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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15 字 6個月前

環,那箭矢原本牢牢紮在靶子上,霍顯一上來,就將大哥那支箭打了下去!

可大哥從來都是笑著,他總說:“阿顯真厲害,看來將來不久,你要勝過我了。”

那怎麼能行。

霍琮心裡,霍玦才是最厲害的,霍顯怎麼能勝過他!

從那個時候起,霍琮便極為不喜這個庶兄了。

而後來發生的種種,更是將兄弟倆人的矛盾推到極致,隨著年齡越長,周遭的聲音越多,霍琮便越是恨他,甚至忘了自己生來就體弱,免不得就將如今的境遇,全都歸咎於他。

台下的戲到換場時,正是安靜的時候。

霍琮攥著拳頭,抿直了唇,道:“事已至此,沒什麼好可惜的,縱然抗不了刀槍,讀書也很好。”

第36章

霍琮如此說, 眾人便又紛紛頷首感慨,讚他大度。

台上唱著戲,鄰座的氛圍比台上還熱鬨。

姬玉落聽得入神, 競不知不覺從小桌上摸了兩顆蜜棗, 沒注意霍顯瞟過來的眼神, 嘴裡不停地陷入沉思。她此前打聽過霍顯, 自然對他與霍家那些恩怨有所了解,可她記得霍琮自幼底子就弱, 從小就是個藥罐子,隻是若沒有被下毒的話, 調養到如今, 興許也能像個普通人一般生活。

但要說舞刀弄槍,恐怕也夠嗆。

姬玉落這麼想,便也這麼問了。

周遭的聲音似是凝滯了一瞬,霍顯看向她抵在唇邊, 吃了一半的蜜棗, “什麼?”

鄰座席位上的人也隨之看過來。

或許因為姬崇望的緣故,姬玉落看國子監的學生,也自然而然蒙了層道貌岸然的濾鏡, 又或許是霍顯適才轉眸間那片刻的神思,讓她想起一個人。

姬玉落將剩下半顆去了核的蜜棗放進嘴裡, 細嚼慢咽之後,才說:“我說, 霍小公子生來體虛,即便你不害他, 他也抗不起侯府的家業吧?”

霍顯沒說話, 隻眉梢挑了一下。

姬玉落的聲音並不大, 隻是恰逢這時新戲才開場,還是安靜時,鄰桌幾人又格外在意這裡,於是有人不虞道:“話可不是這樣說,霍夫人身為祭酒大人的長女,怎能將害人一事說得如此輕巧?”

不提這茬還好。

反正也快要離京了,反正霍顯也察覺了端倪。

姬玉落拿帕子去擦沾過蜜餞的指腹,動作倒是優雅,話卻不那麼美觀了,“祭酒大人……我父親麼,能與霍家聯姻,他又是什麼好人呢。”

這話也不知是罵誰更多一些,竟引得在座所有人皆是默了片刻。

鄰座的少年都就讀於國子監,心中對祭酒的崇拜之心,早被諸如此類的話術動搖過了,卻沒想到這話會出自姬家女兒嘴裡,更讓人一時不知如何反駁,最後是霍琮冷哼了聲,“毫無廉恥心,怪不得能做出與人私會苟且之行,你們真是天生一對。”

姬玉落確實是沒什麼廉恥心地淡笑了下。

她的目光慢悠悠轉回台上,已沒什麼心思與一群心智不全的少年繼續糾纏,百無聊賴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正拿起茶盞,卻是空了。

眼剛挨到不遠處的茶壺,就有一隻手伸了過來。

霍顯提壺給她倒了茶,含笑道:“你知道霍琮生來體弱的事?看來嫁到霍府來之前,做了不少功課,這麼關心我啊?”

自打霍顯下毒的事在京中傳開後,一傳十十傳百,世人都說為他所害,倒是不提他原本的樣子了,久而久之,卻是沒幾個人知道。

是以方才霍顯乍一聽,難免出乎意料。

他眼裡半是探究半是戲弄,姬玉落微頓,道:“那不是應該的麼”

語罷便避開他的視線,雙眉顰蹙地扭頭回去。

她方才竟覺他神思間有瞬間很像那剛從承願寺回府,麵對姬崇望和林嬋的責罰時一聲不吭卻藏著委屈的姬玉瑤。

她竟從他那兒看出了委屈。

甚至還聯想到了姬玉瑤那朵小白花,是她瞎了。

姬玉落麵無表情地抿了口茶,為自己適才出聲深感鬱悶。

見她茶水飲儘,霍顯好脾氣地問:“還要嗎?”

姬玉落露出個並不多真摯的笑:“多謝,不用了。”

戲方過半,姬玉落屬實坐不住了,且周遭有一道毫不遮掩的目光就那麼一直盯著她,她悄無聲息深呼吸了一下,才讓紅霜去結了帳。

鄰座的簾幔也已經放下了,隻是在走時,她仍聽到有人說:“終於走了,跟他們比鄰而坐,我都覺得晦氣。”

這個“他們”,主要還是霍顯。

姬玉落心道,他是真不受人待見。

霍顯是騎馬來的,出了戲樓,隻將栓在門外的輕風交給南月,而後登上馬車,與姬玉落一道回府。

路上兩人相顧無言,似都有很沉的心思。

回府後,院子裡的下人不再像從前那樣閒適,見著他二人並肩回府,愈發恭敬。

從前霍顯少回主院,丫鬟奴仆們自然可以偷懶,哪怕後來有了新夫人,但夫人是個好說話的甩手掌櫃,她們也不怵,可那巴掌屬實有著觸目驚心,不得不令人重新審視這溫溫柔柔的小夫人。

於是也不敢似往常那樣隨意待她,隻怕哪日一個不小心,那巴掌會落在自己臉上,想想都令人害怕。

姬玉落自也察出端倪,卻作沒事人一般,出了垂花門,坐在庭院裡曬太陽。

與霍顯共處一室委實令人心煩。

天尚未黑,能躲則躲。

霍顯立於遠處的水榭長廊下,遠遠看著,自然知道她不肯回主院的緣由,不由一笑。

原來也是個會被人盯煩的。

還以為她有多沉得住氣。

南月道:“主子,可要派人盯著?”

霍顯頷首:“盯,走哪盯哪,再把人看丟了,讓他們提頭來見。”

這個“再”字,讓南月一愣。

霍顯斜眼看他,“你以為今日她真就隨意出門逛逛?眼皮子底下人都能丟,你一手挑選的近衛。”

至於霍顯是如何得知,倒也不是他有千裡眼,而是適才在戲樓時,他聞到姬玉落身上一股很淺的鬆香,不是一般鬆香,品質該屬最上等,能用上這種香的人,非富即貴。

想來是個很講究的人。

講究。

霍顯一怔,腦子裡卻遽然閃過一道人影,但也轉瞬即逝,快到他甚至都來不及發覺自己那片刻的神遊,隻吩咐南月道:“總之,將人看好了,還有,再仔細查查姬府那幾個人之間的關係,往深的查。”

霍顯說話時,盯著姑娘坐在秋千上的背影。方才談到姬崇望時,她眼底流露出的嘲諷,絕對不僅是一個女兒對父親的怨懟。

甚至沒有怨懟,隻是嘲諷。

可姬崇望做了什麼,能讓她這樣看他。

南月聞言,恭敬應是,免不得在心裡將姬玉落的危險程度又提高了一個等級。

那廂,姬玉落攥著秋千繩子,腳尖一下一下點著草地,餘光數了數周邊稀稀拉拉分布的護衛,不在意地喊了紅霜走近。

紅霜輕推著秋千,“小姐,霍顯這樣看著你,咱們實在是被動。”

姬玉落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該是主動出擊的時候了,此處非長留之地,旁的人你也沒有必要再應付了,今夜給暗樁發信,我要借李叔安插在詔獄的人一用。”

紅霜下意識以為她是要救沈青鯉搭在詔獄裡的人,於是皺眉道:“小姐,李叔的人隻是個小小獄卒,詔獄森嚴,即便是裡應外合,劫獄也是不可能的。”

“劫獄?救誰,救沈青鯉的人麼?”姬玉落淡淡掀了掀眼眸,她又不是普度眾生的菩薩,姬玉落道:“放心,小小獄卒,足夠用了。”★思★兔★網★

不是劫獄就好,紅霜鬆了口氣。

姬玉落道:“信裡讓李叔準備好炸.藥。”

紅霜一口氣沒下去,生生卡在咽喉裡。

不是要劫獄,小姐這是要炸了詔獄啊!

姬玉落眼裡迸出暗光,他不是沒事兒乾麼,她就給他找點事。

今早皇帝才鬆口免了三法司諸位大臣的死罪,眼下人都關在詔獄,她就不信詔獄出事,霍顯能不急。

而她要利用霍顯離開的這幾個時辰,讓碧梧以霍夫人的名義遞上求見惜妃的拜貼,上回宮殿走水,她被霍顯匆匆送走,倒還沒有拜彆惜妃,如今卻成了再次進宮的由頭。

她在這漫天霞光裡與紅霜說著明日的計劃,那樣驚心冒險,她卻連聲調都不帶起伏一下,腳尖還時不時踢著草坪上那朵可愛的小紅花。

紅霜不由擦了擦額前不存在的汗,指出了一個問題:“可是那獄卒想要帶進大量炸.藥怕是也不易。”

姬玉落卡住秋千,起身拍了拍手,說:“不用多,夠亂就行,”

事情交代清楚,天色已晚,兩人便回去了主院。

前腳剛走,遠處就走來一個人,停在那擺著秋千的草地上皺著眉頭,此人正是霍顯的妾室之一,與盛蘭心同出自宮中樂坊的葉琳琅。

她眉梢間的風情萬種儘都蹙成一座小山,自那日這位剛進府的夫人將西院庶務交由盛蘭心執掌後,那些個牆頭草更是恭維盛蘭心了。

可她後來再一打聽,這姬家長女從前好似過得也不是那般風光,是個不會執掌中饋的軟弱性子,怪不得現在庫房裡的鑰匙,主君還沒有交給她。

可是……

丫鬟順著她的視線看,道:“聽說這兩日主君都宿在主院,回府連盛姨娘都不看了呢,帶著夫人上職,今兒白日還陪夫人去逛了街市,怕她出事兒,連近身護衛都派出去了,適才兩人還一並回了府。”

葉琳琅先是壓著眉梢,而後又展顏道:“挺好的,風水輪流轉,總不能永遠是盛蘭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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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紅霜抓緊去辦了該辦的事。

姬玉落回到主院時,恰逢籬陽從房裡退出,兩人點了個頭,她進到內室,便看到書案上那一遝公文。

看來他是不打算帶她去鎮撫司,企圖親自在府上盯著她了,想必白日還是讓他察覺出了什麼端倪。

姬玉落洗漱後,合衣筆直地躺在榻上,特意將右手伸出被褥,好方便他拷。

簡直太自覺了。

半響後霍顯熄燈來看時,都覺得好笑。

姬玉落已然閉上眼,可觸及手銬的冰涼觸?感時,她還是顫了顫眼睫。

霍顯凝視她,片刻也躺了下來,隻是似有若無地,他仿佛還能從姬玉落身上聞到一陣鬆香的尾調,混著悶熱的炭火,有些苦。

熬到夜半,霍顯好似在半夢半醒間看到了那道白日裡一閃而過的身影,少年捧著書坐在石階下,小聲念著什麼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勇恭廉,時不時抬眼時,明明嗓音還稚嫩,卻會用一種老成的聲調說:“霍顯,你能不能多看看書,你這樣如何能做我的伴讀?”

他好像還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又搖了搖頭。

對麵的人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