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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身子恐吃不消,最終也隻是一切從簡。

他們在府中拜了天地,又被送去洞房,待到戚允珩去前院招呼賓客時,喬茉才終於吐了口濁氣。

攏在袖中緊攥的令牌卻微微出了汗,她慢慢掀開了頭上的大紅蓋頭,環顧四周無人,這才提起裙擺慢慢起了身。

奈何身上的鳳冠霞帔實在太過繁瑣,她又大著肚子行動受阻,出了一身汗都沒能褪下一件。

喬茉頹然地撐著桌案喘氣,手背擦了擦額角的汗最終決定放棄。

府中看守的人不多,又因著現在重心皆在前院,是以當她推門而出時並沒有被人發覺。

喬茉屏住呼吸貓著腳步,順著這幾日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戚府的後門所在。

本還想著如何能弄開那把鎖,卻不曾料那扇門今日根本沒有上鎖。

喬茉心中一喜,躡手躡腳地拉開門板,呼吸到外麵空氣的刹那瞬間覺得身子都輕盈了幾分。

後院臨街的小巷中空無一人,她沒有猶豫,回憶著那日去軍營的路線,往城門處走。

可就在此時,耳邊忽然刮過勁風,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覺頭頂一重,利箭射穿她的發髻,滿頭青絲全數傾灑而下。

喬茉大駭撐牆,又是一道利箭直直射來,她卻全然不知躲避。

鋥——

紅影從眼前晃過,沒等她反應過來,忽然腰身一緊,整個人便被摟上了馬背。

餘光瞥見與她一樣的大紅喜袍,喬茉猶疑且不可思議。

“......允珩哥?”

“七七今日很美。”戚允珩完全籠罩住她的身子,含笑的聲音隔絕了周遭的刀劍相接。

“殺了他們!”

身後的殺手緊追不舍,戚允珩單手並不方便,壓低身子,從腰側抽出弓.弩。

“抓緊我的袖子。”

喬茉忙跟隨他的動作,耳邊獵風呼嘯,周身的景象如浮光掠影,她幾乎睜不開眼。

“七七。”他忽然叫了她一句。

“嗯?”

“你去找他吧。”

喬茉怔忪,向後偏頭,隻見他視線溫柔,可唇瓣卻是不自然的白。

她心下一慌,噗呲一聲,箭羽沒過皮肉,她瞳孔驟縮,溫熱的血濺上了她的眼簾。

“不......”

戚允珩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揚鞭,喬茉隻覺身後一輕,他人已經滾落下了馬背。

“允珩哥!”

喬茉大駭,掙紮著一道摔了下來,腹部霎時傳來尖銳的痛,而她近在咫尺的眼前是遼川城門。

所以他是......

“允珩哥......”顧不上腹部的痛,她艱難地朝他爬動,跟來的殺手已經愈漸逼近。

道道利箭迅速逼近,喬茉瞳孔中倒影出渙散的光影。

就在此時身後一道更為猛烈的勁風割裂虛空,箭羽從中穿裂。

“北寧軍攻城——”

......

第65章

蒼茫的天空落下鵝毛飄雪, 遼川城的大地上依舊殘留有昨夜積雪的皠潔。

北寧軍氣勢如虹,為首的衛君樾一襲銀紅軟蝟甲,披風被烈風鼓動生響。

他一邊疾馳, 與此同時蒼勁的手指再次搭上數支箭羽,桃花眼尾狹長如鷹。

箭破虛空, 木質割裂出刺啦聲響,宛若一層無形的屏障籠罩而上。

一片白皚中,雪地裡糾纏的兩抹紅影由遠及近。

他倏然勒緊馬頭, 頭頂紅纓穗掃過他定定向前的眼睛,周遭充斥的刀劍相接在此時全然被屏蔽在世界之外。

喬茉強忍劇痛, 腹部下墜的痛感瘋狂撕扯著她的頭皮,雙腿之間隱隱溢出熱流。

“允珩哥......”

她恍若未聞,咬緊牙關一寸一寸往前挪動。

在觸碰上男人冰涼指尖的刹那, 懸掛在眼睫的淚珠滴落到了雪地裡。

三支利箭穿透%e8%83%b8腹,成片的血漬與大紅喜袍交織在一起,又於血色中綻放出極致絢爛的背景色。

“......彆哭。”

戚允珩無力地掀動眼簾, 不過說了兩個字唇邊便湧出了大量血跡。

喬茉緊緊地揪著他的指尖, 全身疼痛起痙攣,眼淚融化了%e8%83%b8`前的雪。

“七七......”戚允珩氣音發顫, 帶血的手掌嘗試去擦拭她的淚,卻終是沒有能觸碰上她的力氣。

“對不起......”他喘了口氣, 回握住她的手,“我終究......終究是護不住你......咳咳......”

“.......彆說了。”喬茉慌亂地伸手去捂他湧出的血,淚流滿麵,“我求你.......彆說了。”

“彆哭......”他重複著這句話, 吃力地摩挲著她的手背, 努力扯了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記得,你以前說......很想去江南。”

從前二人情濃時,他們曾幻想過成婚以後的日子,禹京複雜又難測,她看著話本子裡邊的描繪,總是向往那一方水城的安逸。

“......好可惜啊。”戚允珩半闔上眼,虛弱喘氣,“我可能,沒有機會了......”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在那個秋天去你家提親。”

那時的自己顧慮太多,潛意識中不敢與王侯將相叫囂,他逃避地以為她不會成為那個被送去王府的祭品。

可是他的七七生得那樣美,又怎麼不會?

“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

喬茉半撐著地不斷搖頭,身體的劇痛與心臟的淩遲讓她氣噎喉堵到說不出一個字。

就在身體脫力側倒時,一隻有力的大掌忽然托住了她的後背。

“茉茉。”

疾馳而來的衛君樾身上帶著風雪的冷冽,視線略過她腹部時呼吸有瞬間的凝滯。

她身下早已被潤濕,他顧不得其他,剛想將她抱起,可她不知哪來了力氣,忽地掙脫了他的手臂。

“救救他......”

喬茉被疼痛吞噬的理智恢複了幾分,瞧見男人深邃隱忍的眸,她蜷縮著揪緊了他的衣擺。

“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帶她......走。”

又是一口鮮血猛地嘔出,戚允珩竭儘全力地看清她,好像是要將她的身影刻入骨髓。

喬茉攥住衛君樾的衣衫瘋狂搖頭:“不......不......我不要......啊——”

身子被男人打橫抱起,她尖銳的指甲劃傷了他的脖頸,衛君樾置若罔聞地將她按在自己懷中。

“我救不了他。”

感受到手掌的溼潤,他沉下呼吸,知曉不能再過多停留。

“西北十三城.....軍火儲備......小心.....”

戚允珩微不可聞的聲音飄散在風雪裡,衛君樾頓了腳步,第一次將目光落在了這個他從未正視過的男人身上。

“多謝。”

望天的視線開始渙散,戚允珩知道死亡的陰影正在朝自己傾蓋。

天空又落下了簌簌白雪,柳絮般的雪花層層疊加。

他覺得好冷。

四肢逐漸僵硬,蝕骨的冷意讓他倏然想起了自己的幼年。

母親早逝,他作為家中不起眼的庶子常年苟延殘喘在邊緣之外。

後來大哥出事,父親不得不開始對他進行曆練。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在無數個風雪的夜裡穿著單薄的衣衫受罰。

森寒與冰冷充斥了他的少年時代,他也慢慢認了自己必須為家族榮耀付出一切的使命。

直到遇見了那個少女,如同一縷冬日暖陽穿破了他黑暗的世界。

冰封的心臟出現了欲.望,他頭一次想要掙脫旁人賦予他的枷鎖。

可他到底太過無能,一層層鎖鏈栓動著他的神智,在每一次他以為勝利在望時又將他拉回絕境。

他受夠了。

受夠了被人桎梏,受夠了如同牽線木偶一樣活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好在,他有這次最後的抉擇。

也至少......他見到了她穿嫁衣的模樣。

身體愈漸冰冷,五感慢慢褪去,戚允珩掙紮著挪動左臂,摸到了懷中那枚貼身吊墜。

縱然看不見,可上麵並蒂茉莉的紋路卻早已爛熟於心。

他忽而笑了。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耳畔縈繞著少女嬌俏又羞怯的笑。

「我叫喬茉,家中排行第七,所以母親和哥哥叫我七七,你.....叫什麼名字呀?」

「你大我幾歲,我叫你允珩哥好不好?」

「允珩哥。」

「允珩哥,允珩哥......」

......

戚允珩的反叛導致他早已成了左相棄之如敝履的棋子,如今的遼川城除去他的親衛早已是空城一座。

戚府的人來不及逃亡便被左相的殺令全數斬絕,其中自然也包含早先為喬茉準備待產的穩婆。

攻上城來的將士皆是清一色的男人,衛君樾猛地踹開一扇屋門,懷中的女人早已痛到發不出聲音。

“南蒼子呢!”

“回殿下,南先生已經在路上了,隻是......”

上陣殺敵哪有帶軍醫的說法,更何況前兩日殿下還給南先生發配了一堆任務。

衛君樾撐著床沿,額角鼓起條條青筋。

“出去。”

“殿下?”

“一個時辰內,拖也要把南蒼子給本王拖來!”

常煊忙應聲而退:“是,殿下。”

寒風呼嘯刮動破敗的窗戶,撞擊的聲響如同催命音符。

這樣的一幕極為相似,相似到他閉上眼都能回憶起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沒有時間了。

要麼一屍兩命,要麼孤注一擲。

聽著喬茉半昏半醒地不斷痛%e5%90%9f,衛君樾心口直抽,然後挽起了袖口。

刺啦——

繁瑣的喜袍被他一把扯開,他艱難地呼吸兩下,單手掰開她咬緊的下唇,換上了自己的手臂,低啞的嗓音帶著輕哄。

“茉茉,你看看我。”

喬茉%e8%83%b8口大肆起伏,以為他要對自己做什麼,呼吸亂了又亂:“你不要......碰我......”

“我不碰你。”衛君樾咬了咬牙,“你放輕鬆。”

兩人皆是從未有過生產經驗,饒是衛君樾曾見過那樣駭人的一幕,可最後的結果卻並不如意。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慌,唯有她咬住他小臂的刺痛能讓他維持鎮定。

“彆睡。”他另一隻手掌不斷為她渡過熱源,眼尾蔓延起猩紅,開口聲艱難無比。

“你難道,不想生下他的孩子麼?”

......

親衛搜刮了全城最近範圍內有過生產經驗的婦人,她們慌忙燒水走進產房時,隻聞室內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而那身姿頎長的男人正半跪在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