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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50 字 6個月前

室,是以才讓人將畫挪到書房。

他曾夜夜對著這幅畫,一遍遍去回憶當年那些人,一次次堅定自己的信念。

可當真正的長孫連鈺出現在他麵前時,那些屹立不倒的支撐在無形間仿佛搖搖欲墜,讓他曾有一瞬間茫然失措。

可這並不是非黑即白的東西,他甚至不能說,這是謝宿白的錯。

霍顯坐在椅上,彎腰撐著臉,大力地揉搓了兩下,南月推門進來,見狀一愣,“主、主子?那個,籬陽來了。”

霍顯強打起精神,“讓他進來。”

籬陽抱著一疊卷宗疾步走來,“都在這裡了,雲陽府與鎮國公秘密往來的所有證據都在這兒了,其中牽扯到的官員不在少數,大人,咱們要親自拿嗎?”

這是大案子,錦衣衛多少年沒有這樣大動乾戈過了。

霍顯道:“不,你把這些東西,給宣平侯府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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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月過去,南邊的戰爭已漸漸消歇,興南王餘孽幾近被剿滅,軍報上傳來了鎮國公即將班師回朝的消息,朝廷又喜又愁。

因這幾日下來,順安帝的病情又開始反複了。

原先雖也靠藥吊著命,可尚有氣力罵人,如今連話都說不利索,整日昏昏沉沉,印堂都發著黑。

有朝臣借公務之名隔著簾子與他說了幾句話,聽氣息便知,他恐怕撐不過今夏了。

於是內閣躁動不安,皇帝是病是殘他們都不在意,甚至殘廢的順安帝比健朗時更讓人省心,可前提是,他不能死啊!

於是一時間,都把小太子登基提上了日程。

可誰也沒料到,小太子會在這時發起高熱,反複了三日,而後陷入昏迷,眼看也要不行了。

朝臣們兩眼一瞪,又匆忙齊聚商議,終於把主意打到了寧王頭上。

這時才有人說:“你們可曾聽說,當年的長孫殿下尚在人間,那個催雪樓……是不是從前一直與錦衣衛作對的催雪樓?”

“這,民間流言,不好當真吧,何況東宮當年……”

“且不說東宮出事時長孫尚還年少,當年皇上也並未下過滿門獲罪的旨意,懷瑾太子的事,與長孫不可混為一談吧。”

有人輕“嗬”了聲,“誰都知道,懷瑾太子當年曆練時與三法司共事,藺大人乃刑部的人,自然也與東宮有交情,為長孫說話情有可原。”

藺侍郎眉毛一橫,“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不過就事論事罷了!”

“二位大人彆吵了,也不是非要從外頭選,宮裡不是還有幾個皇子麼。”

“哪有幾個,除了太子,一共也就兩個,還都是去年才出生的奶娃娃,頂個什麼用?”

“要不寧王……”

“是啊,當年若不是廠衛合手,如今在位的本就該是寧王。”

幾人七嘴八舌爭相發表意見,姬崇望立在一旁,沉默不語。

他向來是個謹慎人兒,沒看清風向之前,斷不會隨便出口,待到這場商談不歡而散後,他才蹬上馬車,回到府裡。

今日姬府的氛圍與往常不同,姬崇望在小院外撞上了滿臉雀躍的姬嫻與,她道:“父親,阿姐回來了!她回來看您呢。”

不知為何,姬崇望眼皮一跳。

第86章

姬崇望自詡清正, 為了這份好名聲,為官二十載,從不肯在錢財上栽跟鬥。

也正因這份謹慎, 連廠衛都拿他沒辦法。

但也因此, 姬府內裡屬實清貧, 本就不大的宅邸, 其中四分之一都劃作了姬崇望的水榭。

亭台樓閣,荷花錦鯉, 他到底是個故作風雅的讀書人。

平日未經允許,沒有人敢擅自進入, 但姬崇望推開門時, 姬玉落已然入室,坐的還不是旁的矮凳,而是他書案前寬大的梨木座椅!

她單手支頤,動作閒散, 正用著他昂貴的狼毫和禦賜的白鹿紙, 姬崇望臉色一僵,那素來端正嚴肅的眉梢抖了抖,險些沒昏過頭去。

姬玉落看到他, 仍舊沒起身,抬頭笑了一下, 道:“父親安好。”

姬崇望甩袖,背過手去, 老沉的眉頭微微攏著,說:“你如今愈發沒有規矩了, 與霍顯成親半年, 姬家的家訓就都忘光了?荒唐!”

“姬家的家訓?”姬玉落不解地擱筆, 歪了歪頭,費解地問:“你教過我麼?”

姬崇望沒聽出她話裡彆有深意,因他捫心自問,他對姬玉瑤也未曾關心過,他怒道:“你放肆!姬府生你養你,可你敗壞家風,竟還不知反省,如今更是仗著夫家膽大妄為,我看你不僅是忘了姬家的家訓,還忘了姬家的家法!”

姬玉落往後靠在椅背上,“我當然記得。”

她斂去那不達眼底的笑意,眼裡蹦出的光逐漸冷酷,她明明隻是靜靜凝視著他,卻刺得姬崇望有一瞬間生出驚疑的不安。

但也隻一瞬間而已。

直到姬玉落說:“當年林嬋送我出京,那一路屬實驚險,畢生難忘。”

如若方才的不安隻是轉瞬即逝,那麼姬玉落現在這番話,卻讓他連頭發絲都立起來了,那張沉穩的麵具在他臉上分崩離析。

姬崇望身形一晃,伸手扶住一旁的書櫥,瓷白的花瓶被失手打翻,“哐噹”一聲,碎片濺起,在姬崇望手背上劃出個不深的口子。

他%e8%83%b8口急促地呼吸,“你、你是從什麼時候起冒充,冒充玉瑤的?”

你看,這便是姬崇望,他冷漠又自私,心裡在乎的隻有他自己的官聲,隻有他的前途,他並不在乎姬玉瑤的死活,他甚至想不起來要多問一句,姬玉瑤在哪兒。

她流著他的血,可卻並不重要。

她像螻蟻一樣不值一提。

姬玉落忽然覺得,她興許更像姬崇望。

尤黛月是個滿腔癡情的人,她愛得熱烈,所以最後也瘋得癲狂。

她恨姬崇望恨得要死,於是將姬玉落當成了報複的工具,她太清楚姬崇望的死%e7%a9%b4——名聲,名聲就是姬崇望的弱點。

所以她要姬玉落繼承她的衣缽,她要把姬玉落培養成最令姬崇望不齒的那種人,可惜死得太早,沒能如願,但她連將死之時,都要拚勁最後一口氣告知姬玉落真相,要她回到姬家,回到姬崇望身邊。

她的愛恨都像凶浪,反觀姬崇望,他自己就是一灘死水,冷漠自私,骨子裡都藏著惡,藏著壞。

而他把這些都留給了姬玉落。

連同血液一起,長在了她的身體裡。

姬玉落在這一刻想了很多,她忽然喃喃道:“原來她發瘋時說我像你,不全是胡話,怪不得她看我那樣礙眼。”

那樣,充滿恨意。

姬崇望防備地看著她,已然要急瘋了,“你、你說什麼?”

“沒什麼。”姬玉落回過神,回答他的話:“從何時起,你猜不到嗎?”

姬崇望幾乎茅塞頓開,怪不得,怪不得顧柔沒有得手,原來她不是沒有得手,她是已經得手了!

姬玉瑤,已經沒了!

而那陣子姬家接連出事,姬嫻與遇刺險些救不回來,林嬋發怒,顧柔死了,老夫人病了,姬雲蔻性情大變……

都是因為她,是……她。

姬崇望咬牙,掌心用力地壓在書櫥上。

姬玉落淡淡道:“你抖什麼,我又不要你的命。”

這話不如不說,姬崇望顫得更厲害了,但他到底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恢複理智,防備地問:“你想要什麼?”

姬玉落看著他,溫和地說:“我隻要你替我做件事。”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她把桌前的筆墨紙硯往旁一推,抬著下頷指了指那邊的矮凳,說:“你躲那麼遠做什麼?”

姬崇望謹慎靠近,他麵上已不顯惶恐,他最擅隱匿情緒了,可繃緊的輪廓依舊透露著不安。

待聽完姬玉落的話後,他那不安被更大的惶然籠罩,噌地一下起身:“你要我煽動——引導國子監學生逼內閣立長孫?不,不行,先不說當年懷瑾太子一事站不住腳,便是國子監,你、你與霍顯那點事,你以為我在國子監說話,還有用?”

姬玉落提了提眉,道:“人心這種東西最不值錢了,能輕而易舉離心,就能輕而易舉再拉回來,這事不用你操心。再說,懷瑾太子的事站不住腳,可你祭酒大人文采斐然,手底下的學生更是字字珠璣,你們能將死的寫成活的,這種動動筆動動嘴的事,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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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嫻與趴在水榭對岸的院子裡,那是林嬋的沐秋苑,她正往對麵探著腦袋。

林嬋也走上前,皺著眉頭伸長脖頸,道:“她有什麼可與老爺說的,還說這麼許久?”

姬嫻與搖頭,道:“不知,但阿姐總歸是有正經事。”

林嬋扯了扯唇,道:“你啊你,沒出息,成日就你阿姐阿姐,你前陣子及笄宴,她可來了?”

姬嫻與從窗台上爬下來,反駁道:“阿姐不來情有可原,如今宮裡一團亂,錦衣衛更是脫不開身,霍府定也不得空,哪還能有閒心赴宴?再說,那叫宴麼,一頓家常飯罷了。”

正趕上皇帝要死不死,哪家敢操辦宴會?

便是你敢辦,也沒人敢來啊。

姬嫻與的及笄宴隻好就這樣草草過去了。

林嬋被她堵得無話可說,戳她的腦門道:“你就知道與我嗆,我看是姬玉瑤生你養你,不是我!”

姬嫻與小聲嘀咕:“我看阿姐也不像你親生的,哪有這樣偏心眼的。”

林嬋一哽,愈發氣急敗壞。

她閉著眼順了順氣,這才將姬嫻與趕走。

許久之後,姬崇望才從水榭回了小院。

他臉色奇差,白裡透青,剛一進屋就踉蹌了兩步,險些站不穩身子。

林嬋問他話,他也不答,隻茶水一杯一杯地下肚,待到林嬋再繼續問下去,姬崇望手裡的杯盞狠狠砸向地麵,冷凝著她道:“你乾的好事!”

林嬋懵住,拍桌而起,委屈又憤怒道:“姬崇望!我乾什麼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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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騁班師回朝的消息已然傳入京都,霍顯剛從宮裡出來,被趙庸明裡暗裡敲打一頓,讓他莫要再“意氣用事”。

言下之意,不許他再拿鎮國公的事做文章。

霍顯從籬陽手裡牽了馬兒,道:“東西給宣平侯送去了?”

籬陽道:“送去了,依大人的吩咐,暗地裡將卷宗放在侯府書房裡,錦衣衛在侯府附近蹲守好幾日了,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卿去過幾趟,已經開始核實了。”

那些“趙黨”之所以依附於廠衛,多是被捏住了把柄,不得不從,這些把柄輕則讓他們丟了烏紗帽,重則丟腦袋,刑部和大理寺拿不到的證據,霍顯卻容易許多。

隻是一遝不知打哪來的卷宗,宣平侯定不會輕易相信,定要聯合刑部與大理寺核實查證才會動手,而其間他們會發現鎮國公府的問題,便能提前警醒,蕭騁可能要反。

屆時,一場大戰迫在眉睫,內閣將會更迫切地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