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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衛東繞過兄嫂,帶著兩個孩子奔進院子,“孩他娘!”

雲娘挺著個圓圓的肚子,順手把碗裡的酸梅塞進他嘴裡,兩個孩子搶著張開嘴巴“啊~”

四年前雲娘生下女兒就沒了動靜,展衛東還好,雲娘家裡急得不行,求神拜佛的,京城郊區的紅螺寺靈驗,催著雲娘去拜。雲娘拉著紅葉拜來拜去,等孩子大些,能出門了,就成了妯娌每月必去的郊遊,今年開春,雲娘懷了身孕,一家人正在高興,紅葉上月也診出喜訊,更是喜上加喜。

晚飯是卉娘做的,燒排骨,燉豆腐,香菇油菜,老虎菜和皮蛋豆腐,藕合裡麵夾著鮮肉,裹著麵糊下鍋,端上桌金黃酥脆一大盤,鮮的不行。

蓮藕是剛剛上市的,府裡采購回來,主子們吃著好,送給大管家、幕僚、體麵的護衛,展家分了一籃,大人小孩都愛吃,紅葉便掏了錢,再去外麵買。

男人們加上丁鴻宇在外院,紅葉幾個在裡院,杜梅帶著孩子們洗手、擺碗筷,坐下開吃。

杜梅是府裡一個侍衛家的親戚,長得不算漂亮,機靈得很,比二丫三丫都會來事,在展家院子好幾年了。

說起二丫三丫,一個是長房六少爺明哥兒身邊得力的仆婦,一個是趙氏院子裡的二等丫鬟,主子信任,賞賜豐厚,府裡人人羨慕。

有這兩個榜樣,杜梅乾起活勁頭十足,就等著年紀大些,紅葉也幫她找個好出路。

熱熱鬨鬨吃完飯,丁鴻宇卉娘帶著林哥兒回群房,雲娘五個月了,懷的穩穩當當,和展衛東領著孩子們去送。四個孩子像四隻小鴨子,呱呱呱地走遠了。

紅葉剛剛懷上,不到三個月不敢多動,扶著丈夫在院子裡圍著石榴樹走兩圈,就回屋去了。屋角用銅盆盛著井水,換上家常穿的細布寢衣,炎炎夏日也沒那麼難熬了,紅葉端起井裡冰的酸梅湯,喂到丈夫嘴邊。

展南屏喝一口,遞回她唇邊,看著她喝完才摸摸她肚皮,手勁十分溫柔:“閨女折騰你沒?”

懷前兩個孩子的時候,紅葉總是吐,到了後期胎動頻繁沒少受罪。兩個禿小子精力旺盛,從落地開始,天一亮醒來到夜晚睡覺沒片刻消停,一個人根本看不住,這回紅葉懷上,展南屏希望是個女兒,天天念叨個沒完。

紅葉也希望是個姑娘,嗔怪:“才兩個月,能折騰什麼,倒是你兒子,天天不是上房就是爬樹,要不就是挖得滿地是坑,莊稼地似的,你也不管。”

挖坑是木哥兒從小到大的消遣,開始挖蟲子喂鳥,後來跟著父親叔叔出府,到溪邊釣過一次魚,回家興致勃勃的挖蟲子做魚餌,帶著弟弟挖的院子滿地窟窿,用小罐子養著。,有一回杜梅不知道,隨手打開一個,被蟲子嚇的哇啊叫。

他笑著挽袖子,“回來就打。”又調侃“你彆舍不得。”

說起來,紅葉雖是下人,從小在府裡沒吃過苦,沒挨過打,大一些跟著馬麗娘進了伯爵府,錦衣玉食的更是嬌貴,加上原來的世界沒有孩子,現在有了兒子,難免當成心肝寶貝。

展南屏卻是武人,從小和弟弟一起被父親摔打著長大的,見木哥兒柏哥兒不聽話,隨手一巴掌,兩個孩子的手掌心/小屁股立刻就紅了。

紅葉舍不得,處處護著兩個心肝寶貝,展南屏一點辦法也沒有。展定疆搖頭說“慈母多敗兒”,把木哥兒柏哥兒帶在身邊。

紅葉摸摸自己肚子,“我現下管不了那麼多,你是當爹的,你有本事,把你兒子賣了去吧。”

關於“賣掉”的話題,是柏哥兒太淘氣了,上至祖父屋裡的匕首,下到爹爹的褲腰帶,哥哥的零花錢,再到娘親的花露水,沒有他不稀罕、拿不到的。

今年過年,柏哥兒從紅葉妝台偷偷拿了一對趙氏賞的流珠鳳釵,送給府裡馬房仆人家裡七歲的恬妞兒,恬妞兒母親嚇壞了,趕著把鳳釵送回展家。

紅葉這才知道,問“為什麼給她呀?”

柏哥兒理直氣壯“她長得好看!我長大娶她做媳婦~”

才五歲的孩子,就知道娶媳婦了。紅葉扶額,告訴了展南屏,送了恬妞兒兩朵自己堆的絹花。展南屏狠狠揍了柏哥兒一頓,“再偷東西,就把你給賣了!”又訓斥木哥兒“你是當哥哥的,也不管管!”

柏哥兒嗷嗷大哭,木哥兒受了教訓,自此神氣活現地管著弟弟,嚇唬他“不聽話就把你給賣了~”柏哥兒氣呼呼地找二叔告狀,展衛東一聽就樂了“哎呦,那感情好,賣你多少錢啊,夠不夠我們下一趟館子啊?賣到哪家說一聲,二叔二嬸看你去,啊?”

柏哥兒這才老實了,不敢亂拿東西了。

現在提起來,展南屏就笑了,安慰她“你放心,這回必定是個姑娘,到時候你帶著,教她繡花、做衣裳。”

紅葉輕輕呸他,拿起沒做完的一件藏藍色秋裳“有哥哥姐姐帶著,做得了針線才怪!”

說起針線,柏哥兒周歲之後,紅葉把家裡安排妥當,到長房院子當差。趙氏讓她管了針線房,不用親自動手,隻給自己、丹姐兒和兩個兒子設計衣裳。紅葉自此白日當值,夜晚回家,時時陪著趙氏說話兒,拿著一等管事嬤嬤的月例,日子十分舒服。

等到桂姐兒周歲,雲娘進了長房小廚房,專門做點心、甜羹,惹得人人羨慕。

今年紅葉懷了第三個孩子,趙氏聽說了,給她放了假,“和以前一樣,不必日日過來,生完了再說”。她便回到家裡,一邊帶幾個孩子,一邊手腳閒不住,做些家常活計。

這件衣裳是給展南屏的,開春就裁了料子,每天縫幾針,現在還沒完工。展南屏拿起來在自己身上比一比,口中道“眼睛都壞了。”

院子裡麵傳來動靜,兩道腳步聲飛一樣衝進屋子,木哥兒滿臉放著光,“爹,祖父說我練得好”,柏哥兒喊“娘,我餓,我肚子餓。”

明明他剛剛在飯桌吃了兩大碗飯。

紅葉摟住小兒子,啪地親一口。兩個孩子眉目相似,比同量的孩子高不少,木哥兒長了展南屏的長方臉,柏哥兒下巴尖一些,像她,紅葉怎麼看怎麼愛。

展南屏瞪了小兒子一眼,“彆撞了你娘”又叮囑大兒子“那也不能沒白天沒黑夜的,需得有張有弛。”

這個人,年紀越大越凶巴巴,白日裡震懾外人,到家也不鬆快些。紅葉白丈夫一眼,取出床頭櫃裡的匣子,打開一瞧,滿滿擺著小廚房做的肉鬆餅、翠綠翠綠的綠茶酥和雪白奶油卷。∫思∫兔∫在∫線∫閱∫讀∫

兩個孩子狼吞虎咽,紅葉不許喝甜的“小心壞了牙”,倒三杯茶,自己也拈一塊慢慢嚼。

等兩個孩子肚子鼓鼓,展南屏便轟著去睡“明天還要早起。”

紅葉生了柏哥兒之後,展定疆怕兒子兒媳忙不過來,便把木哥兒帶到外院。等柏哥兒大了,覺得外院有趣,又沒爹爹管著,吵著跟了過去,桂姐兒湊熱鬨,也到外院睡了。

兩個孩子嘻嘻哈哈地,抱抱娘親,一邊一個拉著爹爹的手,到院子裡喊“桂妹”,桂姐兒蹦蹦跳跳從家裡出來,熱熱鬨鬨去外院了。

紅葉收起點心,潑了殘茶,從院子裡摘兩朵茉莉花泡在紅釉小碗裡,打了水洗漱,就著床頭燈火靜靜做衣裳。

不知過了多久,她抬起頭,見丈夫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桌邊,目光溫柔地望著自己。紅葉張開胳膊,展南屏慢慢走過來,把她抱在懷裡。

熟悉的、帶著皂角的味道彌漫在鼻端,紅葉閉上眼睛,想說什麼,又不想打亂一天中難得的靜謐。他似乎也是這麼想的,安安靜靜坐在床沿,麵頰靠著她頭頂。

這是一天中兩人獨處的甜蜜時光,自從有了孩子,便越來越稀少,可再忙再累,兩人每天都要抽時間親密片刻。

成親七、八年了,激情慢慢退卻,恩義、親情、默契和結發夫妻之間的溫柔合著茉莉香氣在空氣中湧動,加上兩個兒子與即將出生的孩子,紅葉無法想象離開麵前的男人的日子。

夜深了,展南屏拍拍她肩膀,把她抱到床鋪裡麵,才去桌邊吹了燈,就著銀白色的月光回到床邊。

紅葉往裡挪一些,騰出更大的地方,枕邊茉莉清香幽幽傳來。有那麼一瞬間,她依稀記得,自己在原來的世界,也喜歡把茉莉花穿成手串,或者戴在衣襟。

隨後她驚訝起來:自己很久很久沒有想起原來的世界了。

想到這裡,她側著頭,在黑暗中安安靜靜地回憶,隻能在腦海中撈起重要片段:馬麗娘死了,自己成了姨娘,蘇氏成了伯爵夫人,詳細一點的細節統統記不起來了。

身畔丈夫翻個身,摸摸她臉頰,滿足地輕輕籲一口氣,鼻息沉重起來,她也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

康乾二十二年,紅葉莫名其妙到達這裡十年,佛祖保佑,生活足夠幸福,足夠美滿,半點遺憾也沒有,把原來的世界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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