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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299 字 6個月前

對方卻隻是奪走了她手裡的糕點,氣定神閒地回屋了。

朝露癟著嘴,要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姬玉落還伏在案上,手邊忽然多了盤糕點,就聽霍顯道:“當年的司戶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也不急在這一時,隻要人沒死,應該能找到。”

聞言,姬玉落隻點了頭,趁他背過身時拿了糕點。

霍顯鬆了鬆衣領,去湢室換了身輕鬆閒適的衣裳。

這其間後廚的丫頭送來了飯菜,姬玉落聞著香,隻覺得胃裡又是一陣蠕動,餓得有些難受,喝湯暖了胃後才好受一些。

麵前兩碗八寶湯,而她手邊這碗是沒有紅棗的,姬玉落握著玉勺的手頓了頓,扭頭看了眼窸窸窣窣的湢室,遂低頭嘗了一口。

良久,霍顯還在湢室裡。

洗漱更衣過後,他對著浴桶裡那遺落的一小片布料看了會兒,最後用食指將其挑起。

淺藍色布料,絲綢質地,上麵繡著兩片藍色荷葉,素淨淡雅,連朵花兒都沒有。

霍顯無聲“嘖”了下,女子的貼身小物多半都是粉粉嫩嫩的,繡點錦繡花鳥,她倒是極簡。

霍顯順手將其丟進衣簍裡便出去,然沒幾步他又折了回來,把那衣簍裡的小衣撿起來,重新丟回浴桶裡,這才走了出去。

姬玉落已經睡著了。

手肘壓著賬本伏在桌案上,隻露出半邊側臉,那眉眼間映著燭火搖曳的影子,光點落在她挺翹的鼻尖上。

那雙盛著冰霜的眸子不睜開,這張臉就顯得分外柔和,看著都乖了不少。

飯菜沒動幾口,八寶湯倒是喝了大半,想來是真的又困又累。

霍顯站在旁,在由著她這麼睡一夜和抱她上榻二者裡猶豫了片刻,腳步都已經離開了,偏又轉了回來,有些煩地盯她一眼,俯身把人抱了起來。

而就在她腳尖懸空的刹那,姬玉落條件反射地睜開眼,“啪”地一聲,巴掌正正拍在男人脖頸。

聲音清脆響亮,指甲在他下巴往下的肌膚上刮出一道血痕。

霍顯頓步,目視前方,不知在想什麼,許久才垂下眼睫,看著她道:“我就該讓你整夜睡在桌上。”

緊接著,姬玉落就被遠遠拋到了床上。

那一下簡直將她砸暈了,正皺著眉頭翻身時,被褥撲麵而來罩住她,有隻手將她的頭摁了下去,“睡,彆吵。”

霍顯倦容滿麵,說罷就閉眼不再動了。

姬玉落被悶住臉,靜了會兒,終是也敵不過困意,但是在即將睡過去的那一刹那,仿佛靈光乍現,她忽然想到那個被她忽略的關鍵點是什麼了。

那幅新婚夜裡掛在壁上的“鐵馬冰河”,去哪了?

她驀地從被褥裡掙脫出來,正要說話,聽到霍顯勻長的呼吸,話在嘴邊繞了繞,又咽了回去,她的目光落在男人下頷往下那一道傷痕上,傷痕充了血,已經變得猩紅。

姬玉落凝視須臾,下意識伸出手,在即將碰到傷痕時停住。

她躺了回去,眼神清醒地盯著床頂,忽然就沒了困意。

-

錦衣衛內設坐記,專用於派去各官府和城內搜訪,昨夜經霍顯授意,這些人便出沒於京中各大藥鋪藥行,以暴風之速搜集情報,上報鎮撫司。今早霍顯來時,籬陽便已等在差院前了。

霍顯昨夜沒睡好,一床被褥,磕碰在所難免,隻是他下半夜醒來後覺得肝火旺盛,睜眼便到天亮了。

籬陽注意到他眼下的疲態,又瞥了眼他脖頸處的劃痕,一看就是女子指甲劃出來的痕跡。

籬陽輕咳一聲,移開視線,先說公事道:“派去探查的人回來稟話,說是京中各大藥鋪裡有幾味藥短缺,分彆是知母、芍藥和黃芩,都是些治療風寒的普通藥,但因少了這幾味藥,風寒難治,那些病患才排隊購藥。但說來也怪,這些藥並非罕見,幾家藥鋪竟都短了此藥,細問之下,都說是前陣子有人多次小量收購,起初沒注意,待反應過來時,藥已經所剩無幾了。”

錦衣衛乾的便是搜集情報的活兒,城裡但凡有一絲風吹草動,必都要謹慎對待。

故而不及霍顯問,籬陽便已經說:“屬下又著人查了查,發現買藥的多是清河坊的百姓,尤其是枕香閣,好幾個姐兒染上風寒病倒了,連她們頭牌都病倒了,老鴇著急得不行,正四處買藥。主子,這事有些古怪。”

霍顯摸著頸側,道:“收藥的是什麼人?”

籬陽搖頭,“還在查,但估計也查不到什麼。”

霍顯下意識想起姬玉落臉上那些粉末,她不肯說,遇到的定是熟人。

那些人去秦府做什麼?

他眼皮下意識跳了跳,說:“找個大夫去清河坊看看。”

籬陽也瞬間領悟了他的意思。

知母、芍藥、黃芩這些都是治療風寒的常見藥,但也是治療瘟疫瘧疾不可或缺的藥。實在不怪他草木皆兵,七年前雲陽戰敗,流民成群湧入京都時便引發過一場疫病,那時承和帝尚在,賑災款撥得快,可清除疫病也還是廢了番功夫。

百姓鬨起來,官也攔不住,簡直亂成一鍋粥。

籬陽那時正是錦衣衛一個小差役,成天乾的就是抵擋民憤的事兒,當初的慘況他再清楚不過。

治病的藥耽擱在半路上,民憤愈發高漲,百姓失了理智,也正是那回,籬陽被人持刀攻擊,恰逢承和帝微服私行,救了險些丟了性命的籬陽,從此他才成了帝王心腹。

回顧那時的驚險,籬陽一刻也不敢耽誤,忙就領著大夫去了清河巷。

然這麼過了幾日,風寒竟然百治不消,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大夫心道不妙,慌裡慌張地敲了鎮撫司的大門。

第51章

時下已至孟春, 正是化雪的時節,空氣裡浮動著濕冷的氣息,清晨的霧都涼得凍人。

魚肚白還藏在繾綣的藍雲裡, 天尚未亮透, 朝露揉了把臉, 唇齒間呼出白霧, 神色懨懨地蹲在台階上逗螞蟻,見紅霜捧著剛熨燙好的衣裳, 站在庭院中央望著簷上那隻剛從籠子裡放出來的紅毛鳥,心事重重的模樣。

朝露也心事重重。

她丟掉草杆, 走過去與紅霜一同望著, 愁悶地說:“小姐與這姓霍的不是假成婚麼?又不是真的姬玉瑤,為何還要睡一間房?”

而且,他們似乎有許多話說。

有時甚至同進同出,兩人之間像是有什麼秘密, 她閒置在府上, 閒得都要長毛了。

朝露不開心,十分不開心。

紅霜看了朝露一眼,低語道:“小姐與霍顯走太近, 確實不是什麼好事。”

說話時,有丫鬟走來, 朝她二人點過頭,徑直扣門道:“主君, 陳千戶求見。”

屋內的人似是已經醒了,很快就應了聲。

內室仍舊昏暗, 將夜明珠襯得很亮眼。

那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消停, 屋門拉開又闔上後, 姬玉落才翻了個身,又困倦地擁起被褥。

她摁了幾下眉心,才坐起身來,盯著霍顯適才摞在枕邊的賬本看,逐漸清醒。

如今她與霍顯的關係,實則不該再同床共枕,但他白日不在府上,唯有夜裡才能同她說兩句調查的進展,說著說著就歪在榻上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如此幾日後,姬玉落也習慣了。

隻是近日倒春寒,天氣愈發冷,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屋裡的炭火越來越少,常常在夜半時便燒完了,被褥也是,一床便罷,還愈發薄。幾次她驚醒時,人都貼在霍顯背上。

驚上加驚。

丫鬟進來伺候梳洗,姬玉落隨手挽了個發,坐在圓桌前對付早膳。

說是對付,實則霍府的丫鬟仆婦都很周到,這些日子早膳都不帶重樣的,且好像也換了個廚子,味道甚佳,她能喝下兩碗粥。

霍顯不在,朝露便可以坐下一同用膳,紅霜倒是不敢,謝宿白訓出來的人總是規矩極重,斷沒有與主子同吃同坐的道理。

她就在旁伺候添茶,看著姬玉落愈發慵懶的臉色,說:“小姐近來與霍顯相處甚為融洽。”

姬玉落“嗯”了聲,將最後一個蟹黃包子分給眼巴巴的朝露,說:“日後在京中,免不得還有許多借勢的時候。”

紅霜道:“可錦衣衛狡詐,霍顯尤甚,他的話未必能全信,與虎謀皮,焉有其利,小姐還是趁早打算才好,時下京中險難重重,咱們不如暫時撤離,來日——”

話未儘,姬玉落驀地扭頭看過來,紅霜當即垂頭,“屬下多嘴了。”

姬玉落沒說什麼,淡淡道:“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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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霍顯推開書房的門,籬陽緊跟而上。

籬陽腰間還佩這刀,風塵仆仆,想來是直接從鎮撫司趕來,他臉色難看道:“齊大夫那邊來話了,這風寒來勢洶洶,清河坊一帶得病的人愈發多,且反反複複,實在古怪。隻眼下才不過幾日,看症狀還無法斷定結果,可根據經驗,隻怕萬一,他讓主子早做準備。”

霍顯沒說話,房裡也沒點燈,他整個人隱匿在暗裡,隻能看到鋒利的輪廓,似乎是陷入一種並不愉快的沉思,過了許久才低沉地說:“此事不能聲張,若不是疫病,平白引起恐慌,若是疫病,就更不能泄露風聲了。你帶人去把清河坊一帶圍起來,不許進也不許出,就說緝拿命犯,違者斬!”

籬陽心下一震,忙應下是。

又聽霍顯道:“清河坊魚龍混雜,若真是疫病,恐怕已經傳開了,把人都給我放出去,盯緊了,盯死了!如有病症怪異的,統統以錦衣衛辦案為由丟進詔獄裡,隔開觀察。還有,藥材的事如何了?”

籬陽道:“城裡所有藥鋪搜羅了一番,統共也沒有多少,若真是疫病,那遠遠不夠,於是屬下派人去了臨城,可錦衣衛的人到時,已經有人在暗地裡分次收購藥材了,隻是再往下探查,卻又毫無線索。”

話說到這裡,籬陽也能察覺出個中不對,他沉思道:“主子,若真是……是不是有人暗中搞鬼。”

風寒的爆發地在清河坊,那一帶青樓楚館、賭場酒肆林立,來往之人數不勝數,是城內人流最大的地界,不知是不是他多心,實在太巧了。

且此時還有人悄無聲息收購藥材,若非提前察覺,隻怕疫病到來的那一刻,要被打得措手不及,重蹈七年前的慘事。

可人為散播疫病,這是什麼喪心病狂之事?!

此事還沒個定論,霍顯沉默不語,

但他抬首間,驀地想起什麼,心下生起一個不好的念頭,若錦衣衛統籌藥材時已有人在暗中收購,兩波人馬相撞,對麵藏在暗處的人便知錦衣衛已提前覺察此事。那麼倘若此事為真,根本無需等疫病爆發才能引起恐慌……有時口口相傳,危言聳聽才是最致命的!

霍顯厲聲道:“籬陽,你去——”

南月匆匆推門而入,打斷道:“主子不好了,不知哪裡傳出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