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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山 順頌商祺 4354 字 6個月前

一聽這話,笑得淒楚,話裡儘是失望:“原來您跟 X 國這麼熟。”

盛權聽自家兒子陰陽怪氣,心裡總不是滋味:“你少在這裝清高。你以為我想被戳脊梁骨?你以為我被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很好受?我還不是為了盛家!

“你哥沒了,你娘走了,我全心指著你能跟我一塊打拚、東山再起,可你呢?除了散財替外人消災,你還會什麼?

“你花那麼大精力接管濟善會,可哪個人會真心感謝它?還有軍政局,明麵上對你千恩萬謝,背地裡指不定怎麼罵呢!我告訴你,哪怕你把觀世音菩薩給他們買下來,在他們眼裡,也不過,能搖錢的傻子罷了!”

盛綏的拳頭在桌子下麵握緊,又緩緩鬆開。

盛權冷笑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把你從戰場上撈回來。白眼狼一個,不如讓你死在那!

盛綏隱忍地不發火,抬眼皮的動作有些薄涼,“咱彆爭了。” 他早就聽不下去,“您大清早來,到底想乾什麼?”

“你得跟我去聯會。” 盛權這才平息語氣,但仍是站著,咄咄逼人地盯著盛綏的眼,“勤盛桐油廠, X 國人想要。”

第25章 他討人喜歡

盛綏怒極反笑,“X 國想要,關我屁事?”

盛綏很少說粗話,這回在父親麵前露出另一麵也著實是被氣狠了。

盛權極少見兒子這麼無禮,怒斥道:“綏綏!”

“彆這麼叫我。” 盛綏話裡無情,可滿眼都是因溫情落空產生的失望,“從前大哥愛這麼叫,我怕臟了他的在天之靈。”

很久以前,盛家老大去了前線,沒能回來,連屍體都沒見著。隻聽說他被子彈打成篩子,卻直直挺立到最後一刻。太陽升起時,他的軀殼與萬千年輕的生命一起沉入土裡,回到他們摯愛的大地上。

此後,盛家過年再沒熱過花雕酒,窗戶上也沒再貼過紅窗花。偌大的宅門沒落到隻剩小半,白綾足足掛了三月,紙錢壓得枯枝儘彎。

盛老爺子因為傷心過度染了重疾,至於獨留下來的老二,早早在本該隨心所欲的年紀背上不堪言的擔子,與初心背道而馳——曾經的盛綏,跟哥哥隻隔兩屆,兄弟倆經常並肩而行。

戎裝戰馬,何等榮光。

“你……” 盛權氣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靠良好的修養壓下憤怒。

默了會,盛權繼續談正事:“盛綏,跟我去聯會吧。桐油、輪渡都是重要產業,你手握它們,值得更大的平台。”

盛綏苦笑:“您是指哪個商會?”

“當然是 X 國那個。” 盛權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沒掀桌子,好聲好氣地勸,“舊的商會總有一天會被架空,你現在轉會,X 國不會虧待你。”

“然後把重要資源拱手交給 X 國人接管?” 盛綏垂下眼,冷言,“不去。”

盛權攥了攥拳:“你一定要我再逼你一次?”

盛綏一身輕鬆似的,往後仰,閒閒地說:“我倒有點好奇,您又有什麼新花樣來逼我?”

盛權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擺擺手。

“罷了,這次我不想你恨我。” 盛權的喉頭滾動,發出隱忍又細碎的哼聲,“彆犟了,趁我還有點話語權,趕緊轉會。”

盛綏摘下眼鏡,%e8%83%b8有成竹地抬頭,站起來與他平視,“沒猜錯的話,您讓我轉會根本不是為了‘護我’,而是因為 X 國派您來說服我,順便給了您一些好處,對嗎?”

盛權一個沒站穩,突然躬起身,猛烈地咳嗽起來。

盛綏的瞳孔動了動,有起身去扶的動作,可最終他隻是把手帕往桌前推了推。

原本父子倆不該這樣劍拔弩張的。

盛綏自幼喪母,又正值盛家式微,一家人擠在破落小小的院子裡過活。全靠盛權膽大,劍走偏鋒做了幾單大生意,這才騰出來資金去投資珠寶。

那時候盛權為了騰人脈,天天陪著人喝大酒,把胃喝出血也不說,自己硬撐著在馬路牙上吐。回家前,還要裝模作樣地把衣領搓乾淨,把酒氣去乾淨了才敢進屋,陪著孩子們念書做飯。

有次他被道上人砍掉一隻手指,為了省下醫藥費,隻敢去熟悉的小診所裡簡單包紮,甚至忍著疼瞞著傷,給老大過完了生日。

可惜,如今盛家東山再起。屋子越住越大,卻越來越沒人味兒。

盛權表情痛苦,低頭時露出一截灰白的頭發。

盛綏實在看不下去,歎口氣,扶著他坐下了。父親這時有一瞬的溫柔,這讓盛綏一恍惚,心口狠狠疼了一下。

“綏綏,我老了,就你這一個孩子還活著…… 總有一天,盛家都會是你的。” 盛權大口喘著氣,抬頭看著漸行漸遠的孩子,“你忍心讓我在吃人不吐骨頭的聯會孤立無援麼?”

“您也可以選擇不在那呆著。” 盛綏木著臉說。

“不可能!X 國人不會放我走的!” 盛權語氣又激動起來。

盛綏不想再糾纏這件事,決絕地說:“不管怎樣,我不可能把遠盛和勤盛拱手讓給他們。您如果沒彆的事,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盛權不由地抓起玩物,在桌上敲得叮咚作響,“你真要這麼絕情?再怎麼說,我都是你父親!”

“爹,” 盛綏吐出一口氣,“年代變了,咱不興世襲那套。”

“盛綏!” 盛權陡然提高聲音,頗有威嚴,神態與剛剛的老者判若兩人,像是原形畢露的獅子,“警告你,我剛看見季家那個小子了。”

盛綏皺起眉,寒心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曾經會用胡子蹭他臉頰、拿糖人逗他開心的父親。

曾經把他踹進泥潭、害他幾乎拿不起槍的父親。

盛綏脊背繃緊,語氣失落:“您有話直說。”

“彆以為離開盛家是件容易的事。你敢跟我叫板,就要承擔後果。” 盛權攥緊了核桃,皺褶之間磨得咯吱作響。

“兩年前您就拿他威脅我。” 盛綏不肯讓人看出緊張,“怎麼?同樣的手段,您想用第二次?”

“手段老,往往管用。”

“您大可以去用。”

“你不在乎?” 盛權沒料到這個答案,眯著眼,問,“就算我要告訴他當年事的真相,你也不在乎?”

盛綏搖搖頭,苦笑道:“他總會知道的。兩年前是我太懦弱,我怕了、逃了。今非昔比,您還想故技重施?”

一字一句,不輕不重。

盛綏到底還是出身在儒商家庭,麵對父親再怎樣都會謙遜有禮,隻是語氣篤定不容辯駁:“這兩年,我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您使絆子也好、軟硬兼施也罷,我都不可能退縮半步。”

事已至此,盛綏半句話都不想多說,起身拉開門,大有趕客的架勢。

季維知一直在客廳坐著。

他對盛權從小就有成見。再加上聯會會長一事牽連到盛綏,他的敵意就更重。因此,他在門口守著,生怕盛綏被親爹欺負了。

看到書房的門打開,季維知蹭地站起來,屁顛兒跑到書房門口,想安慰盛綏兩句——為了住客關係的和諧,他需要照顧房東的情緒。

然而房東並沒注意到他,背對著光,肩膀微微顫唞,“沒彆的事您就請回吧。”

季維知正要上前幫腔,忽聽門內傳來盛權的聲音。

“你就這麼護著他?!就為了那件事對吧,你能連你爹都不要?”

季維知下意識想反駁,憑什麼非得為了什麼才能好?他們就是好!

結果年輕人還沒開口,盛綏就接腔了,接的是說他 “好男色” 的新聞,故意氣人似的。

“您覺得是為什麼?我的荒唐事您應該沒少聽吧?” 男人平直的肩線微微聳下去,看起來很無助,“當然是因為…… 他討人喜歡。”

怕老爺子火氣不夠大,盛綏還添油加醋地說:“尤其是討我喜歡。”

季維知雙腳一頓,就跟被雷劈過一般,動都動不了。

第26章 “糟蹋”

聽錯了?盛綏剛剛說…… 啥?

疼愛?喜歡?

盛綏喜歡他?◇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再定睛一看,父子倆人在門口僵持著,那氣氛焦灼到他一個外人都覺得心驚膽戰。

是氣話吧?!

對,一定是氣話!

盛綏跟盛權不合,一定是因為他們剛剛在書房裡吵架,所以盛綏才想出這麼個損招賭氣。

畢竟盛權那麼看中家業,有什麼比兒子喜歡男人、沒法傳宗接代更讓他難接受?

動腦子想完,季維知冷靜下來,心跳聲也稍微小了些,剛剛的驚訝和喜悅被一股無名的失望代替。

但失望也隻是一秒鐘的事。

畢竟,他沒那身份,也沒立場,哪個住客會因為房東拿自己當擋箭牌而不高興呢?

季維知很會調節情緒,他甚至想到怎麼幫盛綏吵架,雖然他還不知道盛綏的動機,但既然房主有難,自己住人嘴短,必須支援。

不就是氣人嗎?自己可太擅長了。

盛權與季維知幾乎是同樣的驚訝,半晌,才試探著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他討我喜歡。” 盛綏一字一頓地重複。

“你……” 盛權深吸一口氣,“那他呢?他對你呢?”

似乎在確認兩人進行到哪一步了,好盤算下一步該如何計劃。

季維知哪能讓他計劃著欺負盛綏?當然是把局勢攪得越亂越好。

於是又莽又勇的年輕人清了清嗓子,自作聰明地搶答:“這還用問?有人能不喜歡二爺嗎?”

“維知?” 盛綏猛地回頭,少見地亂了陣腳,眼裡儘是驚慌和心虛,“你、你什麼時候…… 來的?”

“一直在外麵等你呀~”季維知遞給他一個 “我懂你在乾啥” 的眼神,自信地繼續“幫人吵架”,“盛老先生,您這麼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

盛權:?!

“我要是不喜歡,” 季維知故作羞澀地低下頭,露出微微泛紅的鎖骨,語氣曖昧極了,“怎麼會穿著睡衣,從他的床上下來?”

盛綏:???

小孩嬌態反常,盛綏很快明白季維知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無奈地閉上眼。

然而盛權活了五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恬不知恥偷情還要跟對象親爹炫耀的人。

“你再說一遍?!” 盛權氣得雙手發抖,“你、你們?”

“嗯,二爺對我……” 季維知像是羞極,眼神躲閃,“我自願的。”

這下二爺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他不敢再讓這小崽子胡說下去,想把人岔開:“清安,你先回屋。”

“好哦,” 季維知的眼珠轉得飛快,笑盈盈地問,“回哪個屋呀?”

盛綏一臉生無可戀:“隨意。”

“我還是回自己房間吧,” 季維知意味深長地說,“你那屋,昨晚被咱倆糟蹋得不成樣子。”

盛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