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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蠟燭,把整條魚映得金碧輝煌,不似人間之物。

“紅葉紅葉,你給我繡一個荷包,就繡這條魚,再繡一方帕子。”嫻姐兒撅著嘴巴,滿臉失望之色:隨從剛剛去買,店鋪老板卻說,魚燈隻有這一盞,已經賣出去了,買主是四皇子,一會兒四皇子府會派人來取。

四皇子是當今太子同母弟弟,很受帝後寵愛,滿京城誰人不知?

紅葉答應了,仰著頭,認真記下魚燈的顏色形狀。

隊伍停滯下來,孔連捷親自過來瞧,聽說“魚燈賣出去了”,安慰女兒“換一個,隻管挑,爹給你買。”

嫻姐兒悶悶不樂地,挑了一盞繪滿彩蝶的走馬燈,和一盞含苞待放的荷花燈,比不上魚燈,也比普通鋪子賣的強得多了。

燈籠著實漂亮,紅葉也有點動心,可正主子都在,哪輪得到丫鬟,便沒吭聲。

繼續前行,不光燈籠,賣什麼的都有,賣梳子的賣絹扇的賣把勁的,賣吃食的也很多,有一罐罐的糖果,一碗碗的杏仁、霜油茶和冰粉,一串串的糖葫蘆,映在燈光下麵格外可口。

說是觀燈,總不能像平頭百姓一樣,從東街走到西街,府裡管事早早在長安街沿街的北平樓包下雅間,一行人走的腳都疼了,到北平樓歇腳。

雅間在二樓,中間用兩扇牡丹屏風和落地罩隔開,孔連捷馬麗娘連同小姐少爺占了視野好、更寬敞的一間,茶水點心鮮果流水價送進去;兩位姨娘在另一間,由頭臉的大丫鬟輪番進來歇腳。

徐媽媽擦著汗過來,“小蹄子們,媽媽嗓子快冒煙了。”丫鬟們請她坐的請她坐,奉茶的奉茶,捧水果的捧水果,又央求她“買些頭花回去。”

剛才一路行來,主子們買東西,丫鬟們跟著伺候,誰也不敢開口,現在歇下來,再不提一提,就白帶著錢來了。

徐媽媽捧著蓮子湯,拿腔拿調地“等會吧,等夫人心情好,我再提一提。”丫鬟們奉承“您老人家提了,哪有不成的道理?”

難得出來一回,誰也顧不上歇息,輕聲細氣地到窗邊張望:行人摩肩接踵,整條街道猶如一條光燦燦金閃閃的遊龍,與天上璀璨光潔的星河交相輝映。

紅葉探出腦袋,呼吸著凜冽清新的空氣,閉上眼睛,--這一刻,重新活了一回也好,亦或兩個不同的世界也罷,她滿心虔誠地拜謝菩薩,拜謝上天;紅葉告訴自己,這一次不一樣了,要好好活下去。

睜開眼睛,她忽然看到,燈火通明的北平樓台階之上,立著一個高個子男人。

是展南屏,盯著進進出出的客人,身後兩個隨從大概奉了嫻姐兒的令,買了幾碗桂花羹進來。

不知怎的,展南屏似乎感到什麼,仰起頭,望著窗子中的紅葉:燈光與星光傾瀉下來,映著他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麵孔以及坦誠而灼熱的目光。

一時間,紅葉眼裡隻有這個男人,臉龐熱騰騰,什麼話也說不出。

深夜回到府裡,人人累的人仰馬翻,馬麗娘是坐著滑轎回來的。彩燕把帶回來的頭花分成幾份,紅葉慢慢疊起衣裳,便睡下了。

過了兩天,馮春梅傳進話來,展南屏父親托人打聽,想與自家結親。

第12章

“說是老子在老爺跟前做事,展南屏和弟弟跟著大爺,在外院極有體麵。”馮春梅喜得合不攏嘴,指著府門方向:“你弟弟去過一回,整整齊齊一個院子,你嫁過去了比夫人這邊還強。”

就好像她已經嫁人了一樣,紅葉嗔怪“娘!”

馮春梅急扯白臉地,“你再挑,你再挑我和你爹就不管了,你自己說要嫁人,我和你爹費勁巴力,你挑三揀四的,沒一個....”

紅葉拉著她胳膊,“娘,我什麼時候挑三揀四了?我又沒說大展護衛不行。”

馮春梅如釋重負地,在屋裡團團轉:“就是歲數大了點,二十三了,可年紀大了,知道疼人,過日子哪有笊籬不碰鍋沿的,拌起嘴來能讓著你。他爹說了,若是成了,就早點辦事,正好你歲數也到了....”

就這樣,嫁給那個相識又陌生的男人嗎?紅葉默默數著,去年九月初一大相國寺第一麵,藥師佛誕辰第二麵,前兩天正月十五,見了第三麵....

不用說,嫁給大爺孔連驍的護衛,對她來說再好不過,不用看馬麗娘和蘇氏的臉色,不用留在長春院,不用每次見到孔連捷,心裡都彆扭極了。

可....紅葉看看緊閉的窗子,換成之前,她一定歡歡喜喜嫁過去,可她這個情形....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在這個世界多待一天,就是上天的恩賜,如果嫁了人,有了孩子,卻莫名其妙地回到原來的世界,可怎麼辦?

她心事重重地,對母親說“娘,我想見他一麵。”

馮春梅恨不得早點把日子定下來,嘟囔“不是早就見過嗎,還見什麼見。我給你說,你爹打聽過了,大展護衛是在府裡長大的,在大爺麵前得力,賞賜是第一份的,長得也好....”

她推推母親胳膊,“娘,怎麼也要見一麵,這麼大的事,不能人家一說,我們就答應了吧?人家不把我們當回事,也會得罪張成家的和李老三家的。”

聽著有道理,馮春梅便答應了,拿了一朵正月十五從街上買回來的大紅絨花,一包桂花糖,歡歡喜喜地走了。

元宵節過去,伯爵府三位爺的假期結束,正院、長房和二房長春院各自忙碌起來。

孔連捷任五軍都督府副指揮使,正月裡事務不多,消磨時光罷了。上峰小妾生了個兒子,在家裡宴請同僚,訂了京城有名酒樓清香閣的醬肘子和八寶鴨。他欣然赴宴,喝了不少金華酒,深夜醉醺醺回到府裡。

彼時嫻姐兒、昭哥兒各回各的院子,旭哥兒慧姐也早早歇了,正房飄著淡淡的藥香,馬麗娘已經睡下了。

孔連捷問“夫人今天可安好”,徐媽媽連忙屈膝回話:“早上起來略有些乏,太醫院的醫生把脈,說,怕是過年累著了,讓多歇息,夫人便沒出門,上午哄著昭哥兒,中午二小姐回來了,陪著夫人用了飯,歇了午覺,夫人對著清單,找庫裡的料子,準備做春衫。”

孔連捷打著酒嗝坐在椅中,端起秀蓮捧來的溫茶咕嘟嘟喝了乾淨,“夫人今天吃了什麼?”

徐媽媽倒背如流:“早上吃了兩個小籠包子,半碗粥,中午二小姐昭少爺在,吃的是八珍火鍋....”

說話間,內室傳來響動,小丫鬟掀開簾子叫“夫人醒了”。孔連捷一邊嘟囔“怪我”,一邊走進臥房,大馬金刀往床邊一坐,馬麗娘穿著桃紅色鑲水紅邊細棉睡衣,握著他的手嗔怪“這麼晚才回來。”

孔連捷雙手比劃“老馬生了個兒子,這麼大,眼睛已經睜開了”,又摟著她“明天打發人去買清香閣的肘子。”

馬麗娘嫣然而笑“爺對我真好”,滿屋丫鬟仆婦都羨慕地笑。

時間不早,馬麗娘推他去睡:“明天還得早起呢。”孔連捷應了,叮囑她“好生養著”,站起身走出正房,跟著提著燈籠的小丫鬟走了。

秀蓮快手快腳地撤掉寶藍色大迎枕,和徐媽媽扶著馬麗娘躺回被窩,打個哈欠“睡個覺也不讓人消停。”

徐媽媽剛剛放下帳子,小丫鬟又進來說:“夫人,清風(孔連捷的隨從)來說,二爺路上吐酒,把今天穿的鶴氅臟了,書房隻有一件石青色灰鼠皮大毛衣裳,問二奶奶再拿一件備著。”

馬麗娘皺著眉頭“這些沒腳蟹,越來越不會伺候了!早乾什麼吃的!”

灰鼠皮的衣裳不是不能穿,對於伯爵府二爺的身份,略低了些。¤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正房的衣裳鞋襪由二等丫鬟雙福管著,當下秀蓮去後罩房叫起雙福,綠雲也被驚動了,三個人翻箱倒櫃,找出一件寶藍色素麵鑲白狐皮鶴氅,一件佛頭青繡團花竹葉紋錦袍,連帶細布裡衣、褻衣、鞋襪滿滿一大包。

馬麗娘這才消停,由徐媽媽勸著睡下,秀蓮帶著個小丫鬟捧著走了,

秀蓮到院門外一瞧,夜幕黑壓壓,兩頂過年的大紅燈籠照著,半個人影也沒有--清風等不及,已經走了。

她一邊嗔道“急什麼急”,一麵指揮小茉莉“走穩些”。

小茉莉是專門伺候她的小丫鬟,彆的不說,領路是練過的,用一盞琉璃燈籠把前方照得清清楚楚。兩人順著青石道路穿過少爺小姐住的三進院子,路上遇到巡夜婆子,報了名字,一路行到孔連捷的書房。

這裡和正房一樣,也是三間坐北朝南的正屋,左右兩間耳房,東西廂房相對而立,後罩房住著丫鬟,隨從和小廝住在外麵院子的倒座房。

踏進院門,秀蓮就見孔連捷隻穿家常袍子站在正屋外的青石台階,像是剛剛吐完,閉著眼睛,單手扶著紅漆立柱緩勁兒。

秀蓮三步並作兩步奔過去,把包袱塞給小茉莉,雙手扶住孔連捷胳膊,嗔怪地叫:“人都死絕了?讓二爺就這麼出來了?”

孔連捷看她一眼,又上上下下打量,這丫鬟一件青緞鑲水紅芽邊比甲,粉紅襖子,白色挑線裙子,鬢邊戴一朵粉紅絨花,眉目含情,下巴尖尖的,雖然比不上紅葉,也算是七分人才了,便笑道“不是還有你嗎?”

秀蓮臉一紅,跺跺腳:“奴婢是給二爺送大衣裳來的,這麼冷的天兒,二爺著了涼可怎麼好?鶯歌姐姐呢?”

孔連捷笑而不答,扶著她肩膀一步三搖地走進正屋,嘴裡笑道“什麼鶯歌八哥,我瞧著,都沒你好。”

秀蓮臉龐一紅,把這位二爺扶進書房左側臥室,靠窗一張鑲著大理石的大炕,對麵是一張不大不小的拔步床,寶藍幔帳低低垂著,並排兩個湖藍色繡鴛鴦戲水的枕頭。

不知怎麼,孔連捷身體軟軟往下滑,秀蓮幾乎被帶倒,使出渾身力氣把他送到床邊,額頭汗都出來了,還沒轉身,就被孔連捷一把抱到床鋪之中。

“二爺,彆~”秀蓮被男子氣息熏得意亂情迷。

孔連捷香一香她紅唇,在她耳邊說“彆什麼?為什麼彆?不說好生伺候爺,要去哪裡?”

忽然之間,秀蓮想到馬麗娘和徐媽媽的話,想起紅葉俏麗的臉,想起綠霞告訴自己“夫人給你在外院挑小子呢”,想起外院窄小的群房,長春院兩個姨娘的院子,便抿緊唇,依偎在這位二爺懷裡不吭聲了。

孔連捷得意地笑,翻身壓住她,一把扯開秀蓮腰間大紅汗巾子,嗅一嗅“好香!”

外間客廳,小茉莉半懂半不懂,捧著個包袱不知怎麼辦。石階腳步聲響,一個青緞鑲五彩芽邊的丫鬟用紅漆繪花卉托盤托著一盅醒酒湯,笑道“送衣裳來的吧?放椅子上吧,等我騰出手,給你糖吃”

是在書房伺候的大丫鬟,鶯歌。

小茉莉臉漲得通紅,鶯歌奇道“怎麼了這是?”

臥室方向傳來一聲女子呼痛的聲音,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