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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荔枝很甜 4337 字 6個月前

可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或者說,這比林嬋被扣押還要糟糕!

原本府衙審理此案,至多不過是幾日便能證其清白,可錦衣衛這麼大張旗鼓接了案子又大張旗鼓把人放了,倒像是林嬋真和這樁命案有關,而錦衣衛看在姬崇望的麵子上,動了關係將人放了。

畢竟霍姬兩家就要成親家了,這很難不令人往這方麵去想。

而原本還相信姬崇望與霍顯並非一路人的朝臣們此時也隱隱動搖,姬崇望從他們的眼神便能窺見自己眼下的處境,實在不算好,尤其是——

霍顯還隔著老遠的台階,在太和殿外喊了聲:“嶽丈大人!”

引得尚未走遠的朝臣紛紛望了過來,姬崇望的臉當即就黑了。

可這位年輕的天子寵臣最擅滿麵春風地給人添堵,他走到姬崇望麵前,竟是恭恭敬敬朝他拱了拱手,還請他去望江樓吃酒。

姬崇望自然是沒去,當時便拂袖離開。

夜色下,朝露晃腿坐在窗台上,繪聲繪色道:“聽說姬崇望回府後便一直在水榭,眼下還關著呢,想來是氣壞了。”

姬玉落支頤轉著步搖上的珍珠墜子,她每日夜裡都會抽出時間聽朝露彙報府裡京中大大小小的要緊事,接連幾日聽到姬崇望吃癟,眉梢隱有愜意,但也隻是淡淡的。

紅霜聽後,在旁凝起神色,擔憂道:“霍顯此人……我聽說他前不久在押送太傅許鶴時將人生生踏成重傷,而後沒兩日,人便死在獄中了,本就要行死刑的人,死前還要被這麼折磨一道,可見此人性子暴戾,實難相與。小姐,咱們到了霍府,必要萬分小心。”

姬玉落便想起了在霍顯手裡過的那幾招,臉上的愜意更淡了些,心中又添了些不暢快。

她想,若是除去趙庸之後,有機會一並除去霍顯也是好的,誰讓他認了那狗宦作義父,真能將他除掉,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皎白月色下,少女冷著張臉,在認真思考這件事。

紅霜與朝露見她這般,便要悄聲退出去,誰知門外忽然傳來幾聲雜亂,有人怒喊著:“彆攔我!姬玉瑤,姬玉瑤你給我出來!”

緊接著房門被重重推開,朝露在這瞬間躥出了窗外。

碧梧攔在姬雲蔻身側,著急道:“二小姐,二小姐這是做什麼!”

姬雲蔻已然衝到姬玉落麵前,她這陣子過得實在狼狽,樹倒猢猻散,沒了顧柔保駕護航,她又被姬崇望拘在房裡,眼看扶夏苑愈發不景氣了,連灑掃的婆子都敢給她顏色看,眼下整個人看起來都沒了往日光彩,發髻都疏不整齊。

她滿眼紅血絲,質問道:“是你對不對,是你讓鵑兒慫恿我去報官對不對!”

關了三日,姬雲蔻也不是個傻的,靜下來時也察覺事態不對,此事辦的確實是有些魯莽,可一邊又覺得將林嬋送進牢裡,也算圓滿。

就如鵑兒說的那般,阿娘沒了,弟弟也被林嬋搶走了,她一個庶女往後日子定不好過,林嬋與阿娘如此不對付,難保會不會報複在她身上,可若是將林嬋送進牢獄就不一樣了,府裡沒有當家主母,那她這個庶女的日子便也不會太難過。

何況,林嬋害死阿娘是事實,報了官,她必然無法脫罪。

姬雲蔻那時正為顧柔的死崩潰,鵑兒又是她信任的丫鬟,諸多勸說之下,她才心一橫去敲了府衙外的鳴冤鼓。

可才三日,才三日林嬋便回府了?!

鵑兒可不是這麼說的……

於是姬雲蔻便要尋鵑兒問個明白,哪知走出房門一問,鵑兒那丫頭竟然去給姬玉瑤當了陪嫁丫鬟了!

姬雲蔻便在那時恍然大悟,府衙一遭沒有討到半點好處,反而將自己送入了絕境,不僅得罪了林嬋,還得罪了父親!

姬雲蔻歇斯底裡,碧梧和紅霜一左一右摁著她,而姬玉落隻淡看著巋然不動,直到姬雲蔻破口道:“從前端著副溫柔嫻靜不爭不搶的樣子,倒是將所有人都騙了!我還當你真那般純良無辜,原來肚子裡儘是些坑害自家人的鬼主意!也怪不得你這般壞,誰讓你是從那下賤之人的肚子裡——”

“啪”地一聲,窗外的鳥兒驚得飛起,內室裡的喧囂也停了。

姬雲蔻懵了。

碧梧也懵了。

唯有紅霜神色無異,不覺有什麼。

姬玉落道:“你們出去吧,我陪二小姐聊聊。”

碧梧不可置信地鬆了手,滿臉魔幻地同紅霜退出了內室,而就在兩個丫鬟鬆手時,姬雲蔻也直直跌到地上,姬玉落蹲在她麵前,指背輕輕蹭了蹭她臉上的巴掌印,聲音很溫柔,道:“疼嗎?”

她含笑說:“二妹妹,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從前啊有個窮書生……”

月光落窗頭,寒鴉棲樹梢,將夜色襯得靜謐安然。

紅霜站在那片隱秘的樹蔭下,抱著一層裝著蜜餞方糕的食盒,打聽了幾句姬玉落來到京都的事。

她不同於朝露這樣時時跟在玉落小姐身側,從前大多時是在主上跟前當差,但對玉落小姐的身世也是有所耳聞,隻是有一樁事她實在好奇,憋了兩三日,還是問了:“那那位真正的玉瑤小姐……?”

朝露鼓著腮,咽下糕餅,很隨意道:“死了啊,我埋的。”

紅霜啞然,輕咳一聲問:“咱們小姐……動的手啊?”

也不算太意外,玉落小姐行事麼是這個風格,她對姬家人若沒有半分情誼,姬玉瑤的存在擋了她的路的話,除去也不過是順帶手的事。

但這回卻不是。

朝露搖搖頭,說:“人是被那姨娘害死的,小姐還進湖裡撈了她一把呢,誰知她這樣倒黴,撈上來時就沒了氣,當時小姐還……”

朝露擰眉想了想那夜姬玉落的神情,說悲傷痛心那是斷斷沒有的,她隻皺著眉頭,像是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沒了生氣的那種不虞,還有些頗為複雜的怒其不爭的惱怒。

見朝露措了半天詞,紅霜一口氣提起來,半響沒能落下去,險些將自己憋死。

這時樹梢落了水,恰滴進紅霜脖頸,她一個激靈抬頭,道:“下雪了?”

朝露咀嚼的動作一頓,跟著仰起腦袋,眉頭霎時皺起。

下雪了,小姐不喜歡雪。

她下意識往熬著油燈的窗子裡看。

而此時,內室裡的姬雲蔻已全然沒有適才的劍拔弩張,她像是聽了個鬼故事,臉都嚇白了,不敢相信地顫著唇道:“父親怎麼可能,那……那把火,燒死了那舞姬和她的孩子?”

繼阿娘的形象顛覆以後,父親的形象也顛覆了。

姬雲蔻傻了。

姬玉落輕彎了唇,俯身貼近姬雲蔻,壓著聲音說:“是呀。一屋子三條人命呢,你猜這事要是傳了出去,會發生什麼?二妹妹,你若閉上嘴,還是個有幾分體麵的官家庶女,可你若非胡言亂語,就隻能是罪臣之女了。”

姬雲蔻一哆嗦,忽然就明白過來為何阿娘同林嬋鬥了這麼多年,明明握著這個把柄,卻始終沒有宣之於口,因為這事捅破天,是要連累闔府眾人,包括她的!

“我……”

姬玉落將她扶起,道:“夜深了,回去吧。”

姬雲蔻幾乎忘了自己的來意,失魂落魄地走了。

碧梧見她推門出來,還膽怯地往後退了退,見她真走了,才急急忙忙進了屋裡,“小姐,您沒事吧?”

姬玉落搖頭拍了拍裙角的灰,轉身見窗外竟飄起細雪,不太大,落地即化。

她唇角微抿,眼底是一片淡淡的陰翳,聲音低到幾近讓人聽不清:“我最討厭下雪了。”

第15章

京都的雪連下了半個月,到了十一月中旬,四處已是銀裝素裹,堆銀砌玉,青石板的地麵也看不出原有的顏色,被霜雪覆蓋了厚厚一層。

好在老天很給麵子,姬家嫁女當日,雪停了,甚至還泄出一片暖融融的天光。^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隻是姬府內院沉悶壓抑,不很熱鬨。

林嬋進了一趟昭獄之後,雖未被動刑,可是昭獄那等陰寒之地,十間牢房裡八間都是已死或將死之人,腐爛酸臭,林嬋也不知是看到什麼了,回來便大病一場,至今還精神萎靡。

姬崇望更不必說,朝堂上英名受損,內院裡江氏又一病不起,這幾日他一麵忙著安撫國子監那群躁動不安的學生,一麵還要替江氏尋藥,已經是焦頭爛額,哪有閒心顧及長女的婚事。

到了這日,也不過都心神不定地勉強坐在堂前,等著長女來敬茶。

姬玉落正在梳妝。

姬府上到主君主母下到丫鬟奴仆都對這場婚事呈怏怏之態,唯有喜娘十分賣力,那一句一句吉利話往外蹦,跟唱戲似的,惹得妝娘眉眼裡都染了幾分喜氣。

這妝娘也是外頭請來的,府裡的婆子們沒有會疏新娘妝的。

隻是這新婚打扮起來格外費力,姬玉落天不亮便坐在妝奩前,此時已然有些厭了。

一邊聽著喜娘誇誇其談,一邊任由妝娘在額間描金花,隻覺得煩得很,比之姬崇望和林嬋還恨不得這流程能儘早走完,邁出府門趕緊上花轎。

仿佛上了花轎,便能立馬跟霍顯進宮去。

於是姬玉落不耐地蹙了下眉,妝娘霎時驚呼:“哎喲!小姐可再忍忍,就快好了。”

姬玉落緩緩吐息,又過片刻,額間金花描罷,最後一支金鳳雕花步搖斜入鬢間,正逢屋外吉時的銅鑼敲響,姬玉落立即伸手抓了紅蓋頭,自己罩上了便起身往外去:“走吧,去敬茶。”

步伐之快,令妝娘與喜娘都落後了幾步。

妝娘不由悄聲歎:“頭回見這般急不可耐的新娘呢,此前聽聞姬大小姐與那霍大人兩情相悅,還道是胡扯,原來竟是真的。”

喜娘捂唇一笑,喜帕往妝娘身上揮了揮,眼裡儘是揶揄。

這時,姬玉落已搭著碧梧的手進了前廳。

刺著並蒂芙蓉的繡鞋剛一邁進門檻,就聽姬嫻與有些雀躍的聲音道:“阿姐!”

她身子已然大好,此刻正站在林嬋身後。

雖也覺得自家阿姐嫁給霍顯並不是好事,可今日是阿姐成婚的喜慶日子,她自也替她高興。

姬玉落隔著蓋頭朝她的方向一瞥,徑直走向姬崇望和林嬋當中。

嬤嬤捧著茶托來,上麵擱著一對精致的白陶茶盞,她道:“小姐請給老爺夫人敬茶。”

姬玉落伸手接了,正要跪下敬茶時,她腳下一個踉蹌,那手裡的杯盞瞬間飛了出去,還是呈橫掃之勢,姬崇望和林嬋雖有心躲開,卻還是被潑了一身茶。

這意外委實不湊巧了,丫鬟們忙拿帕子來擦。

姬玉落也不知所措道:“父親,母親,我不是故意的,勞煩嬤嬤再給我倒杯茶。”

姬崇望正煩著,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小心誤了吉時。”

林嬋也一臉鬱鬱沒搭腔。

姬玉落於是呐呐應了聲是,轉身便往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