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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379 字 6個月前

來看了一眼,卻反而放鬆了下來,“是它啊。”

“這什麼東西?”曆允震驚。

“白僵蠶。”顧青好笑地回答道,稍微晃了晃湯,底下又泛上來了一些被煨化的脂肪膜樣的東西,“我說怎麼陰氣這麼重,還以為又是鬼怪作祟,搞半天是這玩意。”

見曆允是真被嚇到了,顧青難得好心地跟他解釋,“白僵蠶就是感染了白僵菌以後死掉的蠶,炮製以後也是一味中藥。這湯是你特意給宋時清定的?”

曆允還有點驚魂未定,聞言下意識反問,“什麼意思?”

“白僵蠶有安神的作用,現代中醫多把它用在驚厥之類的病上。給宋時清用正好。”

顧青一邊蓋上盒蓋一邊借著跟曆允科普,“就是不能多吃,這東西陰氣太重了。古時候,一筐蠶中隻要出了一隻白僵蠶,就可能感染整個蠶房,讓養蠶的人家白忙活一年,乃至於傾家蕩產餓死鄉野。所以按我們的說法,這東西聚群以後,出白僵鬼,是疫鬼的一種,對人謀財害命。”

“而且蠶這種蟲,本身就與上古嫘祖有關,還是蜀地的原生蠱之一……”

顧青蓋好盒蓋,抬頭見曆允一副不明覺厲的樣子,“嘖”了一聲。

“算了,跟你說你也聽不懂。”

“我聽得懂。就是說這種蟲子自帶鬼氣,剛才是你感覺錯了,對吧?”

“是自帶陰氣,聚群害人才生鬼——算算算,懶得跟你講。”

曆允哼了一聲,將袋子重新係好,轉身回走廊。

他們耽誤的時間不長,謝司珩還站在門口,和一個路過的護士說著什麼。

聽見腳步聲,有些驚奇。

“曆叔叔,您怎麼回來了?”謝司珩問道。

“嗨,給你倆點了飯。”

曆允大步走到他麵前,把袋子遞過去,想起剛才的經曆,還特意叮囑了一句,“我沒給病人送過飯,隨便下單了一份‘營養骨湯’,結果也不知道這邊的老板是怎麼回事,在裡麵放了好多白僵蠶。樣子有點嚇人,你看看你倆能不能吃,不能吃就倒了。”

——謝司珩臉上的笑意似乎是擴大了一點。

“我知道了。”

塗山這邊確實有很多養蠶的人家,但哪個酒店,會在普普通通的骨湯裡加白僵蠶啊。

這味藥絕大多數人都不懂,樣子還可怖,加了,又提成本又趕客,誰能乾這樣的蠢事?

更何況,怎麼就這麼巧呢?

宋時清受驚,它正好能平心靜氣。

顧青在,它正能聚陰引鬼又不至於引起懷疑。

謝司珩目送曆允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儘頭,拎著袋子轉身走進病房。

“曆叔叔真的好客氣,還給我們兩個定了餐。”

宋時清也有有點驚訝,用剛才從護士那裡要來的紙筆寫:“他們兩個人都好好。”

謝司珩看著這句話,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

他解開塑料袋,“我聽他們說,你看見我死了?”

出去之前還很怕他的宋時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抱著被子藏住下半張臉在紙上寫字。

“顧青老師說,那應該是惡鬼給我下的迷障。”

【鬼有三術,一迷二騙三嚇。】

半個小時前,顧青坐在床邊,看著宋時清在手機上打下的滿滿一頁的字,沉%e5%90%9f著說道。

【它想要與你締結婚姻,它活不成,就需要你死。但世間之道的準則不許夫妻相殘,它不能直接動手殺你,就隻能想方設法地讓你自己離魂。你說的這些,看見謝司珩被那東西掐死也好,被它用刀捅穿心臟也好,應該都是迷障。】

見宋時清還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顧青支著下巴。

【我畢竟沒跟你們一起去山裡,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謝司珩身上,確實沒有鬼氣,他應該是八字很硬的那種人,不然也不可能帶著你走出那樣的塗山。】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那東西為什麼會放你們出來。我覺得你倆應該是誤打誤撞碰到了惡鬼聚形的關鍵,隻要能推算出來,我就有法子讓你徹底擺脫它。】

宋時清在被子上寫字的速度不算快,但謝司珩很有耐心。等他寫完,小桌子上的餐盒也擺滿了。

謝司珩隨意地垂下目光,語氣有點意味不明,“反正呢,你就是隻相信人家,不相信我。”

宋時清愣了下,心底不知為何,升起了一點點怪異的滋味。

病房裡的百葉窗隻拉開了一邊的,宋時清這邊全是太陽,謝司珩卻站在陰影之中。

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掀起眼皮看著宋時清,“剛剛醒過來的時候,你怕我怕得都哭了,要不是我抱著你,你都能竄下床跑到角落地蹲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麼了呢。”

謝司珩好像又正常了。

他這幅樣子,和平時不著調的時候一模一樣。

宋時清想了想,乖覺地湊過去,摸了摸謝司珩的手臂。

謝司珩不躲,但也不被軟化,“你還對我拳打腳踢的。宋時清你也太沒良心了,之前在山裡的時候,你可就差喊我哥哥了,出來就這樣啊。”

宋時清立刻明白了這人的要求,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哥哥”兩個字遞過去。

謝司珩根本不買賬,點著紙好笑,“你就這麼糊弄我。”

宋時清笑了,摸著自己喉嚨給他看,“嗯嗯”了兩聲,示意自己現在沒法說話,他將就一下。

“我被嚇得好慘,你彆生氣啦。你要是看見我死在你麵前,轉頭又活過來了,你也得跟我一樣。”

宋時清把紙條推了過去。

陽光照在身上,活著的謝司珩坐在他身邊,除去身上還殘留著的那一點痕跡,之前被惡鬼纏上的種種事情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

謝司珩拿過筆,把“你要是看見我死在你麵前”這句話塗黑,抬手捏了下宋時清的臉頰。

“小沒良心的亂說什麼呢?你這條命可是我好不容易帶回來的,你就這麼糟蹋我的心意啊。”

宋時清沒躲,歪著頭任由謝司珩捏他。

他本來就是個在親近的人麵前很容易軟下來的人,此時渾身上下,透著股說不出的柔順。

謝司珩無聲地眯了下眼睛,突然湊上去,在宋時清臉頰上親了一下。

這人怎麼這樣啊?

宋時清耳根粉紅,朝後退。背後的枕頭都被他抵成了扁扁的模樣。

謝司珩就笑,不說話。

少頃,他慢悠悠地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個愛心,頓了頓,又用筆塗黑。接著把紙推到宋時清麵前,眼睛亮亮地看著他。

好幼稚。

宋時清腦中突然跳出了這個形容詞。

但有些時候,人真的沒辦法拒絕大狗的一些幼稚行為……

宋時清難言地把紙翻了過去,表示不接受謝司珩的黑色愛心。

可翻一頁能代表什麼呢?

謝司珩又慢悠悠地在上麵畫了個空心的愛心。

宋時清無法,隻能彆過臉去,給謝司珩欣賞他從白生生變得紅彤彤的耳朵尖。

謝司珩用那雙黑瞳注視著他,眼底笑意深濃。

如果這個世界是一張紙,無論正反,宋時清都得麵對一個謝司珩。至於到底是哪一個……

其實分不清楚的。

“曆叔叔特意給你點了一碗安神的湯,囑咐我讓你趁熱喝。”

見謝司珩沒再揪著剛才隱秘的曖昧不放,宋時清輕輕鬆了口氣,轉過頭看來。

見著一碗漂在湯麵上的褐色蟲子,他也愣了下。

“白僵蠶?”他寫在紙上。

“什麼蠶?”謝司珩莫名其妙地問道。

宋翔家就是養蠶的,宋時清雖然不參與舅舅的產業,但對這種會導致顆粒無收的病稍微也有些了解。

他隨便在紙上給謝司珩寫了幾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

他當然一點都不怕這些蟲子,但湯入口的時候,宋時清稍微皺了下眉。

……這湯,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味道。

剛入口時,由白僵蠶帶來的草木氣很重,又有些清涼,似乎是加了薄荷。等這股草木氣過去以後,泛上來的是一小陣極為濃鬱香醇的鮮美滋味,是肉的味道。

但不等宋時清去辨認,這種肉香到底源於什麼,胡椒的氣息就竄了上來,頂掉了所有香味。∫思∫兔∫在∫線∫閱∫讀∫

煨得極為到位的湯汁迫不及待地順著唇舌滑進宋時清的喉嚨,清涼感附著上神經,暖熱的感覺下到胃部,讓人全身都舒服了起來。

詭異的舒服。

宋時清捂住嘴,喉嚨動了一下。

他本能地覺得這味道不對。

“怎麼了?”謝司珩問道。

宋時清也有點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但他就是不太想喝這碗湯。

沉默片刻以後,宋時清在紙上寫,“我不太喜歡它的味道。”

“……祖宗,您現在怎麼這麼挑食啊?”謝司珩笑著問道,“吃不習慣算了,放這待會我喝吧。”

宋時清和謝司珩對視一會,“唔”了一聲。他好像是有點挑食了,畢竟是警察特意替他點的菜,總不能這樣浪費。

宋時清又低頭喝了一小口。這次,他好像習慣了一點湯的味道。

他停了會,又喝了一口。

謝司珩支著頭,看些宋時清的樣子,像是一頭盤踞在高處的雄獸,看著自己小心翼翼的,終於願意開口吃下鮮嫩肉塊的脆弱愛人。

有了這碗湯,宋時清在最近一段時間裡,就能受得住他身上的鬼氣了。

至於以後,自然還有其他方式。

一餐盒的湯很快見了底,宋時清捂著小腹將下巴放在小餐桌上,有些呆呆的。

謝司珩伸手,在他眼前勾了兩下,“不吃飯了?”

小腹微微鼓起,宋時清的思維像是變得有些遲緩了,他好半晌以後才打了個哈欠,伸出手在紙上寫。

“困。”

謝司珩夾了一筷子芹菜,喂到他嘴邊,宋時清頓了會,菇滋菇滋咬了下去。

謝司珩看著滿意,又加了一條肉。

宋時清慢吞吞地咬住,咀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他是真的困了。

可是為什麼呢?

他明明才睡醒……

是因為,他的身體要消化突然灌進來的鬼氣嗎?

“睡一會,等晚飯的時候,我叫你。”

謝司珩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宋時清閉了一下眼睛,又閉了一下。

在陷入睡夢之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謝司珩將餐盒蓋上,重新放進外賣袋子裡。

而那袋子裡,似乎有一團黑紅色的影子……

宋時清睡了過去。

謝司珩輕柔地幫他將被子掖好,床頭櫃上,外賣袋子裡,畸形的鬼胎瑟瑟發抖地蜷縮著。

它的神智依舊不全,在聽命懲戒了付家人以後,它殘得就隻剩下一層魂了。

謝司珩很隨意地將它翻了一遍。

“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