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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4359 字 6個月前

謝邙聽著洞裡傳來的呼呼風聲:“阿渡,慢一些。”

孟沉霜回頭看他一眼,放慢了手上的動作。

一刻鐘後,一隻漆黑的木盒被收入手中,外觀完好?無損,涼得像是一塊冰。

這盒子沒?有鎖,全靠釘子將?蓋子釘住。

這裡太黑,孟沉霜和謝邙退到山洞之外,寒冷的風一下子卷得襟袖飛動,兔猻一家遠遠地看著這兩個人類。

孟沉霜翻出一把短匕,沿著縫隙把蓋子撬開,天光落進盒中,最先漫起的是一股鐵鏽味。

血早就乾了。

是那九顆從各麵?釘穿心臟的鐵釘生了鏽,而被釘住的心臟早已風乾空癟,縮成半個拳頭大的一團黑褐色東西。

但即使被釘穿,又?被壓在雪山之下六百年,這顆心臟仍散出濃鬱的清氣?。

孟沉霜左右端詳:“是用?來釘馬蹄鐵的釘子,看來九狄人手忙腳亂,不講究。”

謝邙抬手啪一聲合上了蓋子:“走吧。”

孟沉霜挑了挑眉,去?看謝邙時,後者已經轉身?上了飛劍,孟沉霜沒?說什麼,幾步追了上去?。

兩柄劍再次掠過雪席城時,孟沉霜忽然抓住抓住謝邙的手腕,冷不丁道:“魔氣??”

謝邙的手臂一僵,腳下鹿鳴劍卻飛得迅猛,直接把孟沉霜往前拖了幾十米。

孟沉霜不得不雙手拽住他的手臂,在半空中喊道:“謝南澶,等等,停一停!”

鹿鳴劍總算是停下了,謝邙回過頭說:“我無礙……”

孟沉霜眨了眨眼:“啊,我知道,我是說雪席城裡好?像有魔氣?。”

謝邙眉頭一鬆,但隨即又?皺起:“之前朝萊到雪席城尋人時,重啟了九龍鎮山河大陣,天上都後命理?事台來修葺陣法,但淨化殘餘的陰氣?還需要一些時日,凡人不得入內,雪席城仍是座空城,或許有魔族趁機溜進去?了。”

說話之間,孟沉霜忽然隱約聽到一陣呼喊。

“陛下——陛下——”

他朝下一望,就見雪席城中高高聳立明武天王塔上站著一個人。

天王塔的塔頂已經塌了,那人就站在殘餘屋簷的最高處,朝著孟沉霜的方向揮舞衣袍,想要吸引二人的注意?。

孟沉霜:“落罔?”

他怎麼會在這兒?

“下去?看看。”孟沉霜牽著謝邙往明武天王塔飛去?。

第89章 合巹之禮

兩人禦劍剛一靠近落罔, 這人就像搖尾巴討食的狗一樣撲向了孟沉霜,他見孟沉霜拉著謝邙的手,便也想去牽孟沉霜的手。

“陛下——!!”

謝邙抬腿就是一腳, 把人整個蹬了回去。

落罔摔在瓦楞上, 猛地咳出一口血, 孟沉霜這才發覺他一身都是傷, 可還不等他看清具體,忽然嘭一聲?!

落罔消失在原地,殘瓦上隻剩下一隻……小狗?

黑色小狗耷拉著耳朵,後腿一道狹長的傷口, 前%e8%83%b8凹陷, 似乎是斷了骨頭, 此刻正嗚嚶嗚嚶地朝孟沉霜叫。

孟沉霜:“落罔???”

小狗水靈靈的眼睛哀怨又期待地看著他。

孟沉霜禦劍過去,把小狗從屋簷上抱了下來。

小狗的體型介於幼年和成年之間, 孟沉霜落到地上, 想把他放下來時,他還伸著爪子扒拉了一把孟沉霜的手, 戀戀不舍。

“落罔,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變成狗了?”

小黑狗趴在地上,嗚咽了一會?兒, 才不情不願地口吐人言:“我父母是犬妖入魔,我生?下來,也是犬妖為魔。”

妖修有心, 自然也有心魔, 有可能走?火入魔,隻是動物生?在野外?, 大多質性?淳樸,入魔的可能比人修小得多,因而妖族墮魔極少見,沒想到落罔竟是一個。

怪不得他以前就……不大聰明。

孟沉霜忍不住摸了摸小狗頭,小黑狗渾身是傷,卻還高興地搖尾巴,孟沉霜便又給他塞了幾顆治傷的丹藥,問?道:“你怎麼從凝夜紫宮跑出來了,和誰打架了?”

小黑狗忽然開始掉眼淚:“是天魔王阿耶山,他率天魔族攻占了孤鶩城,陛下,我沒有守住城,重傷後逃到這裡躲避追殺。魔域現已全部淪陷,他還把您的頭懸在城頭示眾,您什麼時候回去砍了阿耶山的腦袋?”

“我的頭?”

“陛下的腦袋。”小狗點頭。

孟沉霜還在茫然,謝邙提醒道:“你留了紙人偽裝成魔君燃犀。”

他蹙眉:“可如果阿耶山砍了假魔君的腦袋,他不會?看不出那是個紙人。”

“他不在乎。”謝邙道,“借魔君的腦袋示威而已,隻要你沒有回來,城頭上的那顆腦袋是真是假又有什麼關係?”

“這阿耶山倒是雄心壯誌……落罔,我還有事要辦,暫時回不去。”

小黑狗咬住孟沉霜的衣擺:“陛下!你帶我一起好不好!”

如果還是人形,不等孟沉霜出手,謝邙已經拎著落罔的領子,把人扔開了,可現在落罔是一隻小狗,兩個人都不會?平白無故踹開一隻不傷人還搖尾巴的小狗。

“你身上傷沒好,我不能把你帶在身邊,我想想……我給你找個地方?養傷,可好?”

落罔泫然欲泣地倒在孟沉霜腳上,像是賴上他了。

謝邙提著小狗後頸把他拎了起來,對孟沉霜說:“該走?了。”

孟沉霜點點頭,重新禦劍升空。

落罔被謝邙提在手上,來回亂扭,忽聽一聲?:“彆?動。”

無形的威壓鋪展開來,落罔隱約覺出某種熟悉的氣息,仰起頭一看,一雙冰冷的青色眼瞳正注視著自己。

小黑狗渾身打顫,瞬間炸了毛。

孟沉霜飛在前麵,沒有察覺到落罔此刻的如履薄冰,隻是望著腳下掠過的九龍鎮山河大陣,升起些許遲疑。

他放慢了速度,與謝邙並肩:“你剛才說,天上都讓理事台的人來修葺過陣法?如今過去快半年了,他們?真的修了嗎?”

謝邙在孟沉霜麵前把落罔提到手臂上托著,揮袖朝那九龍鎮山河大陣打下一道靈力,刹那間清光激蕩,六子聯方?的紋樣從光芒中浮現。

“來過了。”

“可是陣中靈力微弱,甚至不如朝萊以一己之力注入的靈氣。”

“許是偷工減料,你若擔憂,我可以向顧元鶴或裴汶去信,叫他們?來看看。”

“晚些吧,現在不宜向他們?暴露行蹤。”

孟沉霜的目光穿過腳下流雲,注視著那法陣上六子聯方?的紋樣光芒逐漸淡去。某種捉摸不透的預感卻浮上腦海,冥冥之中似乎有個答案向他顯露出隱約的身形,他卻始終抓不住。

不是莽莽天命,倒似某種毛骨悚然的陰謀躲藏在麵紗之後,一閃即逝。

回到錦上京時,天色還未暗,謝邙把落罔扔給孟朝萊看著,自己隨孟沉霜重上返枝山念陵。

幾日不見,念陵墓室裡的塵土一如既往,怨氣在墓道中湧動翻滾,仿佛一條條黑色巨蟒。

孟沉霜踩上棺床,叫謝邙在旁等一等,他怕謝邙碰了棺材裡的東西,又心智不穩走?火入魔。

從木盒中取出蕭緋的心臟,一根根抽出鐵釘,孟沉霜掀開蕭緋的衣衫,左右比劃了一會?兒,才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掀開金箔,把乾癟的心臟放進玉製的肋骨之間。

但金箔合上後,還有一道縫隙無法消弭。

“南澶,有針線嗎?”

謝邙當真從乾坤袋中取出了銀針和線頭,但腳步剛往前幾步,就被孟沉霜呼止:“拋給我,我來就行。”

謝邙給銀針穿好了線,用靈力浮空送到孟沉霜手中,孟沉霜彎下腰去,把金箔和屍身上殘餘的皮□□到一起。

周遭寂靜無比,好似能聽清灰塵落下的聲?響。∞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燃明符安靜地發出光亮,時間仿佛這算不上廣闊的空間中堆疊成了丘陵。

自棺中流淌而下的清氣越來越多,從一開始的被怨氣壓在地底,到逐漸上浮,最終勢均力敵地壓製住怨氣。

怨氣仿佛從此失去了動力,在清氣的壓製下,不再向外?奔湧,隻是靜靜地漂浮在原地。

孟沉霜站在棺床上,用魔氣一招,停滯的怨氣便倒流而來,全部湧進棺槨之中,最後被壓進那金身玉骨之中。

唯餘淡淡清氣如廬山雲霧般越過山頭。

接連吱呀幾聲?,待棺蓋與槨蓋都被推回,孟沉霜再打進七顆提前準備好的金鎮釘,蕭緋與李瑾二人的屍骨,終可重回寂靜與黑暗。

隻餘少許清氣自縫隙中溢出,幾乎不可為凡人肉眼所?見了。

孟沉霜跳下棺床,拍拍手上的灰,對著謝邙道:“我們?一定是世上第一對給自己合上棺材的人。”

“那就該上一炷香,再奉上祭肉,燒些紙錢。”

“那這些香火供奉最終就要徒徒耗費,到不了我們?兩個活人手中。”孟沉霜道,可他想了一想,忽然從乾坤袋裡取出了一袋樹枝,從裡麵挑了六根長的,分了一半給謝邙。

“這是……桂枝?”謝邙聞見這樹枝的香氣。

“之前靜之給我配解啼喑之毒的藥方?裡有桂枝,”說到這名字,孟沉霜的語氣頓了頓,“我們?手上沒有香燭,權且以此暫代,總歸是拜自己,也不會?遭鬼嫌棄。”

“好。”

新鮮的祭肉瓜果是沒有,孟沉霜回到配殿裡端來幾盤木頭寶玉雕的果肉祭品。

謝邙跟在他後麵,從一隻紅色漆木箱中翻出了一對一尺長的盤金龍紅燭,又不知何時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壇臘梅釀。

孟沉霜見了,剛要從一圈明器裡取兩隻金杯,謝邙卻攔住他,又從箱中取出了兩隻葫蘆對半劈開似的容器盛酒。

燃明符點亮紅燭,燭火熏燃桂枝。

玄室之中火光幽幽,兩人整了整衣襟,並肩立於棺尾,手中桂枝燃燒著,火星漸漸下移,散發出極其?濃烈的香氣。

孟沉霜與謝邙躬身朝棺中人拜了三拜,隨後把桂枝立在紅燭兩側。

紅燭燒得極慢,桂枝卻走?得太快。

謝邙往兩隻葫蘆容器裡倒上臘梅釀,孟沉霜捧著酒,再向棺槨拜了三拜,正欲以酒潑地時,桂枝便已經燃儘了,紅燭卻燒得正好。

謝邙攔住他的動作:“這酒潑進地裡,無人能嘗到,阿渡,不如你我對飲。”

孟沉霜隻遲疑一息,也覺得謝邙所?言屬實,他在九泉冥府嘗過潑進土裡拜亡人的祭茶,隻有一股土腥子味。

如果將這臘梅釀也潑地,著實浪費美酒。

孟沉霜點了點頭,正要喝酒,卻見謝邙捧著半邊葫蘆杯,向他揖了一禮。

他不明所?以,卻仍還了一禮,起身時望見謝邙眉目帶笑?。

“飲吧。”謝邙道。

此為晝時,玄室之內無日光,倒似暗夜。

紅燭燒天,火星劈啪。

二人舉杯共飲。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