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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 千山茶客 4399 字 6個月前

不如當年那般生澀。魔元之力天生善於幻化萬物,雖比不上蜃女能幻化城池,但能幻化出這樣一棵比翼花樹,對她來說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原來是幻術。”

簪星目光微動,見顧白嬰從身後走了出來。

夜色下,山林廣袤空曠,月光流落少年雪白的衣袍,明亮的珍珠便有了一層冷色,偏偏發帶還是一如既往的燦豔朱紅。紅與白,像花和雪,鮮麗與冷漠,明朗與疏離。

他在簪星身邊站定,抬眼看向滿樹的嫣紅,忽而指尖微動,一朵花悠悠蕩蕩地飄下來,落在他掌心。

少年拿著花輕轉一圈,聲音懶懶:“須臾間凝結此樹,花瓣有形,香氣如真。”

他看了簪星一眼,很沒有誠意地稱讚道:“你的幻術,真不錯。”

簪星沒有說話,一瞬間,似乎回到很久之前,她在離耳國時,纏著顧白嬰教她幻術的場景。那時候她對幻術充滿諸多想象,還未領教這世道殘酷命運與詭譎無常,總覺得有了幻術,就能將天地萬物所有華美鋪置眼前,儘情享受。

卻忘了,幻術始終都是假的。

良久,簪星聽到自己的聲音:“那可能是因為,我有個好師父。”

風從二人身邊穿過,將滿樹紅花吹得嘩嘩作響。

少年抱%e8%83%b8站定,狀若無意地開口:“這是比翼花樹,你在姑逢山的時候,來過我殿中?”

簪星聞言,眸中便有了一絲笑容。

他果真很聰明,所以大晚上的不睡覺跑這裡來試探來了。

“你知道比翼花樹是怎麼來的嗎?”簪星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說起了另一個話頭:“傳說多年前有帝王擄掠臣妻,後來臣子與臣妻雙雙殉情,帝王一怒之下,將他們分葬兩處,讓他們墳墓遙遙相望,後來,神話記載‘有大梓木,生於二塚之端,旬日有大盈抱,根交於下,枝錯於上;又有鴛鳥,雌雄各一,恒棲樹上,晨夕不去,交頸悲鳴’,這就是比翼花樹,”她垂眸:“也有人叫它‘相思樹’。”

顧白嬰微怔,她的眼神很乾淨,難以想象魔族中人也會有如此明澈的雙眸。更讓人在意的是她的神情,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也並未表現出與自己很熟悉的模樣,但顧白嬰總覺得,她像是在告訴自己什麼。

少年下顎線微微繃緊,不知道是說給簪星,還是說給自己:“幻術是障眼法,沒有任何攻擊力。隻能哄騙修為低等的凡人。這個傳說,也是假的。”

“是嗎?”簪星微笑著轉頭看向他,“既是假的,那你的繡骨槍上,為何要簪上一朵假花呢?”

銀色的繡骨槍上,槍柄處掛了一朵小小的比翼花,這花朵摘下來尚不枯萎,色彩豔美,是一朵用幻術幻化而成的假花。

銀色的、冷硬的、凜冽又鋒銳的槍,嫣紅的、柔軟的、嬌豔又美麗的花,槍與花像是風馬牛不相及、卻又異常契合的一對,無比融洽地偎在了一起。

簪星問:“你喜歡比翼花?”

少年皺了皺眉,語氣有幾分冷淡:“不喜歡。”

“這樣啊。”簪星很遺憾地歎息了一聲。

顧白嬰往前走了一步,視線凝著她,目光透著一股銳利,他的聲音清亮,帶著一種陌生的警告,問簪星:“門冬說你在姑逢山故意拿走琴蟲種子,還引誘欺騙我,偷襲紫螺,殺害赤華門弟子,可是真的?”

簪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不信?”

少年步步靠近,簪星看到他雪白衣袍上繡著的豔色紅梅,鮮亮得灼燙人眼,他將簪星逼至樹下,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英俊的臉在花樹的陰影下,輪廓尤其分明:“我失去了一隙元魂。”他忽而微微側頭,溫熱的呼吸落在簪星的脖頸處,令她即刻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遠遠望去,少年少女濃情花好,細語間曖昧流淌。

而他目光裡半分溫存也無,隻低聲開口:“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我失去的元魂,在你身上。”他篤定地說道。

簪星沒有回答,萬殺陣中,顧白嬰的元魂幫她抵擋致命一擊,讓她在萬殺陣中僥幸撿到一命。而後又被修羅傘攝魂,顧白嬰的那一隙元魂,大半部分早已散在天地中不見蹤跡,還有一小部分,與她血脈交融,同她融為一體。

月色驟然沉寂,天地濃如黑墨,隻有紅色的巨樹搖曳多情,在山間燦然盛開。

他眼眸晶瑩,眉眼漂亮得像是個美麗的夢境,語氣卻咄咄逼人,他問:“我的元魂,為何會在你的身上?”

簪星盯著他的眼睛,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又因為方才被逼得後退,脊背抵住樹乾,發髻也被身後的樹乾也磨亂了。

“砰——”一個微小的聲音從寂靜中響起。

有東西從簪星發間掉了下來,滴溜溜地滾落到了顧白嬰腳邊。

------題外話------

“......有大梓木,生於二塚之端,旬日有大盈抱,根交於下,枝錯於上;又有鴛鳥,雌雄各一,恒棲樹上,晨夕不去,交頸悲鳴......”——晉·乾寶《搜神記》

晚星簪、布老虎、比翼花吊墜......顧白嬰,DIY手工達人(。

第二百七十章 真愛信使(1)

淺碧的發簪落在地上,如落在秋色中的一片春意,盈盈誘人采摘。

而站在樹下的人,眉眼冷漠,神情未見半點波瀾。

簪星垂眸,看向掉在他腳邊的晚星簪,顧白嬰沒有要幫忙撿起的意思,良久,她重新抬起頭,目光從顧白嬰身上掠過。

少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沒說什麼,彎腰從地上撿起晚星簪。

簪子已經碎了,天魂木沒有了閃爍如星的元魂點綴,便如一截普通的枯木。逢春過後,秋日枯萎,變得不再靈動。

她握著晚星簪,看向神情陌生的顧白嬰,心中忽而有了幾分傷感。

在極冰之淵的時候,這簪子就已經碎掉了。黑石城的兩年裡,每當簪星想起顧白嬰的時候,總要拿起這簪子看看。很奇怪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她也不算一個記憶力很好的人,偏偏顧白嬰送她晚星簪時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神情她都還記得,仿佛是昨日剛剛發生的事。她總是想,再次重逢的時候要說些什麼,她那時不清楚這簪子的珍貴,待再見麵時,一定要問問他,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何如此輕易地就送出了,送出去的時候,又為何不告訴她真相。

而如今,他明明就在簪星眼前,可簪星卻很想念他。

那個過去的顧白嬰。

心中仿佛堵上來一層說不出的滯悶,她眉眼平靜,唇角的笑容卻散去了。

少年抬了抬下巴:“你這是什麼表情?”

簪星不言,他又不甚在意地開口:“不就一根簪子,至於那副神情?”

“不是普通簪子。”簪星打斷他的話:“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我的簪子。”

顧白嬰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起了什麼,隨口問:“你的男寵嗎?”

來的路上,魔族的人曾說過簪星的混沌殿中有七位男寵,此消息震撼了宗門裡的弟子,一路上都在討論魔族的風氣是多麼不正,男女關係是何等的混亂。

簪星微微怔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盯著顧白嬰道:“嗯,我最喜歡的那個。”

顧白嬰也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待他回過神後,簪星已經走了。隻有滿樹的比翼花在風中慢慢淡去,徒留一點幻像的殘影。

少年站在山中夜色裡,身影漸漸被月光覆蓋,良久,他望向繡骨槍上那朵豔麗的比翼花,目光漸漸銳利。

簪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而他,為什麼又會掛一朵假花在銀槍上?

......%25思%25兔%25在%25線%25閱%25讀%25

山中的夜總是很寒冷。

司幽國、或者說司幽村周圍,樹木莊稼都修剪得很整齊。若是強迫症的人從此地走過,應當會覺得賞心悅目。

簪星在回屋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人,少女站在一塊花田前,餘峨山內的草木不豐,花田看起來稀稀拉拉又貧瘠,少女的粉色衣裙比花朵還嬌豔,讓這荒蕪的山林看起來也多了幾分活潑與春色。

來人是湘靈派的蒲萄。她從夜色中走出來,叫簪星的名字:“楊簪星。”

簪星停下腳步。

她還記得這個女孩子,湘靈派掌門容霜最寵愛的小弟子,蒲萄生得很可愛,性情彆扭偶爾又大膽直接。當年多羅台上問顧白嬰問題的那一幕似乎還在昨日,兩年倏然而過,少女五官比那時又長開了一些,驕縱淡去不少,眉眼秀美,站在此處,亭亭玉立。

如果能將眼底的敵意掩飾得再好一點就更好了。

“你見過顧白嬰了?”蒲萄問,聲音有些緊繃。

簪星頷首。

“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你了。”蒲萄道:“你也不再是太焱派的弟子,最好不要離他太近。”

簪星笑了笑:“你到底想說什麼?”

蒲萄望著眼前的女子,她不知道,湘靈派那個醜陋的師姐,在臉上的傷痕好了之後,會變得如此光彩耀人。和孟盈那樣鋒利的美貌不同,簪星最吸引人的,是她神情間的從容和蓬勃獨立。這令她的美麗很難找到替代,世上美人千萬,如簪星這般大氣又明%e5%aa%9a的卻罕見。所以縱然明明知道顧白嬰已經失去了簪星相關的記憶,明明他二人的身份如今也很難再走到一起,可看到簪星的刹那,還是會有危機感浮上心頭。

於是這危機感令她緊盯著顧白嬰的一切,一路上看他們二人牽手,心中便會難受,一見到他們二人夜裡再見,立刻就緊張起來。

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緊張什麼。

蒲萄咬了咬唇,盯著對麵的女子,如守著獵物的林獸,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防備,她道:“你既然見過了他,也應該看見了他身上的結心鈴了,結心鈴沒有響,他已經不喜歡你了。”

她說得又快又急,仿佛要竭力證明什麼,然而對麵的女子聞言,神情並未波動,隻是看著她,仿佛看穿了她心底的秘密,令她陡然生出一股心虛。

簪星捏緊了手中的晚星簪,就在剛剛,她彎腰撿起簪子的時候,看見了顧白嬰掛在腰間的結心鈴。她還記得門冬說過,顧白嬰心動時,結心鈴自會響起。而方才樹下,夜色裡,結心鈴寂然無聲。

所以她才會忽然失落。

如今這少女對自己的敵意源於對顧白嬰的愛意,人在麵對情敵的時候,有點私心很正常,可偏偏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蒲萄還巴巴地湊過來,她要是一味忍讓,豈不是顯得自己很好欺負?

簪星突然笑了起來。

蒲萄嚇了一跳,問:“你笑什麼?”

“我在想,結心鈴沒響又如何,你在他身邊這麼久,結心鈴不也沒響嗎?”簪星慢慢開口。

蒲萄神情一僵,就見眼前的綠衣女子上前一步,她防備地握緊手中長劍,卻見那女子從自己身邊走過,錯身而過的瞬間,她低聲開口:“會響的。”

會響的。

女子的身影從眼前慢慢遠去了,少女立在花田間,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