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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20 字 6個月前

了望,駐足片刻才往回走。

姬玉落的目光下移,停在他那雙繡著紋路的軟靴上,頂好的皮麵,再觀他衣飾,整潔乾淨,雖看著樸素,但用料講究。

而且……

姬玉落想著,下意識往他離開的方向邁了兩步,似想將人看得更仔細一些,卻見兩列錦衣衛風似的從跟前踏過,道:“動作快點,禁軍那裡出了岔子,成群的狼都放出來了,山上人手少,大人還在呢!”

姬玉落頓住,隨手扯過一個錦衣衛,問:“怎麼去山上了?”

那錦衣衛正要發火,一見來人,當即恭敬道:“夫人,大人往山裡去了,前頭聽見狼鳴,禁軍才道出紕漏,您可千萬留在行宮裡!”

他說罷,匆匆跟上隊伍。

碧梧小心翼翼跟上前,想勸她回屋裡,但見垂著眼,唇角抿直的模樣,又不敢勸,“小姐,我們……”

“你留在這裡。”姬玉落提步往前,回頭道:“彆跟來。”

碧梧頓步,不敢再跟了,隻心累地來回踱了兩步。

姬玉落胡亂牽了匹馬,走的是通往九真廟後山的密林,這比禁軍和錦衣衛上山的路更遠,勝在平坦,她一路疾騁,到石洞口時,禁軍的火把已經點亮了山林,沿著陡坡圍了一圈。

弓箭“嗖嗖”橫飛,群狼飛奔,嘶吼劃破長夜;陡坡上,禁軍和錦衣衛持刀與狼群對峙,場麵一度亂成一團。

順安帝竟然沒死,他撇開惜妃爬上樹,可過於肥胖的身軀令他行動並不靈活,他從樹上摔下來,腿都摔斷了,半隻胳膊也被咬斷,渾身血淋淋的,但還沒斷氣,隻是也已經奄奄一息,狼王咬著他的腳,企圖將他往下坡拽。

姬玉落終於找到霍顯的身影。

他那柄鋼刀上全是血,剛捅死一匹齜牙向他咬來的狼,隨後撲向陡坡,抓住了順安帝的手,順安帝堪堪吊在陡坡上,動也不動,宛如一具死屍。

狼口奪食,猶如兵在其頸。

狼王身軀龐大,能號召群狼,也能以一抵十,它背部已然中箭,卻依舊行動自如,那雙深綠色的眸子,緊緊凝視著霍顯。

四目相對,卻不知誰的眼神更凶。

霍顯攥緊了鋼刀,刹那間,刀刃劃出一道血珠,狼王摔在一旁,利爪劃過霍顯的手背,鋼刀也隨之落地。

狼王仰天長嘯,戾氣更甚,它很快就翻身朝霍顯撲去。

與這種猛獸近身肉搏,人向來占不了上風。

鋒利的狼牙嵌進胳膊裡,霍顯沒甩開它,掄起拳頭往它腦袋上砸。

一下一下,似能聽見狼王腦袋裡骨頭斷裂的聲音。

它嗚咽一聲,卻不肯鬆手,像是打算同歸於儘。

姬玉落下馬,闊步上前,奪走錦衣衛手裡的弓箭,不顧旁人震驚,搭箭拉弓,箭頭指向霍顯身前那匹甩不開的狼,然而就在她要鬆指的一瞬間,瞥見斜對麵,同樣舉動的蕭元景。

可他手裡的箭指的不是狼王。

千鈞一發,姬玉落微微抬手,“嗖”地一聲,兩支箭幾乎同時射出,卻離霍顯一尺距離時相撞,掉落在地。

蕭元景麵露驚色,猛地抬眼看過來。

撞見的是一雙冷寂的眸子。

她靜靜地望著他,眼裡沒有驚濤駭浪,沒有艴然而怒,在這烽火狼唳裡冷漠地像一捧雪山上的清泉。

姬玉落就在那微波粼粼裡再次抬起弓-弩,這一次,箭頭對準的是蕭元景。

第84章

不少隨行大臣還等在行宮, 順安帝被錦衣衛用擔架抬回行宮時,引得眾人大為震撼,震撼過後, 好幾個文弱官員受不了, 當即就捂唇吐了。

血肉模糊, 左邊胳膊半截被咬掉, 隻連著一層皮,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是完好的, 就連臉都隻瞧得清半邊,若非那身衣袍尚能看清龍爪, 恐怕沒沒人敢認這是順安帝。

太醫屁滾尿流地被錦衣衛提進殿裡, 一盆盆水地往裡端,端進去是清的,端出來是渾的;藥也是一碗一碗往裡送,太醫說話聲都在打顫。

霍顯站在殿外, 凝視著人來人往的大殿, 垂著的手滴著血,淌紅了一小片青磚,臉上、脖頸上都是血痕, 麵上渾無表情,安靜又冷厲。

你說他擔心皇帝吧, 他又不比殿外這些急得彪鄉音的官員心急,但說他不急, 那眉梢壓著,心思沉沉。

沒人敢揣摩霍顯的心思, 也沒人敢靠近他。

蕭元景闊步從遠處走來。

蕭元景供職於神機營, 所屬禁軍, 但又不屬護衛禦駕出入的那一波,可這次祈福他也擔任巡防布置及掌管軍械,方才又是目睹了山裡的情況,這會兒官員們一窩蜂朝他奔去,直將人堵在了門外。

蕭元景受了些輕傷,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閉了閉眼,忍著那些唾沫星子往臉上飛,深吸一口氣道:“文皇後在山上建有石洞,用於觀景,具體情況不明,隻知今夜皇上與惜妃出現在石洞裡,惜妃的屍體就在彆院,諸位想看,便去看。”

提到惜妃,官員們臉色皆是一變,聯想順安帝的狗屎性子,立馬就腦補出了前因後果,個個臉都綠了,“那山上怎會有狼,不是都——”

“在查。諸位,讓讓。”蕭元景言簡意賅地說罷,躋身進去,瞥了霍顯一眼,攔住了個太醫,問:“皇上如何了?”

太醫擦著汗,道:“氣息虛弱,失血過甚,人已經不清醒了,左臂鐵定是保不住,腿也……即便是醒來,也不能走動了,而且吊著的一口氣,能撐多久,沒人能保證。”

這麼說的話,就是人暫時沒死,但生不如死的意思。

可蕭元景隻關心人死沒死,皇上隻要活著,朝廷就不會亂。

聞言,蕭元景放了人,看向霍顯道:“霍大人勇猛,護駕又加一功,隻是你這傷……”

霍顯臉色也不太好,他往石台上一坐,漠然道:“勞蕭大人費心。”

這時南月奔走而來,拿了一堆瓶瓶罐罐和白布,霍顯衣裳也不脫,就往裡上藥,完了白布一纏便不管了,南月想說卻不敢說,他顯然能察覺到,主子這會兒情緒很糟糕,但又不是因為皇上,於是他生生憋紅了臉,往後頭一杵,也不動了。

主仆兩人跟雕像似的,硬邦邦立在那兒。

蕭元景討了個沒趣,也不再多言,請了幾個官員坐鎮,看著皇上,便兀自就處理禁軍的事了。

剛一轉身,眸色便沉了下來,腦海裡浮出一張臉。

姬家長女……

冷箭擦頸而過的餘驚猶存,幽夜裡那雙眸子波瀾不驚,敵意像是藏匿在薄冰之下,不動聲色,她才像是被人從口裡奪了食物的狼!

蕭元景摸了摸脖頸上的劃痕,傷口是真的,那陣破風而來的殺意也是真的,仿佛是她的警告。

可她怎麼會,她怎麼敢!

蕭元景一掌重重拍在架子上,梨木架應聲而倒,“轟”地一聲,掀起一陣塵灰,洗漱用具散落一地,其中一雙齒木掉在他腳邊。

他視線下移,注視著齒木,緩緩才消了氣。

蕭元景坐在一旁,仔細思忖起姬玉瑤這個人,除了是霍顯名義上的妻子,竟對她沒有旁的印象,且看她拉弓的架勢,分明是個老手。

姬崇望,怎麼會讓姑娘家學射擊?

蕭元景掌心覆在臉上,搓了兩下冷靜下來,他重重吐息,看著一地雜亂,道:“長安。”

推門進來的是另一名隨從,他道:“公子,長安方才出去了趟,還沒見回。”

蕭元景擰眉,“外頭那麼亂,他去哪了?”

隨從搖頭。

蕭元景眼皮跳了跳,從下山開始心就一直是懸著的,這會兒也坐不住,起身出去,道:“行了,屋裡收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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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的動靜一直折騰到深夜,皇帝的命堪堪保住,太醫不敢離開片刻,輪流值守。

霍顯還坐在殿外的石台上,耷拉著腦袋,石化似的,動也不動。

吳升作為皇帝的內侍,首當其衝擔了個瀆職的罪過,人被扣下去時,正巧經過,大喊道:“霍大人、大人救命,奴婢冤枉啊!”

霍顯眼皮都沒撩一下。

籬陽彆著繡春刀跑來,臨近時放慢步伐,輕聲走過去,先與南月對了個眼色,南月搖搖頭,籬陽心裡有數,咳了聲道:“大人,受傷的弟兄都安置妥當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大家心裡都有數,還有就是,夫人那裡……在等您。”

霍顯身上的傷包紮得潦草,脖頸處的血都凝固住了,聽到姬玉落才堪堪動了下手指,道:“讓她先歇吧,今晚我守在這兒,事情嚴峻,祈福之事不宜再行,明日一早,送女眷們回京。”

籬陽應下,又張了張口,說:“可夫人……”

他說著,避讓了一步,露出身後顫顫巍巍的錦衣衛。

宮裡的太醫這會兒都守著皇上,也不知夫人怎麼就逮了個懂醫術的錦衣衛,錦衣衛撲通一聲跪下,拖著哭腔道:“大、大人,您行行好,夫人說您這傷不治,就讓小的提頭去見!”

霍顯終於把眼挪過去,“你們什麼時候這麼聽她的話?”

被波及的籬陽和南月紛紛撇過頭,心虛地撓了撓眉尾。

處理好身上的傷勢,籬陽就要將人領走,霍顯倏地扭頭過來,叫住他:“她……她怎麼說?”

籬陽怔了怔,“什麼?”

“……”

霍顯一時氣悶,目光從閒雜人等身上掠過,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夫人,怎麼說?”

籬陽恍然大悟,說:“夫人說天兒熱,傷口易潰爛,讓屬下仔細著些,也要大人保重身體。”

話音落地,氣氛靜了一瞬。

籬陽看著霍顯,霍顯也望著籬陽,這麼大的動靜,她就半個字也不打算交代。

霍顯不作聲地換了氣,“她還說了什麼?”

在霍顯刀鋒似的逼視下,籬陽露出猶豫的神色。

這話他是很不想帶的,本打算就這麼佯裝忘了,可是大人非要問,籬陽掃了眼周遭,往前兩步,低聲道:“夫人要屬下帶句話,說……‘你家大人與群狼近身肉搏,英勇無畏,我竟不知他是鐵打的呢,你要去見他正好,把我這誇讚的話一並帶給他’,就,就這些。”

籬陽說罷,拎著那名無辜的錦衣衛疾步離開。

南月沉默了,這哪裡是誇讚的話,繞是籬陽用一本正經的口%e5%90%bb複述出來,也掩不住那話裡反諷的意味。

霍顯沒說話,起身行至廊下的台階,隔著窗紗看燭火,南月思來想去,正要問問他餓不餓,才張開口,就聽霍顯淡淡道:“滾遠點。”

南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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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女眷由禁軍送返,姬玉瑤也上了回京的馬車,她一腳踩在車轅上,回頭望了眼,才蹬上車。

九真廟一行很快就被迫結束了,消息如柳絮,風一吹就飄往大街小巷,但人們隻知皇上龍體受損,卻不知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就連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