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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54 字 6個月前

姬玉落沉%e5%90%9f片刻,說:“這事是主上做的吧。”

戶部出事,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沈青鯉,想到沈青鯉在秦威府上偷的那些東西,此事與他脫不了乾係,但這麼大的事,幕後之人隻可能是謝宿白。

紅霜垂頭,“主上派奴婢護小姐安危,其餘事便不再同奴婢多說了。”

姬玉落沒應聲,不知信了沒信,她支頤看著窗外,忍不住去想謝宿白。

那人生了一副謫仙似的皮囊,說話也溫溫淡淡,他烹茶、彈琴、看書,一舉一動都清雅至極,姬玉落剛認識他的時候,就將他錯當成一個神仙君子。

可謝宿白不是,她見過他眼底的陰鷙洶湧,像是戴著鐐銬的魔鬼,靈魂被囚在地獄深處,張牙舞爪,卻又相當沉寂。

而他之所以會露出那樣的神色,是因為她無意間看到了他的腿。

不像他的臉那般白玉無瑕,那雙腿醜陋可怖,皮肉都被燒成了猙獰的顏色,一道道疊加的疤痕像是無數個溝壑,就是那些溝壑,把他永遠禁錮在輪椅上。

賭場的事引起的是懷瑾太子的傳聞,姬玉落原先很不明白,謝宿白平白無故為何針對朝廷,但現在回想那雙腿,有些事或許就能想通了。

也就是為何那兩幅畫的其中一幅,會在霍顯這裡的原因。

姬玉落神思渙散,忽然一片陰影壓了下來,那個數日不見的人忽然出現在她眼前,淋著大雨,腰間還吊著錦衣衛的腰牌,下頷的雨珠一顆一顆有規律地掉落,讓人甚至想伸手去接。

不知為何,姬玉落覺得他周身陰沉沉的,但卻圍繞著一絲破碎的情緒,姬玉落還來不及抓住那是什麼,就在他抬手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的手指太冷了,拂開她鬢角的碎發時,雨水沾到她臉側,順著滑下一道痕跡。

姬玉落甚至都準備好迎接他的質問了,誰料他張口道:“燒著炭火開窗吹風,廢炭。”

說著“乓”地一聲,窗子就在姬玉落眼前被拍上了。

“……”

第53章

從門口到湢室, 地上淌了一路的水。

霍顯沐浴時,劉嬤嬤來送了薑湯,見姬玉落在, 便叮囑她看著霍顯喝了。

無論霍顯在外頭是個什麼名聲, 姬玉落發現劉嬤嬤始終拿他當小孩兒看, 喝了薑湯還要人看著。但她沒說什麼, 隻點頭應了聲“嗯”。

劉嬤嬤倒也習慣了小夫人冷淡的模樣,兀自去收拾了床榻, 隻是趁姬玉落不注意時,換了床新被褥, 略薄略小, 出門時抱著換下的被芯,小丫鬟跟在她身後,問:“今夜炭還要減半麼?”

劉嬤嬤思忖一瞬,搖頭說:“主君忙了好幾日, 隻怕要受寒, 今夜炭火得足了。”

丫鬟忙點頭:“哦哦。”

卻仍不解地問:“嬤嬤何須如此?”

劉嬤嬤道:“我自幼瞧著主君長大,托大一些,可以算他半個娘, 他抬抬眼我都能會出兩三分意來,他對夫人……嘖, 還挺好的,總之你們要上心。”

丫鬟大幅度地點點頭。

劉嬤嬤無聲歎息。

左右她沒見過主君還替誰吩咐過“煮粥不要加紅棗”這種話, 也許久沒見他老老實實坐在飯堂慢條斯理吃早膳,反正是很稀罕。

她看了一輩子人, 不會看錯的。

薑湯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辛辣味, 姬玉落低頭湊近聞了聞, 又嫌棄地推開。

她最不喜這種湯湯水水的東西。

須臾,湢室門簾輕響,霍顯沐浴後還穿著公服,鞶帶也係得很緊,一副還要出門辦公的模樣。

姬玉落轉達道:“劉嬤嬤讓你喝了薑湯再歇,天都要黑了,是還去清河坊?”

霍顯揉著眉心,一氣兒悶了薑湯,“睡會兒再走。”

他說話時人已經挨著床榻了,掀開被褥倒頭就躺,姬玉落跟了過去,看他緊閉的眉眼,倦容滿麵,不由背著手在榻邊來回踱了兩步,那影子落在霍顯臉上,一晃一晃的。

他睜眼看她,眼底儘是紅血絲,“要睡就上來,晃什麼晃。”

說著往裡挪了個空位,翻身又閉眼了。

呼吸綿長,似乎是真睡著了。

姬玉落看著外側的位置,這還是他頭一回肯屈居裡側,畢竟對習武之人來說,外側才是逃生防禦的絕佳之地,看來困倦真的會令人降智。

估計她此時就算拿把刀靠近他頸側,他都不會有反應。

姬玉落立了許久,想了許多可能,最後什麼也沒乾,竟真就著那一方空位躺了下去。

而當搭上被褥一角時,她不由一怔,眼下還不到睡的時候,她怎麼還真上榻了?但此時在弄出動靜下床也沒必要,姬玉落想了想,乾脆閉上眼。

可她毫無困意。

疫病這幾日,她一個人霸占這間屋子時想了許多,比起謝宿白與東宮之間的關係,她更驚訝於謝峭與樓盼春的關係。

那個老頭,當真半分看不出什麼英明神武大將軍的模樣,這太荒唐了,姬玉落心道,也不是沒有猜錯的可能……

但她轉念一想,其實每回謝峭訓她的時候,常常會說“你們一個個,慣不讓人省心”,謝宿白簡直不要讓人太省心,所以除了她,這個“們”字另有其人,隻是她從未細想過罷了。

姬玉落念著念著,當真睡了過去。

子時的梆子聲自高牆之外傳來,霍顯睜眼時就看到姬玉落攥著一方被角,沒蓋在身上,似是懶得同他搶。眼皮也輕輕搭著,檀口微張。

他坐起身子,姬玉落沒醒。

他撇開被褥,姬玉落也沒醒。

太安靜了,靜得隻聽得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霍顯側頭看了半響,手肘撐著俯身下去,撚起她睫毛上一根被褥上脫線的金絲,絲線扯到一半,姬玉落就睜眼了。

四目相對,兩人麵色都十分從容。

姬玉落平靜地抬眸去看他手裡的絲線,霍顯愣了愣,也淡定地回看過去,目光從她的眼睫,落到唇珠。

她的唇其實很薄,襯得她這張臉都冷若冰霜,再加上她眉眼清冷的神韻,特像一個薄情寡義的負心女,但她上唇唇珠卻生得尤為好看,那突出的一點,看起來十分柔軟。

姬玉落感知著他的目光,看他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

灼熱的氣息漸近,她完全看不到燭火的光暈了。

霍顯高挺的鼻尖碰到了她的,上下唇都分開了,千鈞一發時,門外“篤篤”敲響,恍若大夢初醒一般,他停下看她一眼,隨後順著這個撐在她上頭的姿勢翻身下榻。

被遮擋的光瞬間照了過來。

姬玉落沒動,還是那般風雨不動的眼神,隻是下意識%e8%88%94了一下唇瓣,有點癢。

屋裡炭燒得太足,還有點渴。

那邊,霍顯拉開門。

扣門的是南月,見主子麵無表情、神色懨懨地看著他,不由一怔,小心翼翼道:“怎、怎麼了?”

霍顯笑,“你怎麼了?”

這笑有些驚悚,南月更不解:“您不是說子時叫醒您?”

霍顯不說話了,從南月身邊擦過,經過守夜丫鬟時,停下道:“跟劉嬤嬤說一聲,被褥小了,換回原來的。”

把戲被戳穿,丫鬟轟地紅了臉,悶聲胡亂應下。

姬玉落睡到天明方醒,她擁著被褥坐起來,下意識瞥了眼旁邊的位置,已經是沒人了。

她驀地想起什麼,整個人靜止在榻上,思忖半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無端心煩。

她下床拾掇一番,難得出了門。

其實昨夜她本就要同霍顯說她已經找到雲陽司戶的事,不僅找到,還將人扣下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雖說至少霍顯已派人暗自搜尋,但姬玉落從不會是等人把獵物叼到麵前的人,在霍顯派出錦衣衛的同時,她也讓朝露派出了探子。

錦衣衛的搜尋能力自不在話下,隻是近來事忙,他有心無力,加之此事得暗地裡辦,派出的人手不宜過多,錦衣衛的效用便大打折扣,最終是催雪樓先找到了人。

朝露在郊外租了間院子,就把人藏在裡頭。

如今大街上一片灰白蕭條,路上行人寥寥,馬車倒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隱蔽的院落。

門口有看守的護衛,見了人來,忙拱手道:“玉落小姐。”

隨後推開門。

姬玉落進到裡間,便看到那個被綁在座椅上,嘴裡塞著破布的男人,此人姓周名賦,三十來歲的年紀,長了張軟骨頭的臉,一看就很好審。

姬玉落在他麵前的椅子上落座,挑開帷帽,露出了臉,周賦還不知她露臉意味著什麼,布條剛一扯掉就大叫:“你、你是什麼人!我乃宣州地方大員!你膽敢,啊——”

隻聞一陣慘叫。

姬玉落繞到周賦身後,俯身將匕首重重紮在他的大腿上,側目望他,眼裡帶著淺淡的笑,溫和道:“我問你答,答得好的話,我不為難你。”

周賦目眥欲裂,疼得汗都下來了,忙點頭道:“我說!我說!”

朝露蹲在門口,眼看雨滴淅淅瀝瀝,她數著水坑裡蕩漾的漣漪圈數,從兜袋裡摸出剝好的鬆子。

那個叫碧梧的丫鬟她很喜歡,改日要走時,一定要小姐捎上她一塊走,朝露邊聽著裡頭的慘叫,邊想著。

到一袋鬆子消失了大半,屋門終於被推開了,朝露腳蹲麻了,猛地一下站起身,還往前踉蹌了兩步。

她探頭往裡頭看,隻見那個周賦滿眼期盼,哭著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放、放了我。”

朝露歪了下頭,看姬玉落正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從指甲到指縫,擦得乾乾淨淨,但朝露知道,小姐這是在思考呢。

待姬玉落稍稍抬了頭,朝露才問:“小姐,裡麵這人如何處置?”

姬玉落丟了帕子,說:“彆為難人,給個痛快。”

又有活乾了,朝露眼裡有光,點頭道:“好嘞!”很快裡頭便沒了聲音。

馬車回程的路上,雨勢漸大,狂風驟起,馬兒幾乎不願前行,磨磨蹭蹭走了半段路,“哐當”一聲,馬車忽然往一側歪去,就這麼陷在半路的泥濘上。

朝露皺眉下來打量一圈,發現車軲轆竟然鬆了,這方圓百裡也沒個人影,隻一家破敗的客棧仍開著。

疫病的緣由,客棧已許久沒有來人了。

小二熱情款待著,大言不慚給姬玉落開了上等房,進到裡頭時卻很是一般,窗子都合不攏,半壞不壞地任雨吹打,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好在還算乾淨。

朝露另付銀子,讓小二修了車輪喂了馬,然而看窗外瓢潑大雨,她道:“小姐,雨停了再走吧。”

姬玉落往窗外一瞥,“嗯”了聲應下,而後就凝視著雨幕不動了。

朝露不是個敏[gǎn]的人,但她對姬玉落的情緒尤為敏[gǎn],是以托腮說:“小姐心情不好。”

姬玉落回過神看她。

就見朝露把那剩下的鬆子都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