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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33 字 6個月前

不能,他大可反過來將霍顯當成人質,以換取最後的生路。

留在這裡就是坐以待斃,霍顯手上的動作愈發地快。

倏地,似是有人拽了下鐵鏈,牢門頓時傳來一連串窸窸窣窣的聲響。

霍顯側目,“誰?”

“我,是我。”那人壓著嗓音,左顧右盼生怕引來士兵,道:“周白虎。兄弟,咱們見過!”

霍顯怔了怔,顯然是記得他,“你怎麼進來的?”

周白虎在撬鎖,把鎖頭拽得噹噹響,邊說:“嗐,能怎麼進來,老子挖了好幾天地洞了!你彆說,山路太難挖了,哪哪都是礙路的巨石,老腰都差點給我累斷!”

他像是被人打開了話匣子,索性盤腿坐了下來,捅著鎖芯說:“我說我們小姐哪裡找來這麼個俊俏的麵首,還懂兵法陣型,原來你就是那挨千刀的錦衣衛鎮撫使啊,嘖,還彆說,你與宣平侯真像,我這腦子,當時怎麼就沒反應過來。”

“欸,你和我們小姐,你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啊?”

話音落地,遠處出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周白虎速度極快地竄入草叢,待到人走過方才回來繼續。

這麼一打岔,他也不敢再叨叨,專注於手頭,很快就將鎖打開。

他三兩下隔斷霍顯手上的麻繩,“快,咱們先走。”

霍顯摘掉眼上的布帛,卻沒有立即隨他離開。他遲疑地看向周白虎,道:“這次是朝廷的行動,催雪樓撈不到什麼好處,潛入敵營這麼危險的事,你怎麼肯來?”

周白虎不樂意了,瞪眼道:“你什麼意思?你看不起誰呢,我們江湖中人,義字當先,莫要拿你們混官場的肮臟思想揣度人!”

然霍顯早在順德府時就看清周白虎了,他自然不算個壞人,但他因功自大,縱容手下作惡行凶,之所以肯暫時服從姬玉落,也是因為謝宿白那條清正之路他走不通。

這是個無利不往的人,如今又怎麼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

眼下這個情況,霍顯不敢輕易相信他。

被他這樣直勾勾盯著,周白虎臉上的正義一點點垮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擺手道:“行了行了,是宣平侯,他說了,若我能將你平安救出,他就讓我入他帳下,封個督頭當當。”

說罷,周白虎又兀自點頭說:“你不能死,老子千辛萬苦,就為了當個正經兵容易嗎!”

第122章

馬車顛簸數夜, 蕭元庭要吐了。

自通州離開,才剛出通州地界不多久,他便遇到一場劫殺, 兩波人馬打得你死我活, 人頭四肢滾落一地, 蕭元庭哪裡見過這樣的場合, 腿一軟便滾下了山坡。在樹上掛了幾日,瀕臨餓死之際, 終於有人找到了他。

可來人不是錦衣衛那些人,而是蕭騁的心腹, 江維德。

彼時蕭元庭尚不知發生了什麼, 但因為信任,自是不多想就隨他走,哪知後來沒日沒夜地趕路,風餐露宿, 馬都累死了幾匹, 身後更是一群錦衣衛的人圍追堵截,途中打打殺殺,他被這兩夥人搶來搶去, 似乎把這輩子的苦都吃完了。

最後終是江維德搶回了他,這些人都沒有要害他之心, 蕭元庭已經懶得掙紮,隻掩唇嘔吐, “德叔,我們究竟去哪啊?”

“我不行了, 不行了德叔。”

“江維德!你給我找間客棧歇一晚, 嘔……”

可無論他說什麼, 江維德都隻一句,“小公子莫怪,待見到國公你就明白了。”

蕭元庭不明白,他爹南下退敵,早早就班師回朝,如今不是應該好好在京都呆著?錦衣衛與江維德之間又是什麼恩怨,兩人為何都對他窮追不舍,這中間當是有什麼誤會。

但能是什麼誤會?

他心中略有忐忑,想起前幾個月如夢如幻的快活日子,隱隱生出些不安,可卻不敢往下想。

後半程路上,蕭元庭莫名安靜,也不嚷嚷了,直到馬車停下,他才急忙跳車,抱著客棧門前的柱子就死命嘔吐,幾乎要將肺腑都給吐出來。

江維德在路上看到了朝廷的兵馬,當即便知發生了什麼,他謹慎地將蕭元庭推到裡頭,道:“小公子一路舟車勞頓,便先在客棧歇息,這裡不似京都繁華,如今外頭又不太平,就莫要隨意出門走動——你們照看好公子,我去去就回。”

兩個侍從領了命,寸步不離護著蕭元庭上樓。

蕭元庭見狀,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東鄉縣……

他幼時曾隨父親到過此地,但也僅一回而已,再沒有多的印象了。

待上到二樓包廂,他在門外躊躇,問:“我父親也在東鄉縣?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或是他奉旨來此剿匪?”

侍從低頭不語,猶如兩個啞人。

蕭元庭討了個沒趣,正要推門入房時,恰逢兩個文人墨客打扮的男子自廊道走過。

其中一人道:“誰能想到,逆賊竟藏在我們東鄉縣數年呢,真是匪夷所思。”

刹那間,如雷驚耳。

蕭元庭推門的手頓時僵住,身形都跟著一晃。

-

整整三日,連綿的群山屍骸遍野。

蕭騁占了地形的優勢,朝廷這邊則占了數量的優勢,兩相抵消之下,誰也討不著好處,幾乎是以命換命,強攻強守,營地終被攻破,但裡頭的防守並不薄弱,最後全都打作一團,前兩日還平靜的營地不複存在,炮火連天,內營成了最後的防線。

炮火聲已經近在耳邊。

對周白虎來說,這是救命的號角聲。

霍顯一失蹤,內營就立刻啟動嚴密的搜捕,他們勢單力薄,不好正麵動手,偏生周白虎打的地道已被察覺,後路被斷,隻能在營地東躲西藏,等待外麵的人打進來。

可內營防守實在太過嚴苛,他們幾次羊入虎口,又虎口脫險,最後霍顯又帶他繞回了最初的牢房。

周白虎已經跑不動了,躺在草垛上大口喘氣,說:“好不容易跑出去,咋個又繞回來了?”

霍顯靠著石壁坐下,角落光線昏暗,看不清他蒼白的麵色,他道:“老話說的好,燈下黑啊。”

周白虎想了想,道:“也是。”

他沒有發現異狀,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說:“現在外麵烏七八糟,恐怕比裡頭還危險,咱們就在這兒藏著也挺好,等朝廷的人打進來,內營必亂,那時我們再順著地道爬出去,嘖,臘月末,快要迎新歲了,也算是好兆頭!”

說罷,他撕開衣角的布帛,把自己受傷的手臂纏繞起來,又問:“欸,你還好吧?”

霍顯“嗯”了聲,閉眼道:“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裡,睡會兒吧。”

他翻過身去,聽周白虎嘟囔了句“心真大”,才緊緊咬住牙。鐵窗落下幾束天光,可以看到男人微微蹙起的眉眼,和鬢邊密密麻麻的汗。

齒間泄出的一點呻-%e5%90%9f讓周白虎狐疑地往這裡撇一眼,但很快霍顯平穩的呼吸聲又打消了他的疑惑。

周白虎搖搖頭,也跟著閉眼小憩。

身處敵營,他們已經三日不曾合眼了,饒是周白虎這樣彪悍也扛不住,這會兒更是抓緊時間補充體力。

不多久,鼾聲響起。

周白虎徹底睡死過去。

待到他睜眼已是星月滿天,沉重的腳步聲回蕩,他一個激靈爬起來,操,險些就自投羅網了。

他忙回頭,說:“快醒醒,那些人回來了!”

可他手往草垛上一摸,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人?

山野空曠,冷風瑟瑟。

趙庸將所在軍帳撤退到了最裡頭,遠離前線戰火,廝殺聲在這裡都顯得遙遠渺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瞭望台上架著幾台火器,這種武器隻有神機營才有,哪怕是武將想要調用,都得經過層層報批,而這裡卻有數台,角度還正對著防線外的重重柵欄,一旦點燃引線,防線之外必定被炸得血肉模糊,山石崩裂。

軍帳間的盲區,發出嗚嗚的聲響。

霍顯純靠臂力勒死一人,將那身盔甲扒了穿在自己身上,神色如常地混入一支巡邏的隊伍,在靠近瞭望台時又悄無聲息離隊,徑直走了上去。

每座瞭望台上有兩個士兵看守,聽聞動靜,那兩人轉頭看過來,其中一人狐疑道:“離輪換不是還有一刻鐘嗎?”

這裡的人嚴格遵循規矩,與刑部大牢那些混吃混喝的獄卒不同,戒備心十足。

話音甫落,另一人就已防備地要拔出彎刀,說:“輪換兩人一組,你怎麼隻有——”

刀還沒徹底拔出,削得尖細的樹枝就紮穿了他們的脖頸,兩人目眥儘裂,瞪大的瞳孔裡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他們喊不出聲音,掙紮片刻,直直栽倒下去。

霍顯沒時間多看,將兩具屍體踹到一旁,動作嫻熟又迅速地將火炮裝進火器裡,調整角度,將要點燃引線時,手臂倏地一疼,猶如萬千隻白蟻在啃食筋脈,這種痛感很快就傳便五臟六腑,他撐著台麵才沒有跪下去。

霍顯卻眼神平靜,甚至隱隱露出些殺意,仿佛疼得緊繃起來的身體不是他自己的。

隻稍停一息,引線被點燃,“轟”地一聲——

伴隨著鋪天蓋地的慘叫聲,防線被炮轟出了個巨冷,守在最前沿的軍士瞬間被炸成肉泥,防線被攻破了!

不是從外麵,而是從裡麵?!

剩下的人立即後撤,重整隊伍,不約而同地往火炮射來的方向看。

相鄰幾座瞭望台上的士兵也懵了,紛紛探頭看過去,怎麼回事,他們沒有接到指令,旁邊的兄弟手滑了?

可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炸藥相繼投射,硬生生將防線撕出了個口子。

不,“敵襲,是敵襲!快抓住他!”

內營當即就騷動起來,巡邏的士兵匆忙趕來,所有人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朝這座瞭望台趕來。

霍顯卻沒有動,他神色專注地點燃第四根引線。

如此突如其來的巨響,幾乎讓防線外的廝殺聲都不約而同地靜了半瞬。

對麵山崖上,沈青鯉愣了一下,“什麼情況,他們自己打起來了?”

不,不對……

沈青鯉眯起眼,往火炮發射的方位看,抖地打了個寒顫,“那是——操,他不要命了嗎!”

說罷,他又立刻捂唇,小心翼翼地往姬玉落那裡一瞥,隻見樹影在她臉上搖曳,看不清神色。

內營被炸開了一道口子,原本隆起的山坡是進攻的最大阻礙,如今也被霍顯幾顆火炮炸平了,南月領著一支千人步兵一窩蜂衝了進去,把本就渾水一樣的內營攪得更渾了。

蕭騁緊隨其後,看向原本井然有序的營地幾近被毀,他目光冷冷地望向瞭望台上的身影。

他從來,從來沒將霍家人放在眼裡!

霍蕭兩家手握想等的兵權,幾乎平分了京都武將世家的聲勢,人人都道兩家齊名,可世人仿佛都忘了,霍家在建朝初期,可是流匪出身!

那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