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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406 字 6個月前

不能哪都點著燈,更何況謝家。離正堂越遠,光線就越暗,宋時清感覺被他牽著的小男孩踉蹌了一下,猜想對方應該是看不見路,踩到了石頭。

於是宋時清蹲下`身,“來,我抱著你。”

小男孩無聲地歪了一下頭,頭上的小辮也隨之晃了晃。

不過他沒拒絕,主動走到了宋時清麵前,張開手,抱住了宋時清的脖子。

“娘親不讓我抱彆人。”小男孩突然說道。

他其實挺乖的,比起謝崇明謝麗娘兄妹,他乖的讓宋時清想起了原來的弟弟妹妹。

沒想到謝夫人還能養出這樣的小孩。

謝家的小兒子在他脖頸處蹭了蹭,沒多久,宋時清就感覺頸側被小孩米粒大小但冰涼尖銳的牙齒啃了一下。

“嘶!”

宋時清吃痛,立刻將小男孩向下,捂住了脖子。

沒出血,就是疼。

這小孩怎麼咬人啊?

宋時清蹙眉,襯著遠處的燈籠,他仍能看見小男孩臉上的表情。

他神情很平靜。沒有小孩捉弄完人以後的戲謔,也沒有自覺有錯的心虛,他隻是盯著宋時清的臉,慢吞吞用舌頭%e8%88%94了%e8%88%94嘴唇。

宋時清背後微微泛起一股涼意。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重新牽起小男孩,快步朝謝夫人的院子走去。

他不說話,小男孩也不說話。

但他一直側仰著頭,專注地盯著宋時清,那眼神,像是餓極了的牲畜一樣。

宋時清恍若未覺,眼見著謝夫人的院子就在前麵,他加快了腳步小跑過去,看到人的那一刻,馬上把小男孩拉了過去。

“二少爺,”丫頭詫異,“您……”

不等她說完話,宋時清就後退了一步,“娘還在正堂商量事情,你們先照看小弟。”

丫頭愣了下,點頭應。

宋時清轉身就要離開,

但有時候,人就是控製不自己。比如說現在,他明知道謝夫人這個小兒子不對勁,還是下意識地朝他看了眼。

——那小孩還在看他。

燈籠的火光之下,他的影子很長。

身形依舊是與活人無二的樣子,但頭……

那頭長了耳朵,朝前凸出,正微微張著嘴露出兩排細密的尖齒。

宋時清的目光在地上定了兩秒,他儘量平靜地轉身,腳下步速不變,但手心裡已經密密地出了汗。

我麼看錯對吧。

他的影子……長了一顆狐狸頭。

宋時清一陣一陣地發冷。

而就在他轉過一個拐角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幾聲很輕的腳步聲。

宋時清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腳步聲也消失了。

宋時清回頭,身後,空無一物。

宋時清再往前走,這次,他清晰地聽到了那和自己同步的腳步聲。

或者說,那更像是某種動物爪子抓在石板上所發出的聲響。

它悄悄地跟在宋時清身後,隨著他的腳步聲朝前。

隻要它比宋時清的速度快,就會在某一刻,攀上宋時清的小腿,爬上他的背,然後——上他的身。

【嘻嘻……】

宋時清陡然跑了起來。

跑去正堂!

所有人都在那裡,謝夫人也在,她肯定有辦法。

但那個時候宋時清忘了,這些東西是會“迷人眼”的,它當然能讓慌不擇路的宋時清跑錯路,最後自己把自己送上死路。

——但最後,宋時清撞開的,是謝司珩的院門。

當時青年坐在院子裡仰頭看月亮,聽見動靜,下意識朝宋時清的方向看來。

隻一息,被嚇壞了的少年就撞進了他的懷裡,兩隻發抖的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嗚嗚咽咽的說著什麼,聽起來就像是蒸壞了粘成一團的糖糕。

謝司珩雙手放在空中,片刻後才落下來,不怎麼溫柔地按著宋時清的肩膀將人推起來。

宋時清皮膚薄,一哭鼻尖眼角連著耳朵都是紅的,濕漉漉的模樣。看著又可憐又好欺負。

謝司珩嗤笑一聲,捏住宋時清的臉,將兩頰軟肉朝中間壓,“白天闖一次,晚上闖一次,要不咱倆換換。你住這,我去你那住。”

宋時清也是現在才發現他坐著的是輪椅,小心地挪了挪位置,沒去壓謝司珩的腿。

“我剛才撞鬼了。”

跑去的所有地方都沒有人,謝司珩是他見到的第一個人。

可謝司珩絲毫不同情,反而惡劣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哦?那關我什麼事?”

謝司珩日記:

時清一天來我院子裡兩次。

他好愛我。

第九十六章

宋時清和他對視,一時沒了主意。

他抓著謝司珩的衣服,像是怕對方將自己丟出去一樣,小聲替自己辯解,“這一路上我隻看到了你,彆的地方都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燈。”

謝司珩好笑,耐心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那跟我有什麼關係。那些鬼要吃的是你,又不是我。”

宋時清:“你怎麼知道……它們要吃我?”

他不是傻子,這一路跑過來,自然將追在身後的怪異腳步聲和小男孩咬他的那一口聯係在了一起想。

但謝司珩是怎麼知道的?

謝司珩冷嗤了一聲,“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宋時清眨了眨眼睛,心跳逐漸快了起來。他默了兩秒,然後幾乎是帶著期待地問道,“什麼意思?”

謝司珩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宋時清,“我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啊。為虎作倀,你不會覺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吧。”

為虎作倀這幾個字砸下來,宋時清生生愣了半息。

他蹙眉看著謝司珩,謝司珩也略帶審視地盯著他。圓月和樹影印在這人的眼底,像是剛才跟在他身後的那些鬼爪子一般。

宋時清抿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叫為虎作倀?”

謝司珩沒開口回應。

但宋時清已經等不了了,他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樣著急地揪住謝司珩的衣領,“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謝司珩……”

宋時清這幾年很少主動找大夫給自己看病,因為他清楚自己身體的衰敗藥石無用。可他還是想活著的,至少……走出這個讓人不舒服的大宅子,去看看外麵的景色。

謝司珩像是從他這樣的反應中明白了什麼,眸光微微閃動。

“你先下來。”他伸手點了下茶盞,示意兩人可以邊喝茶邊說。

所以說大家族出來的少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都這時候了,謝司珩居然還能有心思品茗。

宋時清差點被他這不疾不徐的樣子急哭,咬牙不說話,也不動。

謝司珩不耐,又有點好笑,“小少爺,你這麼坐我身上是不是有些不雅觀。咱倆也就見過一次,你彆敗我清譽。”

分開腿跪在謝司珩兩側的宋時清愣了下,“啊?”了一聲。

他能懂什麼呢?謝家又沒有人專門來教他房中床上的那些事。

兩人大眼瞪小眼。

幾息之後,謝司珩朝後仰了仰,默不作聲地蓋過了這個話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大清真不愧是大清,換做國外,宋時清這麼大的少年人,早該被夫人小姐拉到床上滾過十幾輪了。

算了,隻是個孩子,他願意坐這就讓他坐吧。

“小少爺,你知道你是‘替死鬼’吧。”謝司珩問道。

替死鬼。

聽到這三個直白的字,宋時清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輕輕顫了一下。

膽子怎麼這麼小?

謝司珩不由走神一瞬。

“我隻知道我在幫謝家人擋災,但我不知道自己擋的是什麼災禍。你知道嗎?”宋時清問道。

“……那就要從二十多年前講起了。”

謝司珩手上玩著茶盞,聲線淡淡地和宋時清說了一個從沒有人提起的故事。

當年,有個從謝家出去考中舉人的,被指回來做了縣令。幫如今的謝家大老爺引薦了隔壁的知府。兩方都很滿意,第二年春末,知府的一個庶出小姐就嫁了過來。

雖說是庶出,但謝家當時也就是個啃老本的“富戶”,從上到下就出了個縣令,知府女兒配謝大老爺,是足夠的了。

本來謝家指望靠著這一層姻親關係,從知府老爺手中拿到些事,可沒想到才六年,知府老爺那一係的官,都遭了貶謫。

到底是為什麼沒多少人說得清,畢竟那時候朝廷也亂,一派要變法一派要守舊,地方還有人起兵造反。

總之影響一層一層下到謝家這,就是他們又失去了一個靠山。

知府小姐惦念親人,哭得撕心裂肺。彼時她剛剛懷孕,謝家人怕她傷心過度流產,想著法子給夫人找樂子。

正巧,臨近六月,城裡來了一夥跳儺戲的。謝家就將人請了過來。

儺戲,民間又叫鬼戲,一般用來祭祀祖先酬報神靈。

謝家給的錢多,儺戲班子當天晚上趕夜路就來了。可才到門口,掌壇師就察覺了不對,十來個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過了會,掌壇師就找到管家說,他要見謝老爺。

當時已經亥時,謝老爺早就在妾室房間裡睡下了。被管家叫起來的時候,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小妾也是一通鬨。

但管家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就讓謝老爺頃刻間清醒。

【老爺,儺戲班子的掌壇師說,咱家有妖邪。可能會害了太太肚子裡的小少爺。】

老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真正讓謝老爺清醒的,不是他那個四十多才得到的兒子,而是掌壇師口中“妖邪”兩個字。

其實在這一位謝家夫人之前,謝大老爺還娶過一個妻子,是他的表妹。過門七八年都沒懷孕,謝大老爺又納了兩房妾室,又是三五年,又沒懷孕。

這下,誰有問題就很明晰了。

大老爺要是沒有後代,就得從旁支裡過繼,百年後,誰知道人家兒子敬重的是自己親爹,還是他這個沒種的。

謝老爺怕啊,怕得求神拜佛,捐錢捐物,隻求漫天神佛能給他一個孩子。哪怕是女兒呢,找人入贅也行啊。

有人求就有人應。

謝夫人進門前兩年的時候,一個瞎道士找上了門。

這人衣服破爛,牙齒殘缺,鬢邊全是黑斑,一隻眼睛還瞎了,看人的時候,隻能翻那隻還好的混黃眼珠子,跟在地府裡受過刑的惡鬼似的。

要不是謝老爺當時求子已經求出了魔怔,絕不會見這種人。

老道士給了謝大老爺一個封死了的陶罐子,很沉,不知道裡麵裝了什麼。他說謝家隻要好好供奉這裡麵的菩薩,菩薩就會告訴謝大老爺生子的法子。

——聽到這裡時,宋時清已經完全沉浸了進去,見謝司珩停下,催促般地晃了晃他,“然後呢?”

陶罐封菩薩,這是哪都沒聽說過的做派。再加上謝司珩對瞎道士的形容,宋時清猜到,謝家的怪異應該就出自這裡。

謝司珩斟酌了片刻,搖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