的手帕,勉強擦了把臉:“薛女士,如果你仔細研讀過那幾條法律的話,就會發現那其實很公平,私生子也好,私生女也好,他們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隻能被動的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來,他們是無辜的。”

“而且,”他深吸口氣,繼續道:“條文上規定的很清楚,私生子女可以繼承的是屬於親緣方父母的財產,且並不是僅僅隻局限於男性。換言之,丈夫的私生子可以繼承生父的部分財產份額,妻子的私生子也同樣可以繼承生母的部分財產份額……”

薛梅冷笑一聲:“你當是我三歲小兒,隨隨便便就能被糊弄住嗎?什麼丈夫和妻子都是一樣的,我看你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婦人有妊生子,十月懷胎,想瞞都瞞不住,男人呢?褲子一脫,一刻鐘就能完事兒!陸先生,我聽說你是牛津的高材生,連總理都高看你一眼,怎麼,牛津的高材生就這麼點水準?!”

她目露譏誚,不屑一顧道:“不如您也聽聽我的看法。婦人若有了私生子,肚子一大,丈夫就能瞧見,而男人若有了私生子,日後還想分財產,倒是簡單。不妨就在情人顯懷之後、降生之前告知原配妻子知道,請其明確出具文書表態知曉此事,如果直到私生子降生,妻子都不知道私生子的存在,那以後這私生子就沒理由繼承生父的財產!”

陸離顧左右而言他:“每個人的出身,都是不能選擇的……”

薛梅嗤之以鼻:“但是他的生父可以潔身自好,他的生母可以選擇不與有婦之夫通奸!要怪就怪他爹娘恬不知恥,狗男女成雙成對,他爹娘做下的醜事,憑什麼要我這樣的苦命原配買單?!”

陸離:“薛女士……”

他這話還沒說完,薛梅便勃然變色:“我原先聽人說陸先生是個正人君子,會為平頭百姓排憂解難,會鼓勵女子讀書放足,我覺得你是個正派人,會願意幫我,才來這裡找你,哪成想你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輩,口口聲聲民主進步,實際上你也隻是個獨權的小人罷了!”

她毫不客氣道:“不過想想也是,當年你出國逃難,孫小姐在陸家等了你好幾年,結果你剛回來就打著婚姻解放的旗號另娶新人,怎麼,陳世美套上新時代的皮囊,就不是陳世美了?!你什麼東西!”

陸離身上披著的幾層光環都被扯下,旁觀者眼底的不屑與低聲議論,還有同事們意味深長的目光,將他刺得遍體鱗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陸離是法學專業出身,當然知道那幾條法令存在的問題,可他又能怎麼辦?

口號喊得再好,終究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