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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294 字 6個月前

平頭百姓不知宮裡內幕,要說奸惡,他們恐怕隻知道北鎮撫司門前那兩尊凶神惡煞的石獅子,一經作業,東廠和司禮監的惡事忽然廣為人知,一時間,錦衣衛竟有些排不上號了。

但為趙庸申訴之人也不在少數。

若說為何趙庸能隻手遮天這麼些年,便是因為朝中蛀蟲良多,且其位甚高。

單是那刑部尚書王郢就位列其中。

作為刑部尚書,捉拿趙庸此等大事他竟蒙在鼓裡,那藺笙一個侍郎,卻越過了他去,一早得知消息,王郢怒火中燒,以罪證不成立的消息,命人將趙庸放了。

誰知趙庸還沒有走出刑部大牢,那王郢就因多起徇私枉法的案子被大理寺給拿了。

不止是王郢,證據確鑿的犯事官員裡還有禮部侍郎周茂、通政使司左參議李立恒、翰林院侍講學士淩佑生、鴻鸕寺少卿曹津、太子詹事程有為等等,其所犯之事大多以貪贓枉法、徇私舞弊、陷害同僚為主,更有甚者身上背負了數條人命,其中以太子詹事程有為最讓人痛恨,當初正是他有意教小太子說出那等悖逆狂妄之言,卻害太傅背了罪名,枉死詔獄。

這還隻是一些位高權重的京官,還不算上那些個芝麻小官和地方官員,刑部此次辦案速度極快,短短三日,就讓朝廷變得風聲鶴唳。

那些企圖為趙庸行事的官員皆歇了聲,刑部和大理寺沒有將所有犯事者皆拿下獄的意思,畢竟如若將人全撤了,朝廷短時間內補不上這個空缺,恐怕難以運作,於是大有酌情考慮,網開一麵的意思。

沒查到他們頭上,那是給他們機會,他們自然不好蹦得太高。

這場狂風驟雨中,錦衣衛卻獨善其身。

北鎮撫司大刀闊斧地將尾巴給斷了,刑部拿的都是些小魚小蝦,霍顯倒是將自己撇了個乾淨。

但失去靠山趙庸,北鎮撫司一時間成了眾矢之的,門口的石獅子被人潑上泔水,台階上全是果皮,穿著緹衣出門辦案,處處不順,還要謹防有人套著麻袋將他們打一頓此類慘況。

劉五今日就鼻青臉腫的回了院裡,眼都氣紅了,“這差事還怎麼辦!沒一個配合的,老子要一份卷宗,刑部的陰陽怪氣,還讓老子自己找!完了不知誰往門口丟了個香蕉皮,看給我摔的!真以為咱們的繡春刀是吃素的,看我不——”

“咚”地一聲,一個皮子做的圓形足鞠被一腳踹在劉五腦門上,霍顯從院子裡走來,道:“不什麼?讓你們夾著尾巴做人,學不會老實,刑部大牢就是下場。”

劉五捂著腦門不敢說話,撿起足鞠嘟囔道:“我錯了大人,我就嘴上說說,沒想怎樣……”

眾人愁苦,真是風水輪流轉,誰能料到一向風頭無兩的錦衣衛還有這樣落魄的時候。

有人問:“大人,咱們還有出路麼?”

霍顯沒說話,像是沒聽到似的,就在院子裡的吊床上躺下了,閉目養神。

天色漸漸黯淡,流雲湧動,最後那一抹霞光也被暗沉的霧靄卷入腹中。

刑部大牢森嚴壁壘,卻在這時“哐當”一聲落了鎖,獄卒道:“蕭大人,您動作快些,過會兒輪守的人就來了。”

蕭元景臉色依舊不是很好,但起碼衣著是齊整了,他無精打采地撩起眼皮,拋出去一枚金錠,道:“知道了。”

第93章

趙庸盤腿坐在草垛上打座, 手邊的破舊矮幾上擱著吃剩的半碗粥。

說是粥,實則是米湯罷了。

短短三日,他麵頰削瘦, 但卻依舊端著個氣定神閒高深莫測的模樣, 閉著眼, 臉上的皺紋都不帶動的。

隔壁的獄卒在吃酒劃拳說葷話, 空氣裡似都漂浮著嘈雜的口水,倏地, 那喧鬨聲戛然而止。

緊接而來的,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趙庸睜開眼, 蕭元景已然行至牢房前, 他道:“督公。”

趙庸毫不意外蕭元景的到來,他動作慢慢地起了身,道:“你伯父到哪了?”

蕭元景道:“三天前才來的消息,到汝寧府了, 想必如今離京更近了。”

趙庸“嗯”了聲, 說:“刑部雖沒提及蕭家,但我懷疑隻是緩兵之計,你大伯進城許是不容易, 你記得在城裡做好接應,具體布控當日他南下時便與你吩咐過, 你隻要做好手頭的事便可,元景, 這麼多年,你行事穩重, 你大伯最器重你了。”

蕭元景低下頭, “承蒙大伯和督公關照。”

趙庸道:“你姓蕭, 以後這些都是你們的,便是你那不成器的弟弟,也得倚仗你的助力。”

蕭元景道:“元庭已被我騙去了龔州老宅,在塵埃落定之前,我不會讓他入京,以免落入旁人手裡。”

趙庸點頭,“你想得周到,你大伯就元庭這一個孩子,你替他料理後方之事,他才能安心顧著前方。”

蕭元景又迅速與趙庸簡述了這三日朝中發生的大小事,趙庸聽罷,沉默過後,方說:“霍顯可有什麼動靜?”

他搖頭說:“他一直在鎮撫司裡呆著,這次刑部和大理寺是鉚足了勁要清賬,錦衣衛也算是牆倒眾人推,處處受掣肘,按理說他不可能給自己找這麻煩。”

趙庸沒說話,隻抿直了唇,道:“他是個讓人見不著底的人,你防著他點,不是壞事。”

蕭元景點頭,又說:“我還察覺到,霍顯那位新婦,姬家的大姑娘有些功夫,不似傳聞柔弱,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聞言,趙庸怔了一下,他蒼老的眸子微微眯起,忽然想起什麼,喉間發出一道哼笑,“我竟漏了她,你看著辦吧。”

看著辦,這話意思就深了。蕭元景正應了是,獄卒便走來,為難地在遠處徘徊。

趙庸邪眼一瞥,再看蕭元景疲憊的麵容,道:“你走吧,以後沒事也少來,免得叫人抓住把柄,如今是要緊的時候,事事都需謹慎,更莫要讓無關緊要的事牽住心神。”

無關緊要的事,蕭元景心下一顫,心虛地垂下眼,“是,下官告退。”

他恭敬行過一禮,轉身離開刑獄。

剛踏出鐵門,臉上的精氣神就頓時不見了,遠處的幕僚上前,道:“公子,督公可說什麼了?”

蕭元景搖搖頭,問:“人有線索了嗎?”

在問這話時,他才有了些情緒。幕僚皺了下眉,神麵色凝重道:“按理說不應該,長安性子安分,不會肆意亂走,況且若是真出了什麼事——”

蕭元景淩厲的眼神掃過來,幕僚頓了下,道:“我們的人在九真廟附近找遍了,連山上都找了,那夜行宮戒備森嚴,他不可能自己離開,怎麼會無緣無故消失?”

蕭元景麵色沉沉,腦子裡浮現出一張清冷的臉。

那個深夜裡指向他的箭頭,蕭元景這輩子都忘不掉!

他攥緊拳頭,咬牙道:“讓你跟的人,行蹤確定了嗎?”

幕僚點頭,“那小娘子日子過得快意舒坦,天天跟市集上轉悠,在茶樓聽小曲聽到日落才乘車回府,路上不是東來寶的糕點就是花露齋的甜湯,看時辰,這會兒她該從茶樓出來了。”

但幕僚疑惑,“公子,我使人跟過,霍夫人沒什麼異狀,前幾日還因為善妒,在府裡險些害死一個姨娘呢,就一普通婦人,公子何須在意她?”

蕭元景不說話,站定許久,招手讓幕僚附耳過來,低聲囑咐幾句,隻見幕僚臉色微變,驚疑道:“可是如今這個時候,平白生事,恐怕——”

蕭元景冷眼瞥過來,一字一頓道:“我讓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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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彆去,暮色四合,街市上的行人步履匆匆,皆是趕著時辰回家中用飯,賣小食的鋪子這會兒生意才漸漸好起來,人頭攢動。

茶坊開在角落,生意依舊冷冷清清。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姬玉落闔上密保,神色難明地看向窗邊的麻雀,慢慢品著涼茶。

侍女道:“小姐,這是江南那邊最新的動向。主樓一下離了大量人,能管事的都在外頭,有些人就按耐不住了。往後主上入主皇城,催雪樓的主子就該換了,眼下許多人都起了心思,雖說小姐也無心掌事——”

姬玉落擱茶,側目道:“誰說的,我還指著它賺錢。”

侍女冷不丁怔了下,動了動唇,麵色有些疑惑,小姐很缺錢麼?

她道:“那這些……”

姬玉落起身,說:“該怎麼辦怎麼辦,人都打到臉上來了,還要我教你怎麼做?”

侍女會意,便知道要如何回複分舵江南那邊了。

到了時辰,姬玉落並未久留,命人備好馬車,途徑東來寶時,給朝露帶了份菓子,便要回府。

如今劉嬤嬤對她很是不放心,似是瞧出她內裡裡沒有一個當家主母的規矩,想方設法改造她,恨不能將三從四德刻進她骨子裡。

倘若夜裡晚歸,她便要唉聲歎氣,甚至晚飯時還會守在院子裡等她。

姬玉落常年自由慣了,陡然間被人約束,起初也有些彆扭,但幾日下來,竟還挺受用的,想起劉嬤嬤那副嘮叨的模樣,她不禁覺得好笑,唇角隱約的弧度連自己都沒意識到。

馬車慢行,穿過繁鬨的街市,行至巷子口時,聲音驀然安靜下來。

姬玉落搭在食盒上輕點的食指倏地停住,掀開簾子,道:“朝露,停下。”

話音落地,一支羽箭直直朝朝露射去,幸而她反應及時,迅速避開。

高牆上陡然現出幾道身影,蒙著臉瞧不出模樣,但看身手,應當哪家養的暗衛,這些人一分為二,一波人對付朝露,下的是死手,招招致命,倒是對姬玉落留有餘地。

朝露身後背著自己的劍,手裡又抱著南月的劍,姬玉落索性從她劍匣裡拔出多餘的兵刃,出手見血,刀劍相撞的鏘鳴聲驚飛了樹梢的鳥。

暗衛的鋼刀從姬玉落頸邊擦過,他道:“我勸你莫要抵抗,乖乖跟我們走,我們尚且能饒了你這小丫鬟的命!”

姬玉落眯了眯眼,一時竟沒想出這是招了哪路人馬,她在京何時還有對家?於是擋住敵方刀刃的同時,伸手去夠來人的麵巾。

可惜暗衛暗衛,等閒不露臉,單是瞧見了模樣,也定然是個陌生麵孔。

此處是背靠酒樓的一條小巷,三樓有扇窗被掀起了條縫,蕭元景垂目往下看,隻見場麵混亂,刀光血影,那些號稱身手絕佳的暗衛以多敵少,不僅沒能擒住人,反而送了好幾個人頭。

待到損傷過半,領頭之人欲要撤退,反而還被姬玉落眼疾手快地薅走一個,那暗衛一咬後槽牙,就在姬玉落手裡斷了氣。

姬玉落臉色難看,窗邊的蕭元景也好不到哪兒去,幕僚更是麵露驚色,這就是他所說的普通婦人?

他一把推開窗,道:“公子,我去會會她!”

蕭元景張了張口,卻沒攔下。

幕僚一躍而下,劈來的彎刀帶著一陣銳利的風,姬玉落被震得手臂發麻,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