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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 千山茶客 4334 字 6個月前

年前也已不知所蹤。魔界似乎出現了一場動蕩,背後之人很有可能將簪星也當作一顆棋子。如今整個修仙界群情激憤,未必不是正中對方下懷。

“顧白嬰,”蒲萄的話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少女有些氣急敗壞地開口:“那麼多證據,你全當看不見嗎?”

“你所謂的證據,不過是你們強安在她頭上的借口。”顧白嬰淡道:“如果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太焱派弟子,沒有魔族身份,你們今日,也就不會如此篤定她就是凶手了。想殺死一個魔族沒什麼,可非要給對方安上一個罪名,好讓自己的出手顯得名正言順,未免就有些太卑鄙了。”

蒲萄道:“說到底,你就是相信她的話,不相信我們。”

少年眸光平靜:“這不是很正常麼?我與她同行相伴許久,和你們不過幾麵之緣,自然信她不會信你們。而且我想了很久,實在找不出可以懷疑她的理由。”

離耳國的妖鮫一案,離珠公主親手殺死了那隻天真又深情的小鮫人,成為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銀栗因為妖族的身份,到死也沒能告訴公主自己的名字,孤獨地在陵墓遊蕩了許多年。

他不想要簪星成為第二個銀栗,他也絕不會成為第二個離珠公主。他相信簪星就如相信自己,一開始相信,到死也不會懷疑,不管是什麼結局。

蒲萄靜靜地看著他,夜色下,五雷台上的閃電照亮了少年的臉。他用力地撐起身子,好讓被天雷劈壓的脊骨更挺直一些,發絲被汗水打濕,一綹綹粘在臉上,分明如此狼狽,可他的眼神明朗堅定,一如往昔。

她忽然心裡有些發酸,輕聲問:“顧白嬰,你是不是喜歡她?”

顧白嬰沒有說話。

於是蒲萄又重複了一遍:“當初在多羅台上轉勺子,我問你有沒有心上人,你後來告訴我,你有心上人,那個人,就是楊簪星吧?”

少年愛恨分明,喜歡與不喜歡,表現得如此明顯,讓人想要騙過旁人也難。他素日裡不耐與傲慢,在提起另一個人名字時儘數瓦解成溫柔,令人心生妒忌,酸意漫湧。

他抬眼,睫毛沾染一層山巔的水霧,隻道:“是。我喜歡楊簪星。”

他喜歡楊簪星。

少女眼眶一紅,眼淚忍不住掉下來,她飛快側過身,藏住自己的神情,低聲道:“可是.....沒有用的。”

“她的命牌已碎,楊簪星已經死了。”

......

姑逢山的小屋子裡,小童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踱步。

他的蓮花發髻如今已經東倒西歪,不過也無心整理,衣裳穿了兩日,已經有些皺巴巴,他也沒有心思再換一件。從來神采飛揚的臉,如今成了霜打的茄子,顯出幾分懨懨與愁苦,還有一點強自壓抑住的心焦。

“彆走了,門冬,”坐在一邊的月光道人忍不住擺了擺手:“你走得我心煩。”

“師父,”門冬跑到月光道人身邊,仰著臉急道:“如今大家都被各自關了起來,師叔還在五雷台上,她們說五雷台上的天雷連師祖都熬不到最後,是真的嗎?師叔這樣下去會不會出事?”

那一日顧白嬰闖進萬殺戰,掩護簪星逃走,獨自一人麵對各大宗門弟子的怒火,最終寡不敵眾,被關進五雷台。

作為太焱派最受寵的小師叔,青華仙子的兒子,若在從前,也不必在意旁人說什麼。可如今除魔軍尚未成行,魔族又虎視眈眈,這個時候太焱派也不能成為眾矢之的。最重要的是,少陽真人沒有開口。

他仿佛沒有要保顧白嬰的意思。

孟盈和田芳芳他們,如今都被關在各自的院子裡,不能踏出院門一步。靈心道人將他們這些與楊簪星走得近的同門全都派人看管著,表麵上說魔族狡詐,怕利用他們對楊簪星的同門之情對付修仙界。實則眾人一清二楚,這是生怕他們跑去五雷台想法子救顧白嬰出來。

門冬憤憤開口:“赤華門那老不死的,分明就是記恨先前對付楊簪星的時候,孟師姐他們過來幫忙。活了那麼大歲數,心眼子比誰都小。這次讓師叔去五雷台受刑,就數他跳得最高,他根本就是公報私仇,恨不得師叔死在天雷刑下,心腸歹毒!”

月光道人頭疼:“你也莫要拉偏架,此事也是七師弟太囂張,放走人便罷了,還口口聲聲護著簪星,聽在靈心道人耳中豈不是火上澆油。也怪我們,七師弟年紀小,從前在宗門裡都縱著他,也沒教過他能屈能伸的道理......”

“師叔要是能屈能伸,那也不是師叔了。”門冬嘟囔了一句:“師父,那師叔現在能不能出來啊?”

“如今簪星的命牌碎了,靈心道人的氣也散了六成,真要殺了七師弟,太焱派和赤華門這個時候對起來,赤華門也討不了好。”月光道人歎了口氣,“其實如今隻要七師弟服個軟,說一句自己是受了簪星蠱惑,有了台階下,赤華門也不好將事情做得太絕。”

但難就難在顧白嬰實在不是一個肯服軟的人,雷刑越狠,他嘴巴越硬。少陽真人不主動開口,靈心道人也斷沒有滅自己威風道理,可真要這樣僵持下去,受苦的是顧白嬰自己。到最後,真灰飛煙滅了也說不定。

“是啊,楊簪星的命牌碎了......”門冬突然頓住,似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忽然沉默下來。

簪星的命牌在那一日逃出萬殺陣不久後就碎裂成兩半,命牌碎了,代表著這個弟子消失於人世,死去了。

縱然他們再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也不得不承認事實。

姑逢山上的風順著窗縫吹進來,吹得小孩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拿袖子擦擦鼻子,也擦擦自己偷偷流出來的眼淚。

月光道人拍了拍小徒弟的頭,歎了口氣。

山間氣候無常,前一日清涼的夜風,今日就變得蕭瑟。

秋天,到底還是來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死訊(1)

冰淵到了夜晚,變得更寒冷了。

極冰之淵中,出口一眼望不到儘頭,白晝與黑夜不能憑日升月落來區彆。不過冰淵中會發光的青色花約有半日時間花瓣開放,半日時間花瓣閉合,是以便以花開花謝來區分晝夜。

距離簪星繼續往上爬,已經過去了十個晝夜。

不薑望著在冰淵上緩緩攀爬的人,女子個子原本很高挑,然而狐裘已經覆滿了冰雪,沉沉壓在身上,仍在前進,半刻也不曾停留。如一隻被壓彎了殼的蝸牛,徐徐獨行於遙遠的巨峰之上。

她歎了口氣,低聲自語:“真是個傻子。”

不薑一揚手,從指尖聚攏一簇魔元之力朝簪星送去。魔元燃燒,簪星狐裘積攢的冰雪瞬間被削掉大半。她腳步一停,扶住冰壁轉過頭看向半空中的不薑,笑了笑:“多謝。”

“你我至親,不必說得那麼客氣。”不薑瞥了一眼四周,青色的花朵大朵大朵盛開,瑩瑩如流火,她便道:“到夜裡了,你今日爬了一天,歇歇吧。”

簪星拄著無憂棍,抬眼看了看頭頂,深淵和十日前沒有任何區彆。她爬了這樣久,好像才往上挪動了一點兒,實在令人沮喪。

火在冷寂的深淵裡燃燒了起來。

跳動的紅色似乎驅趕了一些夜裡的寒冷,簪星靠著冰壁坐著,向著天火籃中燃燒的火苗伸出雙手,活動著僵硬的指間關節。

不薑望著她,準確地說,是望著她麵前的天火籃,揚眉道:“這火籃倒是很夠用,都十日了,火勢未有半分減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天火籃裡有三顆火精,整日整日地燃燒,可用三年,如我這樣儉省地用,說不準能用幾十年。”簪星一邊替彌彌揉揉凍僵的肚子,一邊開口:“才十日而已,算得了什麼。”

她難得用這般驕傲的語氣說話,不薑眯了眯眼:“火精難練,你那師兄,對你倒是很大方。”

簪星白日裡攀爬,晚上就停下來休息。休息的時候,不薑常常問她過去的一些事情。在嶽城的那些事,她並不清楚,是以並不多提,說得最多的,還是姑逢山上的日常。她想到田芳芳,忽而有些忍不住笑意,當初還嫌棄田芳芳小氣,送了一個沒什麼用的火折子,可這火折子如今在這裡卻救了她一命。若不是天火籃,單憑孟盈的一件狐裘,她早就成了冰窟裡的一座雕像了。

“我瞧你在太焱派人緣很好,”不薑看著她,“什麼狐裘、天火籃、替身符,放在魔界,也都是些稀罕物。看來你性格很討喜,惹人喜歡,這點倒是隨我,不像你那冷冰冰的父親。”

簪星頓了頓,輕聲開口:“是他們很好,素日裡很照顧我。”

“確實很好,能以命相護的同門,在我們魔界也沒有幾個。”不薑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簪星腕間的發帶。

“朱顏”失去了上麵的遁逃咒後,變成了一根普通的發帶,不如往日鮮亮,黯淡地落在她腕間,如一隻棲息的枯蝶。

簪星想到了顧白嬰,眉宇間沉寂下來。

他硬生生將自己送走,獨自一人麵對整個修仙界的怒火和指責,以他驕傲又固執的性情,多半不會對宗門人服半句軟。那些老家夥手段淩厲,真不知會如何對他。

說到底,是自己連累了顧白嬰。

像是看出了簪星的擔憂,不薑岔開了話頭:“不過,你還是打算繼續往上爬嗎?我看以你的腳程,說不準要爬個十年二十年。”

“那也不錯,”簪星低頭看著火光:“反正天火籃能燒幾十年,我既是魔族,壽命也長,幾十年後總不能還在原地。”

“我很想鼓勵你。”不薑攤開手,掌心裡陡然出現了一把小小的玉梳。她一手握著梳子,慢慢梳理自己的長發。

縛住她四肢的鎖鏈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不薑毫不在意,隻梳理著那把緞子般的黑色長發,淡淡開口:“你也感覺到了,越往上越冷,等再往上一點,天火籃中的火苗消耗會更快。而且就算有火精,也阻止不了你結冰的速度。簪星,你要考慮清楚,”她的語氣嚴肅了一點,“倘若停在原地,我渡你一些元力,還能支撐得久一點。”

彌彌的身體在火苗溫暖下變得柔軟了一些,銀琅獅疲倦地睜開眼,懶懶地%e8%88%94一%e8%88%94簪星的手背,又闔眼睡了過去。隨著在冰淵中待的時間越久,彌彌昏睡的時間越長,有時候整整一日,彌彌醒來的時間還不到半個時辰。

簪星摸了摸它的頭,道:“你的魔元之力也不多了吧。”

不薑怔住。

“被鬼厭生關在此地,魔元每日都在消耗,再渡給我,你怎麼辦?好歹如今還有個能說話的人,要是你也睡過去,這麼高一座冰淵,爬起來也真夠冷清的。”簪星笑笑:“我元力儘失,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實在不用強撐。而且,我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隻是不喜歡坐以待斃罷了。”

“試過總好過沒試過,真到了不行的那一步,你再幫我,現在還不到說放棄的時候。”她道。

冰淵裡沉寂下來,隻有火苗無聲地跳動,在冰壁上留下熱鬨的影子。。

不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簪星,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