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宋時清厭煩地揮開謝司珩的手,轉身想要下床。
他一點都不想再在謝司珩麵前露出弱勢的樣子,顯得自己好像在可憐兮兮地求他憐惜一樣。
“你聽我說,我沒讓那小丫頭做鬼。”謝司珩拉住他急切說道,“她沒成人形,總不能就這樣出來見人,我讓狐狸帶她去吃血食了。”
宋時清閉了閉眼睛。所以這人之前依舊在騙他,就想看他又怕又沒法離開的樣子,居高臨下,不知悔改。
“宋時清——”
“我要回國。”宋時清冷聲說道,“彆碰我。”
“你最近不適合舟車勞頓。”
宋時清:“是我名義上的女兒未成人形,所以我離不了吧!謝司珩,我是個活人,我會被你那些惡心的手段嚇瘋的!”
謝司珩擋在他麵前,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而後他扶著宋時清的手臂微微彎腰,逼視著宋時清的眼睛,輕聲開口。
“我知道,但隻有這樣才能讓你一直留在我身邊。”
“我永遠死不了,這個軀體會隨著時間老去死亡,可我永遠是我,所以我永遠會愛你。”
“但你不會永遠活著。”
“從來就沒有什麼轉世投胎,活人的三魂七魄在死後會被打散打亂,所有的一切都糅雜在一起,再重新成形。活人隻有此生此世,你死了,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宋時清。我是隻惡鬼啊,宋時清。你不會覺得我能無私到放過你,然後一個人自怨自艾地承受孤獨吧。”
“我就算把你生吞活剝了,一塊肉一口血地咽下去,也不會放過你的。”
宋時清嘴唇微微顫唞。
都到了這個時候,謝司珩本來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殘忍的。
但那些說不了對錯分不清情感,混混沌沌的十幾年就是橫亙在血肉上結不了痂的傷口,隻有撕開來將裡麵的膿血擠乾淨,才能徹底好全。
“你到底對我哪裡不滿意呢?”謝司珩收起了自己剛才沒收住的戾氣,柔和下的語氣,“上輩子……準確點說是以前,我不太清醒,從來沒有問過你這個問題。我記得你一直很害怕,總是在哭。吃飯也不好好吃,會自己躲在角落裡發呆。”
“你不是那種沒有原則隻一味善良的人,我對謝家人的清算雖然血腥殘忍,但那是他們應得的。謝家那時的絕大多數財富,包括旁支的生意,都由狐鬼護著,所以財源廣進。他們的吃穿用度都沾著我和我母親的鮮血。”
“再有就是我們兩之間的事。”謝司珩無奈地歎息,“我那時確實不太正常,強行娶你,能走動的環境也不夠大,把你關在家裡好幾年。但是時清,後來我清醒了以後,跟你解釋過原因。”
他倆命是挺差的。
翻開史書對照年份,謝司珩才死的那段時間,大清的年號是“宣統”……
那幾年被塞到謝司珩這裡的惡鬼豈止上萬,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在理智儘失的時候去纏著宋時清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但謝司珩以為……那是宋時清能接受的。
……活人能接受互相廝殺的惡鬼嗎?
看了好幾年,應該習慣了吧……
謝司珩心下有點煩躁,想了想又有些心虛,“你接受不了我的樣子嗎?就算,就算以前不行,現在也總該行了吧,活人該有的樣子我都有。”
“……你根本,不是哥哥。”
謝司珩的話戛然而止,他先是困惑,隨即覺得荒唐,懷疑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宋時清的聲音。
“時清,你說什麼?”
蒼白俊秀的青年聲線像是才被冰水浸過,“你不是哥哥。你隻是一隻,正好有他的樣子的惡鬼而已。”
如果一個人從某一天開始,自身體到靈魂,沒有一處與前一天相似,那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嗎?
宋時清倦怠地朝後靠上冰冷的牆壁,不想再開口說任何話。
謝司珩笑了起來,他似乎在思索。
片刻後他閒散地開口問道,“你覺得‘謝司珩’這個個體的意誌,完完全全地被惡鬼的欲念取代了,所以我才會做出某些事情,比如說——把你綁在床|上往死裡|操?”
宋時清偏頭躲開他的目光,想要離開。
謝司珩一把拉住他,將他拖了回來。
“為什麼?你會對我產生感情,為什麼不許我對你產生情感?為什麼你會認定我後來做的那一切和我本人無關?還是說,在你心裡,那個時代對你產生愛意的‘謝司珩’,不符合你心中光風霽月的形象?”
這些話問得尖刻,生生將宋時清逼到了絕境。
“哥哥就是從來都沒對我產生過愛意。他一直想將我送走,從沒想過讓我留下來。你對我做的那些事隻是為了讓我留在謝家,因為你知道外麵有百年的戰亂,所以本能保護我而已。”
謝司珩被氣笑了。
“我大大方方趕你走,是因為我早八百年就半死不活了。我從找回謝家的那天開始,就應該是個死人了,隻是謝家人用手段給我續了命。我但凡有本事留下你,你就是現在這種下場。”
謝司珩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來,他在宋時清眼裡原來一直都是個冒牌貨。
憑什麼?
難怪宋時清那麼恐懼,難怪他後來從來不再叫自己哥哥,他還當這是情趣……是當時神誌不清,但也不該不清楚到這種程度。
天大的笑話。
謝司珩氣得咬牙切齒,緩慢而冷靜地,“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問我?”
宋時清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的記憶從頭到尾還不那麼連貫,謝司珩說的話在他這裡真假參半。
……又或許不是參半。
反正那些事情他沒看到,而且謝司珩還有給他製造虛假記憶的前科。
謝司珩看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一時間臉色非常精彩。
宋時清垂下眼,“有什麼好問的,你又不是本人。”
謝司珩低聲,“我就是。惡鬼命連輪回都沒有,從頭到尾都隻有我一個。”
宋時清淡淡,“是嗎?”
謝司珩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故意為難了。
但也不是很確定。
畢竟不太敢現在試探。
怎麼辦?
謝司珩:(德牧轉圈)(焦急)(煩躁)(咬沙發)
宋時清:(抱膝蓋坐在沙發上)(不說話)(不看他)(伸手保護沙發 )(看謝司珩暴躁去咬其他地方)(哼)
不出意外的話,明兒完結(砸碎鍵盤)(振臂高呼)(蕪湖!)
第一百一十章 平靜的一天
一大早。
付聶套上衛衣下樓,一手拿著手機,翻看博客下粉絲的流言,一手整理衣領。
“下樓彆看手機,小心摔跤。”付英蘭叫道。
付聶被嚇得一踉蹌,差點真摔。
“看吧。”付英蘭叉腰教訓,“等摔斷了腿,你就知道改了。”
付聶沒敢頂嘴,訕訕走到桌邊。
任由付女士這麼嘮叨下去,她很快就會翻起以前的舊賬,不知道要講到什麼時候才算完,得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
付聶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他指著桌上已經打包好了的一大袋東西問道,“這是什麼?”
付女士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這是你下午帶去謝司珩家的零食。前天我去給你外公掃墓,人家送了一大束菊花和國內的餅子,說是讓老人嘗嘗家鄉的味道。你當時就在旁邊站著。”
付聶嘿嘿笑,心裡心虛得不行。
這段時間,他和社區籃球隊的運動員成了朋友,天天在外麵野。如果不是付英蘭提醒,他都忘了自己今天下午還要給宋時清上課。
不過——忘了上課這事也不能全怪他。◢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宋時清和謝司珩自從搬來以後,就成天悄無聲息的。自己這大半個星期,根本沒見過他們出來過。
……是對國外的生活還不習慣嗎?
大概是家庭教育注重落葉歸根的華人家庭出來的小孩,都對不認識的同胞有一種莫名的責任感。付聶一邊拍著球往社區球場走,一邊思考下去要不要邀請宋時清和謝司珩融入這裡的社交生活。
前方不遠處,停著一輛低調的黑色雪佛蘭轎車。
付聶沒在意,徑直走過。
“嘿!”車窗降下,一個帶墨鏡的男人伸出頭,朝他招了招手。
付聶茫然,指了指自己。男人點頭。
他走過去,“你好,什麼事?”
走近了,付聶才發現,車裡原來坐了整整四個人,有男有女,後座腳下放了兩個金屬箱子,好像連著電線,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男人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偏身擋了下,“我們是保險公司的,請問謝司珩謝先生住在這裡嗎?我們有一份文件需要找他簽字。”
付聶愣了下,隨即點頭,“對,就是後麵那棟。”
男人了然地點了點頭,合上車窗朝前駛去。看樣子是要繞大路向上,去謝司珩家大門那拜訪。
付聶不覺有異,繼續朝前走去。
走了幾步,他又突然想,不如現在去找謝司珩和宋時清好了。邀請他們一起去社區籃球場認識幾個新朋友。
今天是個大晴天,陽光明%e5%aa%9a燦爛。付聶走到彆墅後院外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院子圍欄邊移栽了很多薔薇科植物。
才被移栽過來的灌木看著不太精神,但能想象它們被精心照料一年以後,攀滿鐵柵欄,將院子裡的情形密密實實全部攔住的景象。
上麵會長刺,會開花,又漂亮又危險,像極了主人對自己愛人的桎梏。
付聶隻是覺得這些月季種的有些密,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搖了搖柵欄門邊上的鈴鐺,想把宋時清和謝司珩叫出來。
但就在他抬頭的時候,二樓窗戶邊的人映進了他的眼底。
那是宋時清。
他好像睡著了,頭靠在窗玻璃上,手裡還拿著書。距離有些遠,付聶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感覺他穿的白襯衫好像有點太大了,鬆鬆垮垮的,下擺搭在大腿上,貼著%e8%a3%b8露的皮膚,透出種難言的曖昧來。
付聶一驚,第一反應是挪開目光,好像冒犯到了什麼一樣。
但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付聶有點糾結,朝後退了兩步。
就在此時,他看見謝司珩走到了窗邊。
謝司珩似乎沒發現在後院外偷看的他。
那人彎腰,就著宋時清屈膝的姿勢將人橫抱了起來。宋時清的手從身上滑到一側,手上拿著的書也隨之砸到地上,響聲一下子將他驚醒。
他茫然了幾秒,然後開始掙紮。
付聶有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他看著隻上身穿了白色襯衫的宋時清,覺得自己在看一隻落在泥潭裡,不斷掙紮的白鳥。
謝司珩就是那一潭會將人往下拽的汙泥,漆黑粘稠地粘在宋時清的翅膀上,將他墜得飛不起來,羽翼隻能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