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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484 字 6個月前

並列在眼睛下方的,另外兩顆眼球。

那兩顆眼球將謝司珩的皮膚擠得透明,在一個坑裡,骨碌碌地轉著,周圍洇了一圈血。

就好像,它們是謝司珩皮下的異物,隻要劃開皮膚,就能將它們擠出來一樣。

那兩隻眼珠先是暴躁地掙紮扭動著,隨即,在意識到有人在看著它們的時候,緩緩地,轉向了已經嚇呆了的服務員。

【……你看到了什麼?】

“多謝。”謝司珩聲音一點異狀都沒有,“麻煩再給我上一份法式土豆牛排。”

服務員的鼻腔有點癢。

但他聽見了自己熱情的聲音:

“好——的。請問您需要哪個部位的肉。我們這裡提供菲力和%e8%87%80尖。”

謝司珩嘴唇動了,服務員也笑眯眯地記下了他的要求,哼著歌,極為自然地走向了吧台。

吧台邊緣有一圈金屬裝飾。

服務員路過時,那鏡子一樣的金屬麵映出了他的影子。

——一隻扭曲的青黑色屍體攀上了他的後背。

【看不見……看不見……你什麼都沒看見……】

……哦。

我什麼都沒看見。

服務員在腦中這樣想道,拆封一塊牛排,熱煎鍋。刺啦刺啦的油聲喚回了他的神誌,他將蘑菇和香料扔進去,開始日常烹飪工作。

另一邊,離開餐廳的金發青年越走越快。

這條走廊是隻對餐廳內部員工開放的通道,一路上,遇到了好幾個朝他打招呼的同事。

“嘿,傑裡,怎麼出來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擁有高大帥氣的白人青年很明顯是這座酒店的焦點人物。被叫做傑裡的青年抬了下手中的外套,示意外套臟了,他回房間換一件去。

同事了然點頭,各忙各的去了。

傑裡轉著圈和他們閒聊,直到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意,倏然淡了下來。

頭頂上有監視器,房間裡有竊聽器,他得接著洗衣服的名義,打電話才行。

他的手指緩緩握緊了手機,不動聲色地在心中盤算。

“叮——”電梯到達了他按的樓層。

金屬門緩緩朝兩邊打開。

可傑裡出去的腳步卻沒有抬起來。

——門外,站著兩名黑袍信徒。

傑裡恭恭敬敬朝其中一人,“主教大人。”

整個人藏在黑袍下的主教冷冰冰地看著他,“你不在餐廳值班,上來什麼?”

傑裡又將弄臟的製服給他看了一眼。

“我回來換衣服。”

主教沒回應,隻是徑直走進來,按下了回十三層的電梯按鈕。

他也要去餐廳,而且沒準備讓傑裡出去。

傑裡默默看了他一眼,沒有異議地退到了另一邊的角落。

“傑裡。”

這時候,剛才沒說話的另一個黑袍人開口了。

傑裡抬頭,笑著,“安妮姑姑,您今天也出來吃飯。是昨晚有什麼收獲嗎?”

安妮根本沒有理會他的寒暄,聲線中帶著雖然已經極近可能地和緩,卻依舊沒有掩飾住迫切的音調。

“我問你,今天餐廳,是不是有一個黑頭發的男孩正在吃飯?”

不等傑裡回答,她就接著說道,“你知道我在說誰,仁慈的主向我們討要他,你也感受到了對吧。”

傑裡眨了一下眼睛。

“當然,他還在。”

“……那就好,那就好。我們得把他獻給主。”

安妮小聲地叨念著,精神明顯已經不正常了。

想想也是,任誰被看不見的東西啃食半年多,都會瘋掉。

十三層餐廳。

宋時清抿著唇,難以啟齒地看著謝司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嗯?”謝司珩好心情挑眉。

宋時清又羞又惱,“你能不能把那袋子扔了。”

剛才服務員留下的袋子,此時正放在謝司珩另一側的座位上。

經過移動,其中三樣內容物的種類,基本清楚。

宋時清感覺自己要蒸發了,可謝司珩這個狗東西,沉默了兩秒以後,啞然失笑。

小小聲跟他搖尾巴。

“我想看看裡麵的東西長什麼樣,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呢。讓我看看吧。”

“……不行。”宋時清不自覺拖長尾音,底氣不足的委屈樣子。

謝司珩好聲好氣跟他商量,“看一下看一下,咱倆清清白白,就讓我看一下。”

宋時清目光不經意掃到那隱約是一串珠子的東西,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睫毛不安地顫唞,跟謝司珩在拿什麼大東西嚇他一樣。

“不行,你這樣我生氣了。”

“一天隻許生氣一次,你剛才生氣過了。”謝司珩得意。

自從小學畢業以後,宋時清哪還聽過這麼幼稚的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行。

“客人,您的牛排。”

剛才服務員的聲音再次響起,宋時清沒辦法,隻得睜開眼睛。

而同一時間,謝司珩從那串%e6%b7%ab|糜的器具上收回了手。

他之前給時清準備過一串差不多的東西啊……沒用上是不是?

……用它打個掩護吧。

好想念時清哭到失聲的樣子啊……

謝司珩笑著拿起刀叉,硬生生壓下了腦內的聲音。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古書中描寫的惡鬼執念到底是什麼東西。

具象化形容的話,就是心底最接近人類本能的念頭,被某個帶有蠱惑性的聲音念出來。

一遍一遍地重複,一遍一遍地強調。

他還知道,自己有實現欲望的能力。

宋時清看著桌上新端上來的牛排,表情呆了下。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純生的牛排。這塊帶著肌理的肉隻是表象有微微的炙烤痕跡,但整體還是生肉的樣子。

“謝司珩?”宋時清出聲,“你點的一分熟?”

“啊?”謝司珩偏頭,然後笑了下,“這應該連一分熟都沒有吧。”

可你以前不是和我一樣,從來都吃全熟的肉嗎?

……雖然有時候也能接受生肉,但頂多頂多,是醃製過或者半生不熟的。

謝司珩他,什麼時候開始吃血食了?

【謝司珩】:我能讓你甜甜蜜蜜膩膩歪歪?(撕碎手帕)

第五十八章

宋時清看著盤子裡一整塊軟乎乎的新鮮牛肉,有點嫌棄,又莫名有些恐慌。

“……你吃的慣嗎?”他問道。

在國內的時候,宋時清甚至都沒見過這種整塊純生就端上桌的肉。一般都是醃製過的魚蝦蟹或者切割成小塊小條擺盤精美的特色做法,多少都有個飯菜的樣子。

謝司珩看著他。

今天外麵下雨,用不著出去,宋時清就隨便穿了件t恤,小臂和脖頸都%e8%a3%b8露在外麵,線條白皙柔韌。

活人很少會去在意這兩個地方的特殊性。因為隻有快要餓瘋了的東西,才會急不可待地捕捉空氣中浮動的溫軟香氣,繼而不受控地,將目光定格在薄薄的,覆蓋在動脈血管上的皮膚。

好香,真的好香啊。

謝司珩手中的刀尖紮進了肉裡,垂下眼,笑著說道,“我試試。”

他微微按下刀柄,刀刃前後拉動幾次,輕易就割斷了肌肉纖維。柔軟的肉條軟趴趴地掛在叉子上。

宋時清看著他低頭,輕輕咬住肉條的一端,森白的牙齒隻露出了一瞬。下一刻謝司珩就抬起頭,腮幫子一動一動地開始咀嚼。

宋時清以前去狗咖的時候,會自己帶一些零食投喂裡麵的工作犬。有些零食品種新,小狗品嘗時,就會露出謝司珩現在的表情。

又新奇又喜歡。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但兩人的距離太近了。

生肉在牙齒和舌頭之間,被嚼碎咬斷,粘膩地發出怪異的咀嚼聲——

“味道還不錯,我能接受。”謝司珩笑了起來,“其實吃起來感覺不到它是生的,反而甜甜的。嘗一口?”

惡鬼食血,言其味甘。

舊社會時,有些大家族裡出了違背族規被“教訓”至死的族人,怕這樣的人有怨恨,下葬時,就會在棺材前,放縊一吊生的豬肉。

對外說是怕死人“路上”餓著,放點葷腥。

但實際上,就是人死後怕成鬼,用血食暫時安撫不那麼狠戾惡鬼。

這法子是對的。

隻是有時候,才死的人未必成了惡鬼,倒是族裡一通操辦,鼓聲樂聲香燭紙錢,反倒引來了其它來看熱鬨順便打牙祭的東西。

那些東西吃完了還想吃,留在人家家裡不願意走,啃牲口害活人,多次事與願違之下,後人的供奉裡直接將血食踢了出去。

到如今,用的都是紅頂白麵餅、白米飯這些。就算用到肉,也是水煮過的。

殊不知惡鬼從來喜血食。

宋時清怔了下,隨即搖頭,“不吃。”

謝司珩誘哄,“稍微嘗一點點,你肯定喜歡,特彆鮮。”

宋時清的手指無意識地摳在餐具上。見他不答話,謝司珩從善如流切割下一小塊新的肉,送到他唇邊。

宋時清微微後仰,但看著謝司珩帶著笑意的眼睛,他又試探般,朝前麵傾了傾身,抬眼不確定地看著謝司珩。

“不用沾點醬嗎?”

謝司珩微微將叉子朝前遞了一點。

他愉悅地看著新鮮溼潤的肉條碰在宋時清的嘴唇上,將那片顏色漂亮的皮膚貼濕,壞心眼地往裡麵按。

“沒有醬,要沾就隻能沾生雞蛋了。要麼?”

宋時清也吃不了生雞蛋。

他抿了下唇,片刻後,還是乖乖地張開了嘴,咬住了叉子上的肉。

才入口,宋時清就僵了一下。

不得不說,咬生肉的感覺,真就跟咬住了自己的口腔內裡時的感覺差不了多少。

好怪啊……

謝司珩用叉子尖端,輕輕敲了敲宋時清雪白的牙齒,目光極深。

“你咬著能嘗出來什麼味道,%e8%88%94%e8%88%94看,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宋時清的神情有點茫然,他下意識聽從謝司珩的建議,用舌尖%e8%88%94了%e8%88%94肉塊。

新鮮的肉是沒有怪味的,如果不是味覺特彆靈敏的,根本感受不到腥氣。

但不知道為什麼,宋時清嘗到了一股鮮美的甜味。

——【那東西陰氣太重了,和他結契,隻會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要是從頭到尾都還是活人的樣子,哪能收得了這天大的好處呢。

顧青那天說的人不人鬼不鬼,可不就是數百年來,多少術士方士求的長生法門嗎。

隻是常人幾輩子幾十輩子,也尋不到一隻有清楚思維,還願結契的一方惡鬼罷了。

“好不好吃?”謝司珩問道。

是好吃的,可宋時清咬不下去。

他可憐巴巴地看謝司珩,希望他能給自己一點建議。

謝司珩大概是看出來了,好整以暇地伸手,捏住了宋時清的臉。

“你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