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1 / 1)

尋山 順頌商祺 4373 字 6個月前

知正打算看看自己有沒有零錢,忽然見男人搖搖晃晃地站直。

盛綏雙手在兜裡掏了又掏,總算找到個皮夾後,笑盈盈地筆直站好,雙手捧上,“給你。”

季維知簡直被這神態整懵了。這是溫文爾雅的盛家二爺?被點了什麼機關麼,酒還真是個好東西。

“怎麼著,怕我付不起住宿費?” 季維知欺負醉鬼,用小時候盛綏教育自己的語氣說,“知道交卡包代表什麼嗎你就亂給?”

盛綏點點頭。

季維知 “嘖” 了聲,心說你知道個屁。

他飛速訂好房間,趕緊把人拉上樓,免得他倆被人瞧見,更怕盛綏酒醒後覺得跌份兒。

進屋後做什麼都方便多了。

季維知把盛綏放到床上,很小心地,脫下他的皮鞋,外套……

手碰到西褲麵料時,季維知猶豫了。

要說小時候同吃同住,更近的距離也不是沒接觸過。但現在畢竟倆人有嫌隙,再那麼沒大沒小不太合適。

於是他還是收回手。

“清安,我難受。” 盛綏皺著眉,手在襯衫上扒拉著。

季維知怕他抓傷自己,趕緊把亂動的手摁住,替他解開扣子。

“難受就難受,你彆瞎撓。” 季維知可算逮著機會訓人,拿足年長者的氣勢,“快點,躺好。”

盛綏像是被訓服了,縮進被子裡。

“不許亂蹬被子,聽見沒?” 季維知替他掖好被角。

這麼跟年長者訓話特彆爽,季維知開心得差點跳起來。

“你也有今天。” 季維知幸災樂禍,一會兒要盛綏穿睡衣,一會兒給他灌熱水,就跟自己是長輩似的。

等過完癮了,季維知倒杯清茶放床頭櫃,還找飯店要了碗小米粥,放溫水裡浸著。

“你自個睡會吧。馬上閉寢了,我得趕緊走。” 季維知折騰完,一身汗,氣喘籲籲地說,“還有彆的事兒沒?”

床上人呼吸沉穩,似是已經睡著。

季維知又確認過他並無大礙,這才準備離開。

這時,盛綏忽然翻了個身,聲音低低的,很有磁性,又帶著一絲無奈的期許。

以至於季維知一時不知他這是醉著還是醒著,抑或是夢裡,還是現實裡?

“清安……” 盛綏合著眼,一遍一遍地喊這兩個字。

季維知腳步一頓,回頭,眼神裡五味雜陳。

僅用一個稱呼,倆人的身份又換回來。

季維知到底是少活九年,連這點程度的撩擺都招架不住,僅一句 “清安” 就失了陣腳。

夜色讓男人的眉眼柔和不少,加上醉酒後的酡色,盛綏多了分勾人和大膽。

“我很想你。” 盛綏喃喃道,“一直很想你。”

季維知眼眶瞬間發熱:“你再說一遍?”

“我想你……” 盛綏頭暈,說話帶著氣音,落在季維知耳朵裡更加百感交集,“在 X 國,每一天…… 好想你……”

季維知嘴角翹著,甚至聲音都帶著笑:“我也是。”

他重複道:“這兩年來,我都是。”

眼前這個人,曾經在他的日記裡出現過無數次,又在人跡罕至的碼頭將自己拋棄。

季維知深吸一口氣,漸漸冷靜下來。在原地站了許久後,他極其溫柔,又極其渴望地摸了摸牆上臥倒的影子。

第二天,季維知來到局裡,嘴裡還哼著小曲兒。

蕭從明經過辦公室,大老遠就聽見他得瑟,進屋打趣道:“昨兒乾嘛去了這麼春風得意?”

聽這語氣,季維知還以為是溫紹祺在背後,滿嘴跑火車,等慢悠悠地回頭,才發現眼前是彆人,趕忙站直了敬個禮,“揍人去——上、上校?!”

“唷,揍誰去了?” 蕭從明知道他在開玩笑,順杆就爬了,“沒違紀吧?”

“…… 哪能呢。” 季維知尷尬地直搖頭。

“那就成。我正好經過你這,有點事兒交代。” 蕭從明點點桌上的名單,季維知會意,把它推到上校身邊,“這幾天溫總在清點物資。但是他們人手不夠,問你能不能抽空下廠探探。”

“好,什麼時候?” 季維知領命。

“今兒你有空嗎?他們要去勤盛桐油廠打包——”

季維知表情一動。

蕭從明突然想起來什麼,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你瞧我這記性。你跟二爺那關係…… 嗐,算了。”

要換作平常,季維知不等上校答應就該領命了。

但畢竟昨兒剛跟二爺共處一室,倆人現在不尷不尬的,季維知不想主動找人,不然顯得自己多殷勤似的。

“我倆,確實有些過節。” 這算是婉拒了。

蕭從明點點頭:“沒事。那你先忙,我接著搖人去。”

季維知陪笑著把領導送走,還沒轉背,遠遠地瞧見溫紹祺跑來,一邊跑還一邊搖著報紙。

“大新聞!外頭都罵瘋了!” 溫紹祺氣喘籲籲地進來,見季維知表情冷淡,解釋道,“哎呀我沒遲到!我是去買報紙了!”

然而少校巋然不動。

溫紹祺隻好乖乖站直了為來遲而道歉,完事又激動地說:“你快看,肯定感興趣。”

季維知斜睨著他,絲毫沒有要看的意思。

溫紹祺愁眉苦臉:“不是吧,一點麵子都不給。” 完了還壞主意地慫恿,“真沒興趣?”

季維知搖搖頭。

“跟昨兒那位有關的,也沒興趣?”

季維知騰地把報紙搶過來,“讓我看看!”

溫紹祺 “嘖” 了一聲,掐表說:“我算算時間啊,五秒內我必聽你罵人!”

小少爺壞笑著開始讀秒。

季維知才懶得理他,迅速打開報紙,在最大的版麵上發現一行標題:《X 國聯會成立,盛權出任會長》

“X 國聯會是什麼?” 季維知緊緊凝眉,“咱們不是已經有商會了嗎?這玩意是從哪冒出來的?”

溫紹祺從小受父親耳濡目染,知道不少商界大事:“嗐,那是 X 國人搞的冒牌貨!”

洋人狼子野心,想吞並接管包括桐油、藥品、輪渡等在內的經濟命脈。當然,這個無理要求被白安賢等談判代表嚴詞拒絕。談判之路不通,X 國索性另立門戶,想要架空本土商會,借國人之手,間接接管重要產業。

“說白了,這‘會長’就是洋人的傀儡,是給外人當白手套搶自家東西的!盛權靠走私軍火發家,能賣國求榮也不奇怪。” 溫紹祺忿忿地新仇舊怨一起罵,“昨兒我爹竟然還想讓我跟他們學習?學他個大頭鬼!等我回去非得說他不可。”

季維知臉黑了黑。

溫紹祺還在氣頭上:“呸!他們盛家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唉,隻可惜咱專線名單都定了,不然肯定不能讓二爺占這個便宜!但願那些抗議的人彆遷怒到咱局吧……”

季維知的臉色更難看了。

溫紹祺一直看著懷表,五秒鐘過去,預想中領導發飆痛罵老對家的畫麵並沒有出現。

“你剛說什麼?” 季維知神情複雜。

溫紹祺疑惑:“我說等我回去要‘教育’我爹……”

“不是,最後一句。”

“啊?希望‘抗議的人彆遷怒到咱們’?”

季維知眸色一沉,“他們去哪抗議?盛權開的賭場還是肆街盛宅?”

“肯定不是啊!X 國人在賭場和肆街都安插了保鏢,他們哪進得去?” 溫紹祺說,“但桐油廠不是盛權的地界,X 國沒派人守,所以抗議群眾都去那了,反正一家子——哎,你乾嘛去?”

溫紹祺話音未落,就看見季維知奪門而出。

年輕的軍官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台階,一刻沒耽擱,恨不得能飛到蕭從明的辦公室。◇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上校,” 季維知急而冷靜地問,“您搖到人去廠子了嗎?”

蕭從明剛掛完電話,搖頭道,“還沒,那邊現在出了點亂子——”

“我過去!” 季維知迅速領命,生怕蕭從明反悔。

第13章 “不合”

勤盛桐油廠坐落在偏僻的北區,四周都是空地。這地界人煙罕至,治安自然不太平。

季維知趕到時,門口正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人,擠都擠不過去。

早就到了的財政局專員從人堆裡鑽出來,拽著季維知就往反方向跑。

有幾個反應快的學生反應過來,拔腿追他們,“來軍爺了!他掛著軍政局的牌子!”

人群聞聲而動,一股腦地都往這邊湧。

季維知動作快,三兩下進了偏門,猛地關門攔住了他們。

鐵柵還微微顫著有餘音。

專員弓著腰,氣喘籲籲地說:“還好您來了。我都不敢讓二爺露麵,外邊卯著勁要他給說法呢。唉,接職的又不是他,他能給什麼說法?斷絕父子關係不成?”

季維知眉頭緊鎖,“他人在哪?”

“裡屋。說是有台儀器參數不對,正忙著調呢。”

季維知挑眉,“這種時候,他擱裡頭修機子?”

想想看確實是盛綏能乾出來的事,而且他也確實不便出麵,於是季維知又把驚詫壓了回去。

專員沒他那麼好心態:“是啊,二爺見形勢不對,給廠裡人都放假了,但沒讓機器停,說是要保證供給軍方的油量。偏偏剛剛機器出了問題,我又不懂那些,隻能他去檢查了。”

季維知的拳頭緊了緊,問:“有喇叭嗎?”

“有。” 專員忙不迭遞給他,“其實剛剛我已經喊過一輪了,不管用。我總覺得他們不是普通人,而是摻了不少對家派來的,特意攪混水呢。”

季維知登上高處,大致掃一眼,心中有數:“知道了。”

外麵細細簌簌地又鬨起來。

不知誰大喊一聲:“讓盛綏出來!當什麼縮頭烏龜呢!敢接職不敢認?”

季維知望向喊話方向,瞧見個粗布大褂的男人,冷笑一聲:“接職的又不是他。有膽你就去賭場,從洋人身上跨過去,把那個真會長拎出來。在這兒耀武揚威算什麼本事?”

“放屁!他不是盛家的?盛權拿的好處沒分他一份兒?” 男人罵罵咧咧地說。

“據我所知,他還真一份兒都沒拿。” 季維知知道盛綏一直試圖脫離盛家,如今他們的生意已經完全切割開來,“倒是您,我瞧著麵善啊。上回劉氏棉紗廠去軍政局申請專線名額,您就站在劉廠長旁邊吧?”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那人。

男人低下頭,沒底氣地往後退了退。

季維知又指著另一頭剛剛吵嚷最凶的幾位:“你們是德心藥廠來的?我也挺眼熟。”

專員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被季維知一提醒,他也記起這幾個人——都是跟盛綏一塊競爭過優先遷移名額的。

“我原先怎麼不知道咱民營企業家這麼同仇敵愾呢?” 季維知陰陽怪氣地說。

被指的男人抄著大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