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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睡得像頭豬!

皇帝宛如一條離水的魚,在岸上苦苦掙紮,眼見著帷幕外光線漸明,天光見亮,心頭方才逐漸燃起了一點希望。

隻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候,他忽覺小腹處劇烈的痛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下一下,接連不斷,這滋味簡直就像是有人用剪刀將他肚腹裡的腸子慢慢剪成一截一截,再隨手扯上一扯。

皇帝痛的臉色慘白,全無半分血色,下意識弓起身來,蜷縮著身子,隨著小腹處傳來的疼痛抽搐不已。

羋秋是被耳邊抽氣聲吵醒的,翻個身扭頭一看,登時給嚇了一跳。

皇帝睡在她旁邊,臉色白的像紙,那麼大個人,蜷縮的像個小團,額頭上冷汗涔涔,也不知難受了多久,枕頭都被冷汗打濕了好大一片。

羋秋急了:“這是怎麼回事?”

又去摸他額頭:“怎麼這麼燙!”

見皇帝眼神有些渙散,嘴唇乾裂,羋秋也不問他了,拉開帷幕,大喊一聲:“人呢,都到哪裡去了?馬上去請太醫!”

侍從們來的很快,一見皇後這模樣就知道不好,先去備了溫水,另有人去取暖爐。

羋秋往被褥裡放了好幾個暖爐,又接過一盞溫水,親口試了溫度之後喂給他。

皇帝慢慢的喝了,乾涸的喉嚨終於舒服了一點。

羋秋捏著他的手,很冷,再往上摸,手臂也是涼的。

她眉頭皺著,有些心疼:“你也真是,為了不打擾朕安寢,竟生生忍著,挨到現在。”

皇帝:“……”

敲裡嗎杜若離,聽見了嗎?

敲裡嗎!

係統兩手插在袖子裡冷笑:“人家叫你了,叫了好幾次呢,你睡得太死,壓根沒醒!”

羋秋置若罔聞,隻關切的看著皇帝,低聲問他:“太醫很快就來,除了頭疼之外,還有哪裡不舒服?”

皇帝連聲音都透著虛弱:“我肚,肚子疼……”

羋秋第一反應便是:“你吃什麼東西了?”

然後又很有經驗的道:“彆怕,喝點熱水就好了!”

皇帝:“……”

皇帝先前隻是肚子一抽一抽的疼,聽她說完,連帶著腦仁兒也抽痛起來,嘴唇顫唞著動了一下,剛想說句什麼,就覺下`身一股熱流襲來,不知有什麼東西從兩腿之間流了出來,那痛楚也隨之變得幽微起來。

皇帝臉上肌肉猛地抽搐一下,臉上剛剛被熱水暖出來的那點血色又消失無蹤,甚至顧不得杜若離還在旁邊,便一把掀開被子,下衣拉下去一點,近鄉情怯般窺了一眼……

血肉模糊的一團。

與皇後交換身體的震驚與不安,眼見愛妾慘死的憤懣,還有身體上遭受的折磨與苦難,再加上這一眼——

“嘩”的一下,皇帝眼淚就出來了。

羋秋嚇了一跳:“你哭什麼啊,彆怕啊,熱水管夠!”

皇帝:“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哇!”

羋秋:“……”

羋秋:“…………”

近侍們原本已經去請了太醫,隻是人還沒到罷了,現下在外邊聽見內裡皇後放聲大哭,說孩子沒了,一個個都給嚇白了臉。

這是陛下第一個孩子啊。

尤其,這孩子還是皇後懷的。

近侍們越想越怕,唯恐被陛下和太後問罪,冷汗涔涔,再三催促:“太醫呢?怎麼還不來!”

又說:“再去催一催!”

小太監急急忙忙往外跑,剛跨過門檻,便撞上了迎麵而來的宮人,下意識想要發作,卻見窺見來人是誰之後瞬間軟了下去,跪地請安。

太後眉宇間寒霜籠罩,神色冷厲,不怒而威:“冒冒失失的,像什麼樣子?!”

當下吩咐左右:“拉下去,給他三十板子,讓長長記性!”

那小太監嚇個半死,磕頭如搗蒜,向太後求饒:“太後娘娘容稟,並非奴婢冒失,實在是宣室殿出了大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她——”

太後一聽“皇後”二字,神色便顯而易見的壞了起來:“皇後又怎麼了?!”

小太監顫聲道:“皇後娘娘她仿佛是小產了!”

“什麼?!”

太後一聽,果然顧不得再同他糾纏,丟下一句“趕快去請太醫”,便匆匆入內。

宣室殿內正鬨成一團,皇帝卷著被子嚎啕大哭,大半是在哭自己這跌宕起伏的命運,另一小半則是在哭這個在自己肚子裡苦苦掙紮了半宿、最終也沒能來到世間的孩子。

羋秋頭大如鬥,耐著性子哄他:“還不一定呢,你先彆哭了,自己嚇唬自己乾什麼啊……”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皇帝見她這麼好聲好氣的撫慰自己,哭的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胡亂把床上的東西砸了過去:“你知道什麼!”

太後還沒進門,就見皇後跟個烏鴉似的嘎嘎哭個沒完,再見她這樣朝皇帝撒氣,心頭對於皇嗣的看重霎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濃重的厭惡重新占據了高處。

她二話不說,便衝上前去,一把將羋秋拉開了。

羋秋:“誰這麼大膽,嗯?母後?”

皇帝哭得滿臉是淚,這時候見到親媽,終於覺得滿腔委屈都有了人可以傾訴,下意識伸出雙臂,想投進媽媽溫暖的懷抱裡養傷:“母後,我——”

太後手臂掄圓,用儘全身力氣,賞了他一記異常清脆的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

宣室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皇帝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母,母後……”

太後目光冷的能凝結成冰,又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皇帝被她打的臉頰一側,再回過頭來時,嘴角慢慢溢出一點血色。

他捂著臉,愕然的轉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太後。

而太後隻是居高臨下的覷著他,神情厭惡,冷笑道:“皇後,你瘋夠了嗎?!”

第11章

皇帝怔怔的看著太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而太後顯然也不想聽他說什麼,一甩衣袖轉過身去,便有壽康宮的宮人送了座椅上前,她迆迆然落座,目光終於轉向羋秋:“聽說,皇帝昨晚在椒房殿耍了好大的威風?”

羋秋這才大夢初醒般緩過神來,近前幾步,有些窘然般的叫了聲:“母後。”

“哀家看你是昏了頭了!”

太後一掌擊在案上,同樣沒什麼好臉色給她,頭頂步搖上劇烈搖晃的流蘇顯示出她此刻不豫的心境,言辭更是犀利:“後妃有過,該當如何問罪,自有定法,哪有天子越權,替皇後處置宮妃的?!”

“你倒好,生生叫人把郭氏和林氏給打死了,驟雨寒夜,竟還讓那麼多宮嬪在庭院裡罰跪!”

她怒極反笑:“皇帝,你知不知道,寶瑛昨晚從椒房殿回宮沒多久,便發起燒來了,隻是她被你嚇住,竟連差人去請太醫都不敢,在寢殿裡生生熬了一夜!虧得侍從忠心,早早在壽康宮外等候,宮門一開,便求見哀家——你可知道太醫診脈之後怎麼說?他說,若是再晚一些,寶瑛的腦子都要被燒壞了!”

羋秋聽得眉頭微皺:“母後,兒臣之所以如此懲處六宮,當然是因為他們有錯在先,這些事情兒臣心中有數,您隻管在宮中享清福便是,何必插手其中。”

太後不意兒子竟會同自己頂嘴,著實吃了一驚,心裡頭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我兒一向孝順,必然是有小人挑唆,他才會忤逆我。

當下這時節,小人舍皇後其誰?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伴隨著皺眉的動作,太後眉心處的那道溝壑更深。

她不再同羋秋言語,而是轉頭去看挨完巴掌之後便呆在床上的皇後,語氣不善:“怎麼,哀家到這兒都快一刻鐘了,皇後還沒想起來該怎麼給哀家請安?”

皇帝怔怔的看著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母親,神色慘淡,一言不發。

羋秋卻起身到床榻邊落座,握住了皇帝的手,喝了一碗熱水下肚,他身上剛有點熱乎氣,又被太後這兩巴掌給打散了。

她說:“好了母後,您就彆再難為皇後了,皇後她……”

羋秋痛惜的蹙起眉:“皇後她小產了。”

太後聽罷,神色卻未有和緩,眉宇間狐疑之色愈甚,恰在這時候,外邊近侍們急匆匆前來回話:“太後娘娘,陛下,太醫來了!”

羋秋麵色一振。

羋秋扶著皇帝躺下,宮人們近前來放下帷幕,絲帕往手腕上一墊,太醫低著頭將手搭上去,凝神診脈,半晌之後,方才將手收回。

第一個出聲詢問的反倒是太後:“皇後是小產了嗎?”

太醫搖頭:“從脈象上看,娘娘並非小產,而是天葵時至,之所以會腹痛難耐,則是因為體虛受寒,臣為娘娘開幾服藥,吃上一段時間,自然會有所緩解……”

太醫話未說完,太後便是一聲冷笑,揮袖將侍從全打發出去,橫眉怒目道:“哀家從前還當皇後是個好的,雖小氣了些,倒也有個國母樣子,今日一見,才知是大錯特錯!”

皇帝愕然抬頭,不知又是哪裡觸怒了母親。

羋秋則皺眉道:“母後,彆說了,皇後不是您想的那種人!”

“不是哀家想的那種人?哈哈哈!”

太後大笑三聲,難掩譏誚:“皇後還真是好手段,連皇帝都被你籠絡過去了!可惜哀家眼不瞎耳不聾,一眼就看得出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她也不等皇帝分辯,便劈頭蓋臉道:“哭訴自己小產了,好一個小產了——你打量哀家和皇帝是傻子嗎?!你被幽禁椒房殿一年之久,哪裡來的身孕?虧得太醫說是搞錯了,如若不然,杜家九族都不夠賠!”

皇帝愕然醒悟,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想錯了,可他是個男人,當時又事發突然,哪想得到這麼多?

他嘴唇囁嚅幾下,小聲解釋道:“可是兒臣肚子痛了很久,又見有血跡和……”

皇帝這幾句無力的辯解在太後麵前就像是草紙一樣,毫不費力的被戳透了。

“皇後是鐵了心跟哀家裝糊塗麼?!”

“你有沒有身孕,你自己不知道?!”

“難道你連天葵和小產都分不出來?!”

“總不會,這是你第一次來天葵吧?!”

“你有理你說話啊!”

皇帝:“……”

太後見她辯無可辯,心下大快,當下向羋秋道:“杜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先以諂言構陷六宮,掃除異己,又知道哀家眼睛裡容不得臟東西,為求自保,便裝出小產的樣子來博取君心,這樣下作的東西,怎麼能繼續做國朝的皇後!”

羋秋眼見皇帝被親娘掐得毫無還手之力,臉上哭唧唧,心裡笑嘻嘻,看一眼麵白如紙的皇帝,她遞個眼色給太後,加重語氣,起身道:“母後,借一步說話。”

又低聲同皇帝道:“你先歇著,彆怕,朕會同母後解釋清楚的。”

皇帝心中五味俱全,木然抬起頭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