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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99 字 6個月前

劉嬤嬤拉著朝露訓誡,聲調時高時低,像說話本子似的。

她笑了笑,又感覺到小臂一疼,才發現剛剛使勁時不慎用的是受傷的那隻手,不由倒抽一口氣。

姬玉落推開窗,夜風一吹,方覺疼痛有所緩解。

然而還沒過多久,“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霍顯出現在門外。

他拿著膏藥和包紮用的麻布。

第95章

霍顯氣勢洶洶而來, 瓶瓶罐罐當啷一聲擱在桌上,一言不發地將她手上的紗布拆掉,重新上藥纏了一遍, 姬玉落要縮手, 他還不讓。

她擰眉道:“你這是乾什麼?”

霍顯一本正經道:“包紮地太草率了, 重新包紮。”

不待姬玉落反駁, 他已經動作麻利地打了個結。

又起身拉起簾子,道:“起來, 除了小臂,看看還有哪兒受傷了?”

月色消失, 姬玉落眼前跟著一暗。

她說:“我沒受傷。”

霍顯上下打量她, 居高臨下的視線,身形的壓迫感一下就體現出來了,姬玉落非常不喜他直直杵在自己麵前,這讓她本能覺得危險。

於是她站起身, 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霍顯提了提眉, “你是自己說,還是我來脫?”

“……”

姬玉落原地思索片刻,提起裙擺, 露出腳腕上一點蹭破皮的傷口。

不太確信地看向霍顯。

這傷太不值一提了,習武之人身上磕磕碰碰在所難免, 就像沈青鯉說的,這些於她就跟撓癢癢似的, 若非霍顯問起來,她甚至都沒意識到。

霍顯踢了踢凳子, 讓她落座。

他處理傷口的動作太嫻熟, 姬玉落早就發現了, 這得是自己挨得多了,才練出來的。

她垂頭看著男人高挺的鼻梁,說:“馬上要八月了,你確信能從趙庸手裡拿到藥麼?”

霍顯給她腳腕上好藥,起身拍了拍手,道:“他和我之間就剩這點交情了,我死了,他也活不了,他心裡精著呢。”

他說罷,在間隙裡說:“還有哪兒?”

姬玉落動了動左臂,說:“肩疼。”

是方才那高壯大漢一躍而下時太淩厲了,姬玉落雖穩穩擋住,但正麵吃下一招,整條胳膊也給震麻了,當下還不覺有什麼,這會兒才隱隱疼起來。

霍顯給她鬆了鬆筋骨,忍著不快嗤笑道:“哦,我還以為你這麼能耐,是不疼呢。”

陰陽怪氣,話裡有話。

姬玉落慢吞吞地仰頭去看他。

四目相對,霍顯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姬玉落道:“兩個時辰,你和主上說什麼了?”

霍顯捏在她肩頸上的幾道重了兩分,“我沒問你和他都說了什麼,你問我做什麼?”

“我平白無故被你冷言冷語一晚上,難道不該知曉緣由麼?”姬玉落作出相當無辜的模樣,說:“雖然我是他的手下,但這未免也太殃及無辜了吧,霍大人?”

霍顯俯下`身子,近在咫尺地看著她,“無辜?”

他那眼神就差咬牙切齒地說:你、還、無、辜?

他就站在她麵前,姬玉落坐在凳子上,忽然低頭,踩上他的黑靴。

踩一下不夠,她還踩兩下。

不輕不重的,反而像是在挑逗他,霍顯覺得那每一下都跟踩在他心上似的。

他想,他可能是又犯病了。

霍顯深吸一口氣,就要站直身子,卻被姬玉落扣住腰帶,直直又給拽了回去。

一個站著彎下腰,一個坐著仰起頭。

兩個人就著這個姿勢%e5%90%bb了個片刻,姬玉落攥著他腰間的吊牌不放,牌子上刻著個“錦”字,被她用指腹反複描摹,都描濕了。

分開時,霍顯喘著氣,啞聲道:“姬玉落,你就作吧。”

他看著姬玉落發頂上的簪子,從沒有一刻覺得此物這麼礙眼過,於是想也不想就扯了下來,“噹”地一聲,丟到桌案。

而後看她一眼。

這%e5%90%bb沒消氣,反而又起了火,霍顯心裡更悶了,他覺得姬玉落就是個王八蛋。

沒心沒肺的王八蛋。

她什麼都不知道,占著一無所知就胡作非為,這人根本沒有心肝,掐死算了。

沒有心肝的人忽然頓了頓,說:“對了,錦衣衛如今成了眾矢之的,府裡不安全,不日更有禍事發生,京中也不安全,盛蘭心是個女子,以防萬一,不如將她送出城?”

霍顯深睨她一眼,對旁人倒是有情有義得很。

這事他也考量過,於是道:“之前為她備了座宅子以防萬一,過幾日就送她出城。”

姬玉落道:“那就好,正是多事之秋,你身邊離不得人,且路途遙遠,男子也多有不順,我讓朝露等人護送她去吧。”

霍顯想想,便應了,隻拿眼瞥她,道:“你怎麼替她打算起來了?”

姬玉落拈了拈耳璫,說:“她對我好,我自然也對她好,以德報德,有何不對?”

-

龔州。

蕭元庭被府中管家以祭拜祖宗為由,匆忙塞進了馬車裡,一路就跟逃命似的,這也不準多歇,那兒也不準多停,日夜兼程抵達龔州一個叫元溪的小縣。

蕭家老宅就在這兒。

蕭元庭回了老宅,累得渾身骨頭都在叫囂疼痛,足足睡了三日才緩過神來。

然而三日後,他才發覺家裡這幫奴仆格外難纏,去哪兒都要緊跟著。

忒煩人了。

管天管地,還管上他出入花街柳巷了!

蕭元庭大發雷霆,也稍稍震懾住了這些奴仆,眾人可是怕了這蕭小公子,管家隻說好生看管,少讓他去人多眼雜之地,也沒說完全不讓,那便睜隻眼閉隻眼得了。

然而痛快玩了幾天,蕭元庭就不痛快了。

元溪到底隻是個小縣,哪能有京都繁華有趣?就連花樓裡的花魁,都不及京都小娘子的十之一二。

沒勁,太沒勁了!

蕭元庭在溫柔鄉裡醉了一夜,沒精打采地躺在馬車裡,忽聞不遠處傳來喧鬨喝彩之聲,他眼皮分開,撩了簾子一看,竟是賭石。

敗家玩意兒對賭最有興趣了。

然不等他叫停馬車,就瞧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鄉遇故人,蕭元庭當即一笑,卻見那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蕭宅的方向。

蕭元庭怔了怔,搞什麼名堂?

待回到蕭府,他等了又等,直至入夜也沒等來什麼動靜,終於扛不住困意,就要命人伺候歇下時,隻聽門外傳來兩聲響,“小公子。”

蕭元庭不設防地推開門。

門外的人正是籬陽,他恭敬地朝蕭元庭拱手道:“蕭小公子。”

蕭元庭讓他進屋說話,好奇道:“你怎麼在這兒?你在這兒的話,遮安是不是也在?你快帶我去找他,我可悶死了!”

籬陽說:“我家主子不在此處。屬下是追著個凶犯才到了元溪縣,既是公事,不好聲張,以免打草驚蛇,過幾日就要與我家公子到通州會麵了,還懇請小公子莫與人提起錦衣衛到過此地。”

通州。

蕭元庭頓時來了興致,通州繁華,寧王治理有方,另其離京甚遠,彆有風情,聽說還有不少異域美人,他早就想去了。

他拽住籬陽的衣袖,“好籬陽,你帶我一塊去吧,保管不給你添亂,待回到京都,公子我賞你一套大宅院可好?”

籬陽為難,“這……”

蕭元庭忙壓低聲音說:“你放心,我不叫人知曉,咱們悄悄地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好吧。”籬陽勉為其難地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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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時節,北方的氣溫仍居高不下。

宣平侯自腿疾時時發作後,便鮮少再往訓練營跑,如今又勤勉起來,盔甲壓身,頂著一頭汗回到府裡。

秦氏為他寬衣,歎氣道:“大熱的天,你日日折騰什麼,腿才好了些,小心又給折騰壞了,練兵練兵,如今又不要你出兵退敵。”

宣平侯動了動唇,對著秦氏那張憂思過度的臉,終是將話咽了下去。

都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他的兵在京都休整的時日太長了,如今是生鏽發鈍,速度和銳氣都不比當年,如今免不得要重振旗鼓。

可這些,他都無法對秦氏開口。

自打霍玦故去,秦氏便成日鬱鬱寡歡,將所有心思都放在為霍琮調養身子上,沒個成效,於是愈發憂愁,白發都多添了幾根,何必再給她添堵。

宣平侯道:“夫人知道,我閒不住。”

秦氏將盔甲擺在案上,說:“我聽聞朝中近日不太平,刑部和大理寺一氣拿了好幾個朝廷命官,都是與那閹黨有所勾結的,那……北鎮撫司可會受到殃及?”

宣平侯臉色微變,彆過臉去,道:“那個孽障,我早知他遲早要栽跟頭,活該。”

“那倘若真有那日,侯爺可會保他性命?”秦氏直勾勾地盯著他。

短暫的沉默,宣平侯回過身時,秦氏的眼眶已經紅了一圈了,他忙扶住她的肩,道:“夫人在想甚?他早與咱們霍家斷清乾係,他今後如何,皆是他的造化,他的命,我怎會做那糊塗事?”

秦氏流了淚,道:“侯爺可要記好,莫不能心軟,當日他害我兒,便是侯爺心軟,我也是萬萬不答應的……當年那朱氏,我憐她賣身葬父可憐,才領她進府,誰料她轉頭暗使手段,竟敢在你茶中下那下三濫的藥……他、他們母子,一個比一個狼心狗肺!”

宣平侯拍了拍秦氏的背脊,陳年舊事,誰說又不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霍顯生得又太肖他生母,故而從前,怎麼看他,都覺得他與他生母一樣,心思太深,行事不端,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更讓人頭疼。

“侯爺、侯爺!”都尉一路將馬兒趕得飛快,到了侯府,不等人通報,就闖了進來,隔著門說:“皇上,皇上駕崩了!”

宣平侯把門推開,“你說什麼?”

不待都尉再說,“咚”地一聲,喪鐘敲響。

那聲音沉重,穿雲裂石。

宣平侯瞪了瞪眼,朝皇宮的方向看去,呆了片刻,不由撫了撫腦門,來回踱步,早不崩晚不崩,偏選在了這個多事之秋。

-

謝宿白臨窗而坐,喪鐘一響,他安逸閉著的眼睛陡然睜開。

驚訝和平靜都隻在一瞬間。

他停了片刻,身子漸漸放鬆下來。

那倒映著藍天白雲的瞳孔底下,幾乎冷漠得沒有情緒。

第96章

順安三年的秋, 哀思如潮。

宮門城門緊閉,禁軍持兵,晝夜嚴守, 繞宮屯兵, 皇後不在宮中, 蘭妃代持鳳印, 詔三公典喪事,百官衣白單衣, 長跪於太和殿外。

順安帝在世時,後宮佳麗三千, 妃嬪眾多, 重華殿裡晝夜慟哭,不絕於耳。

內閣設在前宮大院,隔著老遠都能聽見那鬼哭狼嚎的聲音,大臣紛紛搖頭, 讓小童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