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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緣 隻雀 4416 字 6個月前

來了。跟踩進了紙箱的小貓一樣。

謝司珩走到他麵前,沒說話。

宋時清又累又怕,沒忍住開口時帶上了點撒嬌討乖的意味,“我被拉過來的時候,真覺得那個女人是鬼,好嚇人。”

謝司珩歎了口氣,低頭把額頭抵在他肩上,“神經病人都這樣,更何況看樣子,他們沒去看醫生拿藥控製病情……而且,比起那個女人,我倒覺得我挺不正常的,我剛才看見你被拖走的時候,想殺人。”

宋時清一哽。

謝司珩沒法形容越過界限的感覺。

好像在剛才的某一瞬間,他不再受這麼多年,法治社會條條框框的約束。

他知道自己捏著那些人的命,並且隨時可以奪走……

他想殺了那兩人,然後把宋時清關起來。

謝司珩發覺肩膀被抵了一下。

“嗯?”

他偏過臉,露出一隻眼睛。

宋時清沒什麼表情,手下用力,分開自己和謝司珩。

謝司珩無辜被推拒,茫然地眨了兩下眼睛。

“明天就是葬禮。”宋時清目光偏移,“我們兩個都好好活著……活著出國,以後,繼續做朋友。”

謝司珩:……

“宋時清。”他平靜。

宋時清看著遠處,有人打開了蒸籠,端出了一碟一碟的蒸魚。白霧蒸騰,看著就美味。

他挑眉,特彆詫異似的,“有清蒸石斑誒,我們快去拿一條吧。”

謝司珩:“那玩意你一年吃幾十次!”

但宋時清不理他,自顧自走了過去。

謝司珩哭笑不得,隻能跟上。

算了,急什麼呢。

反正這麼多年,宋時清從沒喜歡過其他人。他慢慢磨就是了。

後廚,被叫做徐伯的人揪著瘋女人的手臂,拖著她進了最後麵一個棚子。

一路上,沒有人敢在道上攔著他們兩個。都恭敬地讓開。

“嗚嗚嗚嗚嗚……我錯了爹,彆打我嗚嗚嗚嗚……”

“怎麼了?”

聽到動靜,正在後麵擺盤的一個婦人伸出頭看過來。

“怎麼了?!”徐伯暴怒,“你教的好女兒,跑到前麵拉著太太不放,還衝撞了少爺!”

婦人大驚失色,手上的東西都掉了,“那……”

她看看女兒,又看看丈夫,“那……少爺是怎麼發落她的?”

徐伯把女兒往前一推,恨鐵不成鋼,“太太心慈,說不追究了,這事也就過去了。再有下次,我看她還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說完他還不解氣,又指著女人,“瞎了你的眼,少爺都不認識了,還敢上手!”

按習俗,拜堂前一天開始擺喜宴,因為接下來要忙好幾個時辰,所以新婚小夫妻會借著喜宴,多吃點東西。

徐伯知道他這個女兒腦子不好,但沒想到她連主子都認不出來。

扯了太太也就算了,太太性子溫,是不喜見血的主。

但主家呢?主家沒扒了她的皮都是看在今天日子吉的份上!

婦人如同泄了骨頭一樣,趕緊上前抱住還在嗚嗚哭泣的女兒。

“幸好幸好……我的兒誒……”

徐伯哼了一聲,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

停了會,他又對著身邊空無一物的棚子,“看什麼看!還不趕緊給賓客上菜,斷了流水席的菜,把你們剁了端上去。”

棚子裡依舊隻有他們三個“人”。

但地上,影子亂了起來。

它們走來走去,端菜布菜。

垂下的塑料布、鍋灶台子、盆碗鐵架上,全是晃動的影子。

今晚夜色格外黑沉。

數不清的來賓嘻嘻笑笑,圍在宋家的喪席之外,吃另一場喜宴。

……當然,坐在喪席中的,說不定吃的也是喜宴。

【主家說了,上一次擺酒,隻請了親朋好友到,沒給太太夠份的體麵。這次要大辦。要是搞砸了,砍了你的頭也不夠賠的。】

徐伯喃喃,一邊教訓女兒,一邊從底下拿出了一隻木盒。

【彆哭了!】

女人一噤,瑟縮著站好。

徐伯把木盒交到她麵前,她訕訕看了父親一眼,接過打開。

木盒裡,是個帶著胞衣的……鬼胎。

徐伯語重心長,【少爺和太太好些年感情不好,沒孩子。明兒趁著喜宴,把小少爺記太太名下,有了小少爺,太太心情大約會好些。你可得好好端著。這體麵,旁人想要也要不到。】

說完,他狠狠瞪了眼女兒。

女人立刻惶惶點頭,不敢有半分怨言。

父母、夫妻、子女。

人世間最親的緣分不過這三重。

順了這三重緣分,才算是圓滿的【陰緣】。

酒席辦完了,下一章正式結婚!蕪湖!

皮一下:

貼心叮囑各位六一來吃席的小可愛,雖然作者在喜宴上給大家留了位置,雖然裡外流水席都能吃,但請各位坐在棚子下活人旁邊,低頭吃菜,不要亂看。畢竟,它們桌上的菜和咱們的,不一樣~

第二十九章

顧青打著傘踩過水窪,目光不輕不重地在方家的雞舍周圍繞了一圈。

他的長相是那種少見的,像古典水墨畫一般清冷的好看,又因為瘦得太過了,不帶表情的時候,總有種不近人情的疏離感。

方大娘又恭敬又懷疑,等了片刻,見這個據說有大本事的年輕人還沒有發話,小心翼翼地賠笑問道,“您覺得,這是怎麼回事啊?”

在她身後,付家幾個人麵上也是七上八下的。

其實真說起來,他們兩家平時都是不信鬼神的人家。

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詭異。

先是方大娘養的雞被人半夜虐殺了十幾隻,雞血撒的滿地是,跟誰來尋仇了一樣。

後是付家的媳婦奄奄一息,滿肚子的雞血。要不是她丈夫即使把她送到醫院,人估計就沒了。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也就算了。

付家都已經去找了在派出所當所長的親戚,準備好好查一查這事。

但誰都沒有想到,在付二嫂被送到醫院以後,居然檢查出了身孕。

——她懷孕了。

起初付家上下暴怒難堪,畢竟誰都知道,付家老二不能生。他們夫妻兩底下的孩子,都是過繼來的。

丈夫沒能力,老婆還懷了,是怎麼回事想也知道。

醫院裡外不是人。

本來想道喜的,現在反而得防著家屬情緒激動打人。拉扯間,走廊上簡直亂做了一團。

但就在局勢幾乎要控製不住的時候,變故來了。

給付二嫂做檢查的醫生匆匆趕來,神情怪異緊張。

——她說,就在剛剛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付二嫂的肚子大了一圈。從懷胎兩三月完全看不出身子的樣子,變成了懷胎四五月的大小。

那個胎兒在不正常地長大。

持續長大。

婦產科的醫生見過很多形態的嬰兒,各種各樣的畸形病症在他們科室屢見不鮮。

但第一次,所有醫生被嚇得頭皮炸麻。

它在笑,一直在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五六個月的胎兒蜷縮在子宮裡,以一種完全不科學的形態扭頭朝屏幕笑。

B超圖像晃動,它就跟著晃動,逗外麵的醫生玩一樣。

“……它是不是能看到我們?”一個護士艱澀地問道。

沒有人回答她。

但有“人”回答了她。

屏幕上五官不清的胎兒,用力點了點頭。

那一瞬間,護士仿佛透過了付二嫂的肚皮,看見了那個才分開了上下嘴唇的胚胎,它笑哈哈地張著空洞的嘴盯住了她。

【嘻嘻……膽小鬼……】

護士崩潰,爆發出一聲尖叫。

顧青是在付二嫂“生產”的時候打來的電話。

不管是付家還是方家,都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正經身份,但通過臉色難看的醫院領導和一個沒說名字,但帶著警衛員趕來的老人的態度,兩家人隱隱猜到了什麼。

雞棚燈光雪亮,天熱,不少飛蟲在方大娘搭的雨棚裡飛。

顧青也不嫌臟,徑直走到雞窩邊,用手指撚了撚陰潮的血。

“反正你們都知道了,我也就直說了。”

“好好好,您說。”幾人趕緊應。

“按照我們的行話,那個胎兒叫做‘雞子胎’。”顧青側轉過身,語氣淡淡的,“雞子就是雞蛋的意思。”

“北邊供的保家仙一共五類,胡黃白柳灰,其中胡仙就是狐狸,一般認為狐狸喜歡吃雞,所以貢品中多奉雞肉。”

“但以前條件沒現在這麼好,普通老百姓也會用雞蛋代替雞肉做貢品。如果有人偷了狐仙的祭品,它生氣了,就會罰人懷個孩子補給它。也就是我剛才說的雞子胎。”

令人不安的光線下,顧青那雙形狀好看的眼睛仿若能透所有人的靈魂,他淡聲問道。

“你們誰偷了它的東西?”

方大娘第一反應是朝後退了好幾步,和付家人拉開距離。

他們家做事可是本本分分的。

付家的媳婦懷鬼胎,一天之內分娩,在肚子裡時活著,生下來卻是死的。從頭到尾,可和她家一點關係沒有。

付家幾個人麵麵相覷,嘴唇囁嚅,又茫然又恐懼。

“不……沒……”

方大娘孫子的班主任,付老師最先反應過來。

“沒誰、沒誰偷東西啊。”她語無倫次,“大師,我們這一帶根本沒人供家仙。而且您看看我們家的條件,怎麼可能會去偷雞蛋呢?彆說雞蛋,雞也不會偷啊。”

“對啊對啊。”

“更何況,我說句不中聽的,我嫂子自己懷了孕,就算是偷東西,也肯定是她偷的啊。您問我們乾什麼?”付老師知道這話不對,但還是堅持說了下來。

顧青慢悠悠,“第一,給狐仙的供品不一定是雞肉或者雞蛋,隻是當年這麼供的人多了,‘雞子胎’才被叫做雞子胎。”

“第二,不是誰偷了東西,誰來還賬。保家仙是按‘家’來算人的,住在一起的人就是一家人。這一家裡有人拿了它的東西,它要的時候,就會去找那一家沒生育過的女人。”

“它會找上你嫂子,是因為她是你們那棟房子裡唯一沒有生育過的女人,不是因為她偷了東西。”

顧青這些年見的人多了,知道怎麼樣才能最快地讓他們說出實話。

他笑了一下,“當然,你們也可以不說。但我醜話說在前麵。你們還了它一個雞子胎,先前的賬就算結了。但你們也看到了,那個孩子生下來可是死的。”

“道理很簡單,狐仙被拿的是祭品,要債也隻要一塊肉。這是它的規矩。但懷胎就會入魂,雞子胎裡聚的陰魂因此丟了身體。它打不過狐仙,你們猜它會找誰算賬?”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燈光下,付家幾個人的臉都青白青白的。

付老師艱難地扯出了一個笑,“您再看看,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