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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382 字 6個月前

過年似的,少一個人沒什麼。謝司珩這裡,要是隻有他一個人的話,多孤單啊。

而且一準備就是三天,他未來三天都沒法來小院了。

他有的時候也會想,自己是不是太黏著謝司珩了。以前謝崇明和謝麗娘關係好的那段時間,謝麗娘也沒有像他一樣。

……但是謝家人又不正常。

“我中元那天儘量早點回來。”宋時清小聲說道。

謝司珩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宋時清會說這個。片刻後,他垂眼笑了笑,把下午一直在雕的小人遞給了宋時清。

“戴在身上。”

宋時清接過,“什麼?”

“上不了台麵的厭勝之術罷了。”謝司珩隨意,“如果遇到了那些東西,扔出去,能讓它們把這個認成你。”

那不就是小替身。

哥哥還會這個?

好厲害。

眼見再過一會就要天黑了,宋時清也沒法問謝司珩是怎麼會這些東西的,珍重地裝好小木人,就和謝司珩告彆了。

他順著來時走過的石板路朝前,沒有回頭。

畢竟在宋時清心裡,謝司珩應當在房間裡,他回頭也看不見什麼。

但其實他應該回頭的。

因為此時,謝司珩正坐在他的輪椅上停在門邊,遙遙目送宋時清遠去的背影。

等宋時清徹底消失在轉角以後,他笑著搖了搖頭,像是覺得自己這幅望夫石的樣子挺有趣的。

宋時清對身後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

他挑人少的小路朝回走。謝夫人是早飯前禮佛,所以這個時候靠近佛堂的路人是最少的。

但今天晚上,佛堂偏偏有人。

隔著半個院子,宋時清就看見了裡麵亮著的燭火。他頓了下,腳下一轉就準備往另一條路上走。

“你為了榮華富貴,把我丟出去當擋箭牌?!你以為我是狗會乖乖聽話?!”

“崇明,娘和你說了很多次,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那東西太凶了,你不知道它是什麼。”

是謝崇明和謝夫人。

沒等宋時清分辨朝這兩人到底在吵什麼的時候,佛堂裡就遙遙傳來了一聲悶響,像是什麼很重很重的東西被推倒了。

“謝崇明!”謝夫人陡然厲嗬。

謝崇明大概是狠狠推了謝夫人一把,直接將謝夫人撞到門上。一下子,從不對外展露的佛堂內景出現在了宋時清眼前。

和所有佛堂一樣,裡頭有供桌,有一尊矮矮的神像。隔著太遠,宋時清不知道那是謝司珩跟他說過的陶罐還是神像,反正看著不高。

真正讓宋時清怔愣的是供桌下的東西。

那是一個黑沉沉的棺材。

謝司珩現在,是活著的~(* ̄︶ ̄)

第九十八章

“你要死啊!”謝夫人動了真火,徹底沒了和謝崇明虛與委蛇的心思,反手咚一聲將門撞上。

一下子,小佛堂裡麵透出來的燭光就被那兩扇漆麵有些斑駁的木門擋在了裡麵。

縫隙閉攏的前一瞬,謝崇明抬頭,似乎是想刺激謝夫人幾句,但目光卻穿過十餘米的距離,碰到了宋時清。

謝夫人高聲的訓斥模模糊糊地傳來,宋時清緩緩吐出一口氣,心亂如麻。

那口棺材是誰的,怎麼放在小佛堂裡?

難道——也是被謝夫人找來“擋災”的人?

他和謝司珩也會這樣嗎?

宋時清沒法不亂想。隱隱約約地,他格外在意起那個棺材來,甚至起了進去看看的念頭。腳下下意識朝前邁了一步,腳下踩到的乾枯樹枝發出哢一聲輕響,霎時間驚醒了宋時清。

——我在乾什麼?

就算想要進去查探,也得等謝夫人和謝崇明都不在的時候,自己這是怎麼了?

等中元祭祖那天晚上吧,到時候小佛堂裡應該沒有人。

宋時清回到院子的時候,天邊最後一縷亮色剛剛隱入山後,他順著石板鋪就的小路往前走,還沒到門口,就看見廊下站著兩個人。

聽見宋時清的腳步,兩人齊齊朝他這邊看來。

——是春薇和胭脂。

這幾年胭脂一直在謝夫人身邊,宋時清對她的印象並不深,隻隱約記得這是個有點軸但做事很麻利的丫頭。

李嫂子明顯是一天都不想讓女兒再待在謝夫人身邊挨打挨咬,一時都沒等,徑直將她送了過來。

隻是作為宋時清身邊唯一的丫頭,春薇既不高興又委屈。

宋時清看向她,裝作沒察覺春薇的情緒問道,“站這兒做什麼?”

“……哼。”春薇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回屋子裡,故意每一步都踏得很重,進裡間的時候,將簾子甩得嘩嘩響。

胭脂抱著自己的布包袱,瑟縮了一下。

宋時期無奈。這年頭,“你去廂房住吧,那邊已經收拾好了。”

胭脂實實在在地躬身,“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說完,她又把手中的布包袱遞給宋時清,“少爺,我娘說天冷,這是新做的紅棗阿膠,您吃。”

李嫂子深諳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知道自己女兒腦子不好會給宋時清添麻煩,索性用東西補平。

宋時清好笑,接了過來,朝裡走去。

胭脂很懂規矩地候在一邊,主子還沒進門,下人就不能自顧自回房間,這是她被打了好幾次以後才學會的規矩。

但她就學了個樣子,此時木樁子一樣站在那,眼睛直白地盯著宋時清,也不知道要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

好在宋時清也不會跟她計較這個。

就在宋時清走到一盞燈籠下的時候,胭脂突然僵了一下。

她茫然又恐懼地盯著宋時清的後背,像是看見了什麼難以理解的東西一樣。

——民間有種說法叫做“失魂”,說是小孩如果被嚇得狠了,就會呆呆傻傻的,得去找道士或者神婆來叫魂。

等魂叫回來了,懂的人就會跟家長說你家孩子眼睛太靈,以後注意彆去墳頭山路這樣不乾淨的地方,小心再被嚇到。

但要是沒叫回來,懂的人就會偷偷走掉。

畢竟能啃生魂的東西,誰知道是什麼凶戾的玩意。

而胭脂,是在謝家長大的家生子。

她縮著肩膀抖若篩糠,死死盯著門。然後突然,神經質地朝四周看了看,抬起腿就朝外跑去。

房間裡,宋時清和春薇都沒注意到那慌亂的腳步聲,一坐一站,看著頗有種對峙的氛圍。

春薇紅著一雙眼睛,抬頭恨恨地看宋時清,第一次陰陽怪氣起來,“我要是平日裡有什麼對不住少爺的錯處,少爺直接跟我說就是。用得著不聲不響找個蠢貨替我?”

春薇不是在耍脾氣。像宋時清這樣的小少爺,院子裡的貼身丫頭是默認的房中人,這是所有大戶人家默認的“規矩”。

就算宋時清不收春薇,也應該把她留在身邊伺候。直接送出去算什麼東西?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春薇做了什麼不乾淨的事呢。

宋時清靜靜地看著她,好半晌沒有說話。

【時清,謝家的內情不要隨便告訴彆人。人一旦疑神疑鬼就容易真見神鬼,你告訴他們真相,反而會給他們帶來禍患。】

這話是謝司珩跟他說的。

那段時間,打掃戲台的丫頭要出去探親,拜托春薇做幾天他的活。宋時清怕春薇碰到戲台邊的白瓷盤,本想提醒她,謝司珩就跟他說了這麼一段。

宋時清垂眼,最終還是咽下了解釋,選了另一個角度,“春薇,我活不了幾年的。等我死了以後,謝家人會逼著你守寡。”

宋時清也不確定狐鬼會做到什麼程度,如果隻是弄死謝大老爺這一脈,還會有新的謝家人頂上,到時候,謝家人一定會讓春薇守節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謝家支係裡有守了二三十年活寡的女人,日日吃素日日念佛,骷髏骨架一般。春薇不該這樣。

春薇一言不發地瞪著宋時清,兩隻眼睛都被眼淚布滿了。

“胡說,分明是你看不上我,找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

宋時清微微蹙眉,他的身體情況春薇是知道的,為什麼會這麼說。

見他還要分辨,春薇一字一頓,“你每天晚上睡熟了都會叫那人的名字!”

宋時清怔愣,根本不知道春薇在說什麼。

春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怒又羞,“我是什麼東西,難道會攔著少爺娶妻嗎!上個月城外的土匪流竄,去年又旱,我留在家裡還能有一口吃的,出去死了都不剩屍骨!”

對於生存的恐懼和心底難言的羞憤交織在一起,春薇嗚咽著又模模糊糊地說了兩句,轉身捂著臉跑了出去。

宋時清又茫然又無措,下意識追了幾步,到窗前看見春薇是跑到了廂房裡才停下。

還在院子裡就沒事。

宋時清的手指微微摳住桌案邊緣,回想剛才春薇喊出的那具話,怎麼想怎麼莫名其妙。

他會在夢裡叫誰的名字?他就認識謝家上上下下這點人,除了謝麗娘,沒哪個姑娘讓他印象深刻啊。

……總不可能是謝麗娘,如果是的話,春薇絕不會誤解。

宋時清垂眼歎了口氣,昏黃的燭光下,他的眼睫纖長地垂落,不帶弧度,因而顯得更為純然。

有東西在暗處看了一會,沒忍住動手輕輕碰了碰,隨即宋時清就感覺到了一點點輕微的癢意,抬手揉了揉。

春薇大概是把他叫糕點的聲音當成女子的閨名了吧,明天跟她解釋一下。

夜間寒涼,宋時清也不在下麵多浪費時間,洗漱上床。

他身體虛弱,自然就嗜睡,沒多久呼吸就綿長了起來。

房間裡一切都安安靜靜的,連油燈上的一豆燈火都凝固似的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春薇頂著哭紅的眼睛和冷著的臉從廂房裡探出頭來。

天冷了,她怕宋時清不關窗就睡覺。

她走到外窗前拉了下鎖,見是扣上的輕輕哼了一聲,有點不服氣似的。

想了想,春薇又趴在窗戶上往裡看,想看看宋時清在乾什麼。

透過薄薄的紗,她看見宋時清坐在床邊微微低著頭,不知道是在看書還是在想事情。

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春薇在心裡哼哼,正打算走,就看見房間裡的宋時清轉過頭,準確地看向了她。嚇得春薇趕緊跳開一步,臉漲得通紅,轉身跑了回去。

房間裡坐在床邊的【宋時清】久久沒有動作。

它頭不動,隻視線隨著春薇的身影挪移方向,牆壁和距離似乎並不懂阻擋它對活人的感知。待春薇安安分分躺下去睡覺以後,它終於懶懶收回了目光。

【……不乖。】

【這個還沒趕走,那個又來了……多了一個,不好,哥哥不喜歡。】

宋時清在薄被裡輕輕動了動。

他似乎有點委屈,從喉嚨裡發出一點點撒嬌似的聲音。

【時清隻會和哥哥在一起一輩子,是不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