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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295 字 6個月前

案,難免惹人非議,確實是……不太妥。”

謝宿白溫和一笑,“朕如何不知閣老的良苦用心,隻朕貴為天子,在其位謀其政,自不能膽小怕事,凡事隻顧自己,那豈不有損天家顏麵?”

天家顏麵啊,眼下誰再多一句嘴,冠上的可是損害天家顏麵的罪名!

想說的不想說的通通噤了聲,幾個反對的大臣麵色青紫,謝宿白總是這樣四兩撥千斤地堵住他們的嘴,偏生人還一副淡淡然非常好說話的姿態,簡直讓人好生氣!

閣臣抽了抽嘴角,進攻道:“既是清算東廠,何不將錦衣衛也一並料理了?廠衛本是一家,哪有打一個放一個的道理?霍顯那賊子做作惡多端,既已捕獲,何時行刑?”

不知是誰在角落“欸”了聲,“我忽然想起一件陳年舊事,霍顯少時,曾是長孫伴讀吧?皇上仁慈,下不去手啊。”

霍顯失蹤之事沒有廣而告之,已經丟了個趙庸,再讓他們得知霍顯也丟了,恐怕要鬨出大事。

這些人現在還以為,霍顯還在牢裡蹲著。

謝宿白淡淡道:“斬立決自是一時痛快,可背後那些螻蟻,淡然也不能輕輕放過,此事,還要藺愛卿多多費心。”

刑部侍郎被點到名,心中不由罵娘。起初他還以為這次清查能痛痛快快乾一票大的,誰料這分明是在給自己找苦吃!

全都關在刑部大牢,出了點事兒,全都他娘要他給個說法!他從來都是親太子一黨,然新帝做事可不地道,有事沒事就拉他出來擋災。

果然,下一刻謝宿白就掩唇咳嗽起來,本就蒼白的麵色變得像紙,又薄又白。

吳升笑著說:“皇上日理萬機,又偶感風寒,諸位大人若無他事,便都回了吧,瞧這雪也停了,路上正好走呢。”

眾人隻得散了。

人都離開後,吳升忙遞上茶水,接過謝宿白掩唇的帕子,隻見那上頭落了點紅。

他心肝一顫。

刑部侍郎或許以為這是新帝避禍的手段,卻不知新帝的身子,比他所說的還要差。

他還要給謝宿白添茶,謝宿白伸手擋了,他拉高毯子,說:“沈青鯉來了嗎?”

吳升看了眼殿門邊的小太監,見對方點頭,才說:“來了,就在偏殿了。”

-

沈青鯉推開謝宿白的棋盤,將寬大的地圖鋪了上去,又將一塊肮臟的布帛平鋪在角落,那布帛上有用血畫出的橫平豎直,乍一看密密麻麻,像個迷宮。

那是霍顯的血。

姬玉落皺眉看著布帛,問:“他是從哪裡將此物送回的?”

沈青鯉稍頓,示意她看窗外,姬玉落一抬頭,就看到一隻巨隼在天空盤旋,緊接著直衝衝飛往窗邊,巨大的翅膀合攏時扇了陣風,將姬玉落的發吹了起來。

姬玉落怔了怔,“這不是我的……”

隼是認主的,可不是誰都能使喚它傳消息,姬玉落許久沒有用到它,一直讓朝露放在後廚邊上養著,它怎麼……改認新主了?

她倏地望向朝露。

朝露撓頭,她也不知道。

“小姐沒來看它的那陣子,霍顯回府時常常會繞到後廚,給它喂一把肉泥。”

喂著喂著,這家夥好像就與她們不親了。

再然後,發生太多事,無瑕顧及它,也就任它三五不時往外飛。

姬玉落沒說什麼,回過神卻是說:“隼體型巨大,若非萬不得已,他不會用這個傳遞消息的,除非他無法沿途留下記號,趙庸等人並沒有完全放心他,依舊時時監控他,而且——”

她目光落在布帛上。

沈青鯉道:“而且他沒直接告知地點,許是他也不知自己在哪兒,趙庸蒙住了他的眼睛。”

但現在最麻煩的,是這布帛上的路線僅能指明方向,卻無法指明每個方向要向前行多少裡路,也就能從中推斷出不止一個地方。

沈青鯉說:“趙庸等人乘車前行,不能走管道,隻能走最近的小路,我比對過這個路線,隻可能是蜀地往南一帶,他們會不會又回到雲陽?”

“不會。”傲枝推著謝宿白進來,謝宿白很快地瞥了眼姬玉落,神色自如地說:“霍顯在蕭騁出兵之際就把雲陽的端倪透露給了宣平侯,刑部清查時早把雲陽給端了,這裡或許是他們最大的一個據點,但未必是老巢。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的道理,蕭騁不會不知道。”

姬玉落忽地抬眸,“鐘敏兒。”

與蕭元景接頭的“外宅”,當初雲陽藏兵之地就是從她夫婿嘴裡得知,雲陽的軍隊需要物資,藏在老巢的人自然也需要物資,此事暴露之後,蕭騁定是將那為軍隊運送物資的鏢局撤了,那些人必然也留不得活口,但——

南月也猛地抬頭,彆說隼被喂多了險些另擇新主,南月跟姬玉落的時日長了,她一個眼神他都知要作甚,當即起身道:“人還在詔獄,我這就讓籬陽把人提出來。”

-

日落西山,霍顯站在高地。

冬季嚴寒,花草凋零,山林間光禿禿的,從高處能俯瞰到一整個演練場,藏在山裡的演練場。

兵士們手握□□,一招一式儘顯威武,吼聲震天,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目測不過六千人,但囤積私兵就像滾雪球,隻會越滾越大。

他們將這六千人藏在老巢作為“青山”,待到時機成熟,樹木茂盛之際,便可燃起一陣熊熊烈火。

就像第二個雲陽。

怪不得蕭騁可以眼都不眨地斷尾求生,他完全還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霍顯抬頭看向一望無際的天空,那裡已經沒有隼的蹤影,那張線條圖指向太不具體了,如果,如果謝宿白他們沒能順利找到他……

一旦蕭騁的勢利發展起來,他留在這裡隻會越來越危險,蕭元景還是個定時炸彈,他隨時都有可能在謝宿白的人來之前就喪命。

並且在這裡,他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他必須要賭一把,賭孤身作戰的可能性。

年輕的男人低聲一笑,像是對鎮國公的豐功偉績嗤之以鼻,蕭騁壓著眉梢望過來,“你又想說什麼。”

霍顯挑眼看他,道:“等國公爺養肥這支軍隊去攻朝廷,皇城早就易主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蕭騁最討厭霍顯這副“快來問我”的姿態,他本是很沉穩的人,偏看到霍顯這賤賤的模樣就沉不住氣,冷颼颼道:“你要說什麼就快說!”

霍顯這才屈尊似的開口,說:“你們在京都留下了那麼多釘子,沒有人告訴你們,新帝根本活不久麼?”

他眯眼去看氣勢磅礴的演練場,說:“新帝一旦駕崩,局勢必定動蕩,內閣那些精於算計的老東西巴不得立馬扶寧王上位,謝宿白算什麼,寧王可活得要比他久。”

蕭騁覺得他在說笑話,“你又想使什麼詭計?”

霍顯忽然很懷念穆勒,倘若這個衝動的軍師還在,聽到他這話,想必已經手舞足蹈地召集這僅存的六千兵士去偷襲寧王府了。

可惜蕭騁太謹慎,他是個走兩步退一步的人。

霍顯攤手,“愛信不信,你們在司禮監還有人吧,問上一問便知真假,我騙你做什麼?”

謝宿白的病瞞得很嚴,但他病成那個樣子,靠藥度日,有心人仔細找找,總會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蕭騁道:“趙庸總將自己那點苦痛掛在心上,才會被你裝模作樣的姿態騙到,我不是他。你今助我,可來日我登大寶也不可能重用你,你心知肚明卻還願意幫我,不是另有所圖是什麼?”

“我確實是另有所圖,可我不曾瞞國公,你想知道,我便說與你聽。”霍顯看向他,說:“你坐上皇位,等你死了,新帝就是元庭了,你能活多久說不好,但我活得定比你久,待熬到那日,豈不就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蕭騁又生氣了,冷嗤道:“你與你父親真是一個樣,你們霍家入京多年,卻世世代代都沒有改掉山野莽夫的嘴臉。”

第117章

聞言, 霍顯下意識提了提眉梢,似是想到宣平侯數次在朝堂吹胡子瞪眼與他對罵時的樣子,忽然謙遜起來:“哪裡, 我比不得他, 薑麼, 還是老的辣。”

這一時不知他是以此為傲還是暗戳戳貶罵宣平侯, 總之蕭騁無言以對。

他生平最厭煩口舌之爭,更不喜與霍顯這等喜歡陰陽怪氣之人打交道, 拉著張臉就走了。

霍顯沒有立刻離開,他在斷崖邊又站了片刻, 擒著淡笑的唇角漸漸放平, 他望著這些操練有力的兵士。

此處四麵環山,守衛森嚴,十步一哨,堪稱戰時的軍營, 再看蕭騁謹慎的態度, 這裡恐怕是他給自己留的最後一條退路和僅剩的積累,這是他們的根基。

這裡不止有兵士,還有幾個顯然能說得上話的人, 應該是前朝餘孽裡的小頭領,其中不乏年邁者, 他們不苟言笑,在此地德高望重, 就連蕭騁對他們的態度都有些許不同,倒是有幾分許太傅在朝中的地位, 當年說不準就是這些人找上了他。

現在, 這些人正藏在各地觀察著他。

有人倚在窗前, 有人抱手靠在樹下,營帳外哨塔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眼睛,霍顯用餘光探查著,最後在對麵的帳子旁看到了蕭元景。

他佇立在火炬邊,不露情緒地與他來了個很短暫的對視。

無數眼睛下,他們無法溝通,但霍顯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冷漠和厭煩狂躁的情緒,他就像被他們牽製囚禁的獸,現在那根名叫長安的枷鎖,已經隱隱有些鬆懈了。

情感的牽製是最不可靠的。

他在動搖和掙紮。

霍顯漠然收回目光,背在身後的手不動聲色地捏緊。

又過了七八日,營地一片風平浪靜。

蕭騁不是穆勒,他沒有因為霍顯一句新帝將死就冒然起兵攻打寧王府,他在考察,在等自己的偵查兵傳回信息,再根據情況精打細算,比起趙庸,霍顯其實反而更難揣摩出蕭騁的想法,他沒有把握。

這些日子,兵士們照常操練,每日都會有新增的兵士進入演練場,其增勢驚人,很快一支萬人的軍隊就初見雛形了,這些人顯然不是自願充兵,幾乎每天霍顯都能聽到隔壁刑房哭天喊地的聲音。

進到營地十個活人,便要抬出去兩具死屍。

其餘人見到不成人樣的屍體,便全都乖乖聽話了。

這才是強征私兵,正是當年那些人扣在沈氏一族頭上的帽子!

他們受最嚴苛的訓練,輕易不與人說一句話,哪怕是剛進來的新人,霍顯找機會與他搭上兩句話,對方都會嚇得大驚失色,撒腿就跑,甚至是他們自己人相互之間也從不溝通,隻聽軍官命令,令行禁止,紀律嚴明。

幾乎無懈可擊。

不僅如此,山的另一頭住著幾百個婦女孩童,她們是這些前朝餘孽裡的女眷,她們就像普通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