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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25 字 6個月前

想老天眷顧,他們換了個思路,索性將那情郎給抓了。

本是碰碰運氣,誰料嚴刑拷打之下,還真問出了東西。

原來那老板娘名喚鐘敏兒,並不是蕭元景的什麼外宅,反而與這男人才是真夫妻。

暗衛都懵了,繼續問下才知,蕭家於鐘敏兒有恩,鐘敏兒本是蕭府的家生子,十年前與蕭府遷往雲陽,便替他們做事。

至於具體辦什麼差事,男人也不知,但正因不知,他與鐘敏兒之間也生出了嫌隙。

那時蕭元景還在雲陽時,他們兩人便常常見麵,說是正經事,卻不讓他聽,男人心中不爽,被暗衛誤會鐘敏兒是蕭元景的外宅,一時更是氣到%e8%83%b8悶,早就不願妻子替蕭家做事,男人不用問就全說了。

鐘敏兒因經營鏢局,名下還有幾艘商船,都是蕭家的,鐘敏兒時常替蕭家運送物資,男人曾偷偷跟蹤過鐘敏兒一回,才發現那地兒——在雲陽西邊一座廢棄的礦山。

籬陽說:“屬下已派人暗中監察,確實是藏有私兵,數量不小,估量不少於五萬。”

鎮國公府……

真是要反啊!

但令人費解的是,比起愚蠢的順安帝,蕭騁絕不是個能隨意拿捏的角色,趙庸怎麼會扶持他,但眼下要緊的不是這個,五萬私兵,哪裡是一人之力可藏匿,雲陽上下決計脫不了乾係,籬陽不敢妄動,隻能迅速回稟霍顯。

霍顯不意外,如此才能說得清楚,招兵買馬需要大量錢銀,是以雲陽府庫裡才會少了那麼大筆填不上的數額,以至於要靠打家劫舍來填補。

但如若不是霍玦戰敗,朝廷也不會派人過去,一個邊陲之地,說不準這事就這麼瞞過去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但也有至關重要的一點,私兵養在雲陽,那是雲陽知府的罪,替軍隊運送物資的是鐘敏兒,她與蕭家從不明麵往來,真要定罪,蕭家也會用這些疏漏替自己開罪。

若不能連根拔起,那麼也不過傷其皮毛而已。

這不是霍顯想要的。

如此要緊的事,籬陽說得口乾舌燥,姬玉落卻盯著杯茶走神,霍顯看了她一眼,才說:“你如何想?”

姬玉落掀了下眼皮,說:“霍大人機敏,心中早有定奪,問我作甚?”

好嗆的火藥味兒,籬陽低頭碰了碰鼻子。

霍顯挑了下眉,對籬陽道:“先暗中盯著,待蕭府有動靜,再來個人贓並獲,一網打儘。”

籬陽想也得是這樣,聞見屋裡氣氛不祥,他匆匆領命便拱手退下,行至門外,聽到屋裡的人問:“誰惹你,南月啊?”

此時南月就在台階下,籬陽走過去,就聽他意難平地說:“籬陽,你說主子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人家手裡了?沒見這樣的!”

籬陽搖頭,拍著他的肩說:“我勸你……閒著沒事可以多巴結巴結夫人。”

以後的路也不至於往窄了走。

南月驚,再問,籬陽隻一臉高深莫測。

屋裡,霍顯沒碰著好,這兩日姬玉落都是這副要笑不笑的模樣,還要再問時,她丟過來一封信。

霍顯拆開一看,手腕微頓。

信上字跡工整,內容簡短:

三月三,一品居。

第64章

如若不是樓盼春, 霍顯興許都不會與皇長孫有太多交集,像他這樣的庶子,還是個不討人喜歡、性子乖張的庶子, 根本沒有機會觸及那位養在東宮、神仙一般的少年。

說他是神仙, 一點不為過。

今時或許沒人記得, 但在當時, 長孫連鈺這個名字,並不比他父親懷瑾太子的名諱少人關注, 起初是因為他是顯禎帝第一個皇孫,顯禎帝對他愛不釋手, 常帶在禦前走動, 是以禦書房常出現這樣的景象——長孫小殿下坐在顯禎帝腿上陪他批閱奏折,又或是內閣商議機要,長孫在旁玩著九連環。

顯禎帝太疼愛小皇孫了,無人敢說一句不妥。

但後來, 興許是禦前聽政耳濡目染, 長孫小小年紀便頗有見識,八歲便可舌戰群儒,他巧舌如簧, 出口成章,說出的話讓翰林院那些學士都一時反駁無暇, 更是在十歲時寫出了《論民》一文,將“水能載舟, 亦能覆舟”的道理闡述的淋漓儘致,提出的幾條利民的律法, 至今百姓還因此受惠。

那字字珠璣裡, 不僅是智謀, 更多是仁愛。

人人都說,長孫完全繼承了太子的才華與寬厚,而他年紀還這般小,來日興許比他父親還要有更多建樹,有此後裔,大雍必長盛不衰。

霍顯是隨樓盼春進宮時偶遇了長孫,他就像霍玦一樣,優秀得令人生厭,又少年老成,小小年紀酷愛說教,仿佛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霍顯則是他眼中誤入歧途的可憐人,彆人避之不及,他偏要救他。

長孫眼裡的救贖,便是讀聖賢書。

他堅信多讀書,魔鬼也能被拉回正途。

霍顯就這樣成了他的伴讀,被迫的。

他常是一襲錦衣,手握經書,說:“多讀書,於你有益,刀劍隻會加重你的戾氣。”

“你太爭強好勝,總會吃虧的,何況勝負有那麼重要麼?我皇爺爺說了,刀劍是用來保護百姓的,你得用在正途上。”

“閉眼深呼吸,霍顯,你太浮躁了。”

縱少年鋒利,可也心性單純,在這日複一日的說教拌嘴裡,總能生出一些錚然的情誼,隻可惜東宮那場火來得太快,快得令人應接不暇。

霍顯後來想,長孫若能平安長大,該是與太子殿下一樣,飄若遊雲,矯若驚龍,長身玉立,如鬆如竹。

總之不是現在這樣——

霍顯手挑著簾子,便停在那裡,看他轉動輪椅回過身,看他病容蒼白,不複當年。

而謝宿白隻唇角噙著一絲柔和又沒有溫度的笑,風將衣袂吹動,他語氣平常道:“來了,坐吧。”

室內酒香飄浮,侍女奉上酒樽後便悉數退下,讓出空間給兩位少時老友敘舊。

敘舊……

霍顯落座,四目相對,靜默少頃,卻沒有什麼舊事可說,他道:“疫病、庫銀,是為激發民怨,挑起爭端,各地起義也是你在背後教唆,不止是為報複朝廷,你想趁機發兵。”

謝宿白笑笑:“是。”

談笑間,風輕雲淡。

皇城戰亂,必將流血千裡,這對他來說仿佛隻是件最微不足道的事,霍顯不言,貼著酒杯的指腹摩挲了一下,才說:“戰事一起,傷筋動骨,殿下想要歸位,這是最壞的方式。”

謝宿白點頭:“但這也是最快的方式,不然呢,難道我要等著熬死閹黨,熬死皇帝,再熬死那幫固執己見的大臣嗎?你該明白,不到絕境,他們寧願擁立宗親,也不會是我。”

“太多年,我不想等了。”

霍顯目光淩厲地看向他:“你是非打不可嗎?”

謝宿白反問他:“我有什麼理由不打?”

他目視霍顯:“我曾經自以為是地要你當個好人,可我後來才發現,少時天真,竟以為心懷善念能便能立足天下,後來方知,連命都不一定保得,死後還得聲名狼藉,不得善終,惡名之下,根本沒有人在意你做過什麼。我父親一生為民,可你看,有誰記得他曾晝夜不眠修善律法,減輕賦稅,又有誰記得他雨夜長跪為民請命?”

“你告訴我,我有什麼理由不打?”

霍顯:“樓盼春也同意?”

謝宿白抿了口茶說:“他,心裡該是不同意吧。”

“好。”霍顯擱下酒杯:“我再問你一次,非打不可嗎?”

這次沒等謝宿白回應,他單是與謝宿白對視一眼,便掀袍起身,手剛扶上門,謝宿白倏地叫住他:“你為什麼不問,不問我既沒死為何不聯係你,不問我……為何要殺你。”

霍顯沒吭聲,也沒回頭,徑直推門出去。

謝宿白久久凝視對麵那杯冷酒,臉色變得奇差無比,傲枝走進來,憂心道:“主上,可還好?”

謝宿白卻是嘗了口霍顯沒喝過的酒,被嗆得眼都濕了,他咳嗽半響,在傲枝驚憂的目光下,說:“你知道嗎,我從來不怕霍顯是個惡人,惡人倒好,能為我所用。”

“但我怕他,是個好人。”

-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霍顯走極快,生怕多問幾句便要心軟了,門外發呆的銀妝都險些被他撞倒。

馬車就停在一品居門前,霍顯撩開簾子,問:“她人呢?”

他的臉色實在很難看,南月陡然站直,“主子您進去後玉落小姐也跟著進去了,沒見出……”

出來。

不待南月說完,霍顯掉頭又回去。

他來勢洶洶,這時銀妝反應快了,她上前攔住道:“霍大人要做什麼?”

不久前,隔壁雅間。

沈青鯉敲著折扇來回走,嘴裡念叨著:“怎麼辦怎麼辦,不會打起來吧……你也是,你沒事讓他倆見麵做什麼?不嫌亂啊?”

姬玉落被他晃得頭暈,“廢什麼話,坐下。”

沈青鯉坐下歎氣,又歎氣。

靜下來他又無聊,上下打量姬玉落,“我有件事好奇許久了……霍顯少時沒見有親近女色的傾向,可能是後來越學越壞,他府裡那麼多妾室,你怎麼受得了?聽說有個甚是得寵,姓——姓——”

姬玉落說:“盛。”

沈青鯉點頭:“對對!盛姨娘,宮裡的舞姬,還是皇帝賞的呢,你究竟怎麼想的?難不成你打算把人全毒死,一個人獨占?也……是個好主意。”

姬玉落:“……”

沈青鯉“欸”了聲,還要再問,就聽門外傳來銀妝的聲音:“你不能這樣!我們小姐不在這兒,就、就算她在這兒,你也不能擅闖,否則我們就要動手了!”

話音落地,那門便被人強行推開,沈青鯉說時遲那時快,噌地一下從窗外竄了出去,隻留一抹殘影。

霍顯往那兒瞟了眼,看向姬玉落:“回去了。”

姬玉落無事發生般起了身,銀妝很擔憂地看著她,這真的沒有被挾持嗎?

好像沒有。

銀妝看了又看,跺跺腳,算了。

姬玉落走出雅間,正見傲枝從對麵撩簾出來,簾子合攏的瞬間,她不經意與謝宿白對視一眼,她不由頓步,對傲枝道:“請嶽大夫來看看。”

傲枝低聲說:“主上不肯……”

姬玉落道:“去請,就說我請來的,有過記我的。”

傲枝麵露喜色,趕忙就去了。

吩咐完,姬玉落便隨霍顯上了馬車。

前麵的人不聲不響,姬玉落緊隨其後,剛蹬上馬車,彎著腰還沒站穩,就被人拽了下手臂,她幾乎是往前跌進霍顯懷裡,被人死死箍住腰。

姬玉落下意識要掙開,忽然左肩一沉,霍顯把下巴擱在了她肩上,高挺的鼻梁嵌進她頸側。

他的呼吸均勻,長長歎了聲氣,保持著這個姿勢,沒說話,亦沒動。

車行一路,姬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