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密密麻麻的破損如同蜂窩一般,但那種惡心感完全沒有讓人忽略它神情間的邪性。
它伸出枯枝一樣的手,在那個白人男性動手的一瞬間,揪起老頭的後腦勺,對著椅子邊緣的尖角處狠狠摜了一把。
視頻沒有聲音,但惡鬼動作間的凶劣,卻讓所有隔著屏幕觀看的人背脊生寒。
宋時清猛地一噤,整個人繃了起來。
【我當時拍這一段素材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到這個東西!】
隨著女博主的聲音,視頻恢複正常速度。但那隻惡鬼的動作並沒有停下。
它垂著頭,脖頸怪異地朝下伸長,觀看著老頭的死狀——
“啪。”
手機被正麵朝下按在了桌上,謝司珩長按音量鍵,直接將視頻調成靜音,徹底阻隔了宋時清視線。
宋時清張了張嘴,“……謝司珩。”
“被嚇到了?”
宋時清有些茫然。
謝司珩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不僅不害怕,連驚訝的神情也很淡。他好笑地輕柔捏宋時清的手指,眼底全是促狹。
宋時清驚魂未定,開口時聲線隱隱戰栗,“那是,我們早上的,船。有鬼,是鬼……對嗎?”
他的手指因為受驚,緊緊地抓著謝司珩,想要尋求一些安撫般。
謝司珩歎了口氣,“特效啊,這個博主的視頻一直都是這樣。”
說著,他點開博主主頁,給宋時清看欄目發布的視頻。
很明顯,那位粉頭發的外國女博主的主營方向就是靈異探險旅遊,專欄中,發布的視頻全是和魔鬼靈魂相關的話題。
“她是外網上挺出名的博主,做的一直都是類似的視頻,早上上船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了。”
一個人可以撞鬼,但不可能在世界各地,每一次的旅行中都撞鬼。光是看那些視頻的封麵,宋時清就明白了這人的性質。
她隻是打著撞鬼的幌子,靠特效製作獲得流量而已,不是他們那艘船上真的有鬼。
原來是這樣。
宋時清緩緩舒出一口氣。
心臟還在劇烈跳動,帶來的戰栗感傳遞給肌肉,讓人不舒服的心慌難言。宋時清默了會,放棄般地倒向謝司珩。
謝司珩一愣,笑著接住了他。
被謝司珩擁住,宋時清心底的不安感才漸漸退了下去。這人的懷抱溫涼溫涼的,還帶著他特有的某種草藥香氣,也許是心理作用,宋時清真覺得被謝司珩抱住的感覺,讓他有些上癮。
想賴在這裡,永遠不離開。
宋時清自己都為自己的想法臉紅,幸好埋著臉,謝司珩看不見他。
這人輕輕揉著他的發尾,笑著調侃,“明明怕這些東西還偏要看,被嚇到了又是一副小可憐樣。你就不能離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遠一點嗎?”
宋時清想說些什麼,但想想,剛才確實是他自己作死,正碰上巧合,才被嚇成這個樣子。怎麼想都是他自己活該……
“以後再也不看了。”宋時清懨懨地說道。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他被鬼逼出國保平安,彆人平平安安編故事找刺激。
謝司珩垂眼,眼底的笑意深濃漆黑。
服務員端著菜過來,無聲地將碗盤放在木桌上,全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驚動宋時清。
就好像這裡是什麼極高端的法式餐廳,而不是科倫坡港口外,二三十美元就能吃上一頓雙人海鮮飯的餐館。
“沒找到?怎麼可能?你們真的將所有地方都搜查到了嗎?”
不知道那邊回答了什麼,暴躁的金發男人陡然提高聲音,“我親眼看著她被帶上了那艘觀鯨船,定位儀在超出距離前,也一直顯示了位置——”
【我們對船艙做了全麵的血液分析,結果顯示船艙裡根本就沒有沾血。如果您說的,那位女士被打破頭以後,血流如注,被拖著推進船艙是真的,那船艙裡至少應該有殘留的血跡吧。】
【碼頭沒有監控,船上也沒有監控,你我都拿不出證據證明人的失蹤和某些人有關,怎麼繼續往下查?】
科倫坡這邊的好處是,隻要給夠了錢,且有部門幫忙聯絡,傑裡擁有極高的權柄和自由度。但再高的自由度也有限製。
科倫坡當地政府還不想為了他,得罪那些遊客,影響旅遊業。
“婊子養的。”傑裡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神情陰鷙。
離伊萊昂娜失蹤,已經整整過去了二十四個小時。
說是失蹤,但傑裡心底其實已經有了預感。。
那女人應該是死了。
……死的悄無聲息,毫無痕跡,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般。
傑裡雙手抹了把臉,強行打起精神。
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一邊想,一邊朝衛生間走去。
傑裡打開水龍頭,流水的嘩嘩聲立刻在房間中響起。他閉上眼睛,撈涼水洗臉,腦中一片混亂。
水順著白瓷流下,漸漸積高,嘩嘩的水聲也逐漸變成了悶悶的咕咕聲。
傑裡閉著眼睛摸索,想把伐子按開。他的手指伸到水下,很快就碰到了活動自如的金屬塊。
沒堵?
他睜開眼睛——
隨即,看見了排水口中那隻正在盯著他的渾濁眼球。
“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劃破夜空,穿過隔音條件並不那麼好的牆體,隱隱約約傳到了另一個房間裡。
十二層,宋時清陡然睜開了眼睛。
因為要配合科倫坡這邊的警方調查,他們又在這裡留了一天。作為補償,官方送了兩張博物館的門票。
所以他和謝司珩今天連著逛了博物館和漁村遺址建築群,回來時渾身酸痛,洗完澡,躺上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此時醒過來,宋時清還迷迷糊糊的。
房間裡沒開燈,宋時清又閉上眼睛,將臉埋進被子裡,打算繼續睡。
但隨著意識的清醒,那聲慘叫越來越清晰。某一刻,宋時清心頭一驚,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誰在叫?
他坐起身,看了眼手機,發現自己才睡了一個半個小時,身體上的疲憊感還是很重。
宋時清看向身側,謝司珩沒在那裡。他記得睡前謝司珩是在洗澡,怎麼上床睡覺?
“謝司珩?”
宋時清揉著眼睛下床,才側頭,他就與站在左前方的謝司珩對上的視線。
他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上半身光%e8%a3%b8著,背後的鏡子中映出他的後脊背的薄肌線條。
明顯經過訓練的肌肉輪廓和背脊骨骼線條,透著足夠吸引人的悍利。
但宋時清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他好像看見……謝司珩的背部皮膚下,有東西在鼓出頂動。
宋時清:謝司珩身上的味道很好聞—v—
謝司珩:好聞哦~(抱抱)
荒墳野花叢的味道~
(伸出很多手,悄悄抓住時清)
第七十二章
謝司珩他……在乾什麼?
他在,照鏡子看自己的後背?
宋時清先是目光猶疑,隨後,一絲涼意緩慢地從心底升了起來。他就這麼無聲地盯著鏡子看了好幾秒,才機械地張開嘴問,“謝司珩……你在做什麼?”
就像是要讓他看得更清楚一樣,謝司珩背後頂出了一張近似人臉的鼓包。
那張臉上的神情痛苦猙獰,急切地想要掙脫出來。房間裡靜得嚇人,但宋時清仿佛聽到了那東西發出的衰老的嘶吼。
他的目光像是被燙到一樣,從鏡子上挪開,怔怔地注視著謝司珩。
“怎麼?”謝司珩笑著問道。
他緩步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宋時清。高大的身軀迎著窗外的月光,一雙眼睛在遮下的陰影中淺淺帶著微光。溫柔又殘忍的樣子。
“……你背後,有東西在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謝司珩隨意回頭看了一眼,“什麼東西,蚊子嗎?”
“……人臉。”
宋時清的聲音輕得近乎囈語,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有那麼一瞬間,宋時清甚至覺得自己剛才就不應該醒來。如果他沒有想過來,就不會看到謝司珩不想讓他知道的真相。
他仰著頭一動不動,整張臉蒼白得可怕。
謝司珩愣了下,然後笑了,“什麼人臉?”
他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背後的異動一樣,若無其事地問道。
其實宋時清知道,自己是可以在此時停下的。冥冥之中的聲音告訴他,隻要他現在裝傻停下,謝司珩還是那個謝司珩。
無論他外表變成了什麼樣的怪物,內裡都是那個向他低頭的溫馴青年。
宋時清遲疑了一下,緩緩抬手,觸碰上了謝司珩的後肩。謝司珩有些驚訝,但並沒有躲,反而撐著床壓下`身,方便宋時清觸碰他。
宋時清的手完全覆在了謝司珩的後背上,謝司珩的體溫要比他的涼許多,仿佛一杯才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水。
“摸到什麼了?”謝司珩輕聲問道,“有人臉嗎?”
宋時清手下的皮膚沒有任何被隆起的動靜,緊實的肌肉並沒有繃著,是帶點軟的手感,隨著謝司珩的呼吸,微不可查地起伏。仿佛沒有任何威脅。
“問你話呢,有摸到人臉嗎?”
青年俯下`身的姿態完完全全地擋住了宋時清看向鏡子的目光,宋時清被他逼著,另一隻手撐在床上朝後退讓了些許。
謝司珩笑著磨他的鼻尖,“害怕我背後鑽出厲鬼來?”
宋時清回答不上來。
“謝司珩,你彆嚇我。”默了很久以後,宋時清乾澀地說道。
謝司珩輕輕歎了口氣,“膽子真小。”
他沒有任何解釋,輕輕抱住了宋時清。被他抱住的宋時清全身細微地戰栗,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擺脫現在的困境。
科倫坡的月亮高高掛在蒼穹之上,今夜無雲,月光水一樣撒下來,窗簾隨著風,在地上的影子晃晃蕩蕩。
宋時清的目光就落在那上麵,逃避現實一般,再不敢向旁邊亂看。
“嗒。”
一雙穿著黑色布鞋的小腳踩在了那片陰影上。
宋時清愣了下。
在他的認知裡,房間裡應該隻有他和謝司珩兩個人才對。
來人伸出一隻手,輕輕揪住了他的衣服。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能吃飯啊?”
……媽媽?
宋時清的眼睫顫了顫,微微抬起。
拉著他的是一個穿著老式小衫長褲的女孩子,五六歲的年紀,粉雕玉琢得很是可愛。
她對宋時清笑,藍色的眼睛裡滿是親近,洋娃娃一般。
如果她再長大十幾歲……就和那個叫伊萊昂娜的導遊一模一樣了。
宋時清瞳仁驟縮,陡然開始掙紮,喉嚨處像是被人割開了一樣全是血腥味。
這不對,哪裡都不對!她是——她是——
【媽媽?】
小姑娘歪著頭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