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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一隻眼睛和兩條小腿沒被燕折裹住。

“老板……”

俞書傑靠近,又看見了輪椅邊緣的紅色液體,他臉色微變,連忙又給董醫生發了條信息讓他過來。

“需要我把燕少爺——”

“不需要!”

回答俞書傑的不是白澗宗,而是燕折。

他摟得更緊了,以至於白澗宗隻能微仰著頭與俞書傑對視。

俞書傑默默退開。

雖然老板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太好,但比燕少爺應該是好點,至少人是清醒的。

一個是平時看起來就不正常,發病時更不正常的人。

一個是平時看起來正常,偶爾發發病就沉浸在哭泣中不可自拔的人。

也不知道哪個好一點。

最慘的是,這兩人還是夫夫,還一起應激了。

董華先到的,他是家庭醫生,大部分時候都住在山莊,因為白澗宗用到他的機會還挺多。

他也是為數不多知道白澗宗會自殘的人。

但這次他卻對傷口毫無辦法,因為有隻大型“樹袋熊”牢牢抱住了白澗宗,還一屁股坐在了傷口處。

沒有老板的準許,他們也沒法拉開這隻“樹袋熊”。

董華和俞書傑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裡看到了無奈。

按照這個流血速度,傷口應該挺深,看燕折的淺色褲邊也都被血打濕了,董華隻能低聲道:“老板,您得處理傷口。”

白澗宗:“沒傷到動脈。”

董華:“……”

沒傷到動脈就不是大事了嗎!而且你怎麼知道沒傷動脈,你是醫生嗎!

彆人久病成醫你久殘成醫是吧!

但董華隻敢在心裡咆哮,麵上依舊是那個低調無比的醫生。他把醫療箱打開,準備好等會兒所有需要用到的東西。

結果葉嵐君沒等來,倒是把燕小祖宗等睡著了。

白澗宗陰鬱地問:“確定不是休克?”

“確定不是。”董華擦著汗,“和上次不一樣,這次隻是睡著了。”

白澗宗操控輪椅回到二樓主臥,強行拉開燕折圈住自己脖子的雙臂。

被放到床上的那一瞬間,燕折又醒了,開始哭。

他惶然尋找著熟悉的身影,就像脫離父母懷裡的嬰孩,一落地就感到不安。

他哽咽著問:“您又要把我扔進魚塘嗎?”

“……我沒扔你。”

白澗宗不知道怎麼又跟魚塘扯上關係了,哪怕他依舊不信穿書這檔子事,也不得不順著燕折說:“是書裡的人扔的,不是我。”

燕折哭得眼睛都花了,特彆固執:“就是你,你還不要我,你要跟燕顥結婚!你還要我走遠點,也不給抱!”

“……”

白澗宗右腿的褲子已經被血浸透了大片,隻是深色看不太出來。

董華和俞書傑都在門口。

他閉了閉眼,用雙臂撐起身體,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麵,以與常人不同的狼狽姿態艱難地靠躺到床上。

床單上蹭得到處都是血漬。

他一手把哭瞎了的燕折拉進懷裡,另一隻手將不聽話的右腿擱置在床邊,並對門口不敢抬頭的董華說:“過來處理。”

董華連忙拎著醫藥箱過去。

燕折終於慢慢止了哭,安靜地盯著白澗宗受傷的大腿,眼底倒映著一片血紅。

第65章 找醫生

葉嵐君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

她和俞書傑在門外交流了會兒情況,才朝臥室裡走了兩步,但沒靠近。

白澗宗對外界的隔絕心理很嚴重,所以哪怕葉嵐君作為他的心理醫生這麼多年,大多數時候也都在山莊進行診療,卻從未進過白澗宗的臥室。

她和床上的白澗宗對視一眼,心裡微鬆。

白澗宗狀態看起來很差,但沒她想象中的差。

相反,真正需要注意的是燕折。

從表麵來看,燕折隻是哭腫了眼睛,好像沒其它不對勁,但葉嵐君還是敏銳地發現了些細微的違和感。

燕折幾乎把自己縮到原有的一半體積,緊緊依偎在白澗宗臂彎……這個姿勢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實在有點怪異。

董華剪開白澗宗的褲子,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

白澗宗之所以能用手指扣破大腿,除去用了狠勁以外,還因為他前些天自殘過,傷口還沒愈合。

這個畫麵似乎刺激到了燕折,他直勾勾地盯著,身體僵硬地一動不動。

董華不敢多話,隻能儘可能小心處理,欲言又止:“老板,傷口有點深,需要縫合……”

又是在床上,腿又沒平放,懷裡還抱著個人,實在不是個好的縫合環境。

白澗宗:“就這樣縫。”

董華隻能照做。

唯一的好處是,白澗宗雙腿沒有知覺,不需要打麻藥。

正準備動手,燕折突然傾身,猛得敲打董華的腦袋,然後又秒縮回白澗宗懷裡。

“啊!”

董華痛蒙了,下意識想揉,但由於已經戴上手套,雙手隻能無措地僵在半空:“怎麼了?”

燕折厭惡地看著他:“你走開,你不要欺負他!”

“……”董華解釋道,“我沒有欺負他,我是醫生,他受傷了,再不處理會感染。”

燕折不聽。

白澗宗麵色蒼白,語氣冷漠:“傷口感染了我就會死。”

“……”燕折像隻警惕的小狗,“那他為什麼沒有穿白大褂?”

董華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事,他是家庭醫生,白澗宗對他的穿著並沒有硬性要求。

白澗宗道:“因為我不喜歡有人在我麵前穿白大褂。”

燕折哦了聲,說:“那您有點矯情。”

眾人:“……”

白澗宗一點沒慣著:“沒有你矯情。”

天天哭天天哭,打一下屁股都要哭。

董華試探地拿起鑷子與剪刀,清除傷口周圍已經失活的皮膚組織,見燕折沒有再打自己的意思,才開始專心縫合傷口。

熟悉的碘伏味引起了燕折的不適,他縮得更厲害了,小心翼翼地問:“他又弄傷你了嗎?”

白澗宗:“……”

這個“又”字實在敏[gǎn],引起了葉嵐君的注意。燕折好像辨識不了周圍的人,一直處於混亂之中。

她用眼神和手勢示意白澗宗,順著燕折的話應下去。

白澗宗收回目光,嗯了聲:“那要怎麼辦?”

“我、我們跑掉。”燕折鼓足勇氣,很小聲地說,“如果被他發現了,我就抱住他的腿不鬆手,您不要回頭,找警察叔叔回來救我。”

白澗宗喉嚨泛起一陣乾澀,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看見葉嵐君繞到了床另一邊,用手機給他打了一行字。

【問他:“我們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怎麼出去呢?”】

白澗宗照讀。

燕折湊到白澗宗耳邊,悄悄說:“我今天碰到一個哥哥,他說會想辦法救我的。”

“哥哥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燕折突然激動起來,有些惶然,“他、他會不會在騙我?和之前一樣,故意這樣說,然後懲罰我……”

在場除葉嵐君以外,其他三人幾乎同時想起燕折對止疼類藥物有抗性的事。

可如果關住燕折的那個人那樣可惡,又怎麼會在打了燕折以後又給他用止疼藥呢?

再接著就問不出什麼了,燕折狀態很差,越來越混亂,幾乎語無倫次。

隻能從他的話中隱約拚湊出一個恐怖的輪廓——

十四歲以前,燕折很可能和白茉被關在某個地方,兩人都經曆了不同程度的折磨,經常受傷、見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並且,關住他們的人還曾設下陷阱,故意找人引誘燕折逃跑,等年幼的燕折照做、感受到希望以後,再突然出現,將燕折抓回去一頓懲罰。

想想都絕望。

氣氛一下變得沉默,隻剩下燕折默默流著眼淚、偶爾才發出低低的抽泣聲。

董華縫好最後一針,打完結便站起身,大氣都不敢出地處理醫療廢物。

“都出去。”

葉嵐君沒說什麼,跟在董華身後離開,俞書傑在最後,並關上了門。

安靜的臥室裡響起低啞的聲音:“再哭眼睛都要瞎了。”

燕折當然不會因為白澗宗一句話就不哭。

哪怕好幾年前,白澗宗也沒見過這樣的燕折,他也沒再出聲。

老實說,燕折除了正常的時候,什麼時候都很乖。

被捏住下巴也會順從地抬頭,由著白澗宗抹掉淚痕,然後繼續掉眼淚,哭得皮膚白裡透紅,像個漂亮安靜的瓷娃娃。

白澗宗隻能回憶年幼時母親哄睡自己的畫麵、那已經十分久遠,遠到他都記不太清夜深人靜時母親哄他睡覺的低語。

他隻能生疏地,一下又一下,輕拍燕折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安撫起了作用,燕折很快睡著了。

有前車之鑒,白澗宗沒有貿然把燕折放在床上,隻僵硬地保持著懷抱的姿勢。

直到半個多小時過去,燕折的呼吸逐漸趨於平穩,他才艱難且緩慢地撐離自己的身體,將燕折平放到床上。

回到輪椅上,他盯著床上的燕折半晌,又給蓋上毯子。

不管從前經曆過什麼,燕折都已經跑出“那個地方”八年了,他有未來,有新的希望。

可白茉呢?她還有活著的可能嗎?

白澗宗紅了眼,指尖幾乎嵌入掌心的血肉中。

……

葉嵐君坐在露台上,正在看她沒來之前,白澗宗和燕折在走廊上的對話錄像——

那會兒有個監控正對他們,剛好拍到了燕折應激的全過程。

葉嵐君已經在本子上寫寫圈圈了很多東西,聽到身後的輪椅聲也沒有回首,隻問:“哄睡了?”

“嗯。”

葉嵐君道:“我收回之前的話,燕折確實有點分裂的症狀……但完全不符合典型。”

她蹙起眉頭,站起來,轉身看著白澗宗說:“最好還是先帶他去做一次全身體檢,看看有沒有異常。”

“嗯。”

白澗宗垂眸。

沒讓燕折去做體檢,是燕折堅信自己穿書,貿然帶去可能會有所刺激。

“高管自殺”的預言本讓白澗宗有所動搖,甚至看了幾本以穿書為背景的網絡小說,但其內容無聊至極、毫無道理。

但經過剛剛那一切,白澗宗徹底不信了。

什麼穿書能讓燕折繼承這具身體的記憶?甚至不僅是記憶,還有感情與陰影。

何況如今的燕折和白澗宗記憶裡的燕折並無太多區彆。

無非是性格遞進上的差異。

十幾歲的燕折也喜歡裝乖演戲,但是要更內斂,如今的燕折更加放飛自我。但從飲食喜好上來看,幾乎完全一致。

“他口味重,秋葵是他為數不多喜歡的蔬菜,現在和以前都很喜歡。”

葉嵐君靠在露台邊緣,聽著白澗宗描述種種。

晚風並沒有吹走白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