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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宛泱打斷她,“你放心,他們若敢對你不敬,哼哼。”

邊說著,她做了個哢嚓的動作。

喬茉:“......”

眾壯漢腿間一涼:“.......”

......

用了將近一夜的時間,在眾人的努力下這間客棧終於鋪好了通鋪。

雖然西陵城因為戰亂早已千瘡百孔,但其中秩序卻也沒到麵目全非的地步。

晉豐出事時,西陵作為離得較近的幾座城池之一自然是引起了極大的動亂,人人自危,皆是趁早往南邊跑,家中物什全然不管,而西陵知府楊恒也趁此收攬了許多房屋地契,以備後患。

那個時候人們都想著怎麼跑出這個地方,突然發現能有人買下自己不要的屋舍,則一個個上趕著交了地契,但也有人趁此提高要價,逃難前也要多賺一筆。

知府楊恒掏空了自己的腰包,卻依然有些地方買不下來,後來是衛宛泱細細湊著,才終於攢夠了些錢。

這趙掌櫃則是其中要價最高之人,他們的客棧地勢不好,從前被同行打壓著每年都在做些賠本買賣,現在遇到了這樣的機會自是要好好的宰上一筆。

依照尋常和平時候的價格,這樣的客棧看年限和地段,最多不會超過十兩銀子。

可每當衛宛泱拿著足夠的銀子前來時,趙掌櫃總會趁機漲價,衛宛泱實在氣不過,於是上一次便逼著他立下了字據。

……

此時此刻,忙活了一夜的喬茉和衛宛泱並排躺在二樓僅剩的一間客房中,阿彥早縮在角落熟睡成了一團。

衛宛泱給她留下了這間房子,喬茉也沒有拒絕,畢竟她也不太習慣和那麼多人一起睡。

“哼哼,區區小錢如何能難倒我?”衛宛泱枕著頭,想到白天的事就覺得十分暢快。

就是想著他會反悔才早有準備。

“若非楊恒一直不願用強硬手段,我早早便解決了他!”

喬茉忍俊不禁,這才明白來時婦人指路說的‘訛人得緊’是什麼意思。

也難怪這邊的路前都沒什麼難民,想必是都被趕走了。

“如果你們缺銀子,我的這些可以給你們。”

衛宛泱瞥了眼她,笑道:“還真以為我要騙你錢呀。”

喬茉搖頭:“這些錢我也沒什麼用。”

“怎麼沒用?留著等戰亂結束就可以去找你的家人了。”

喬茉未語,察覺她不對勁的衛宛泱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對不起,我......”

“沒事,我其實是來尋我哥哥的。”喬茉側著身子,透過月色能看到她的眼睛,“他大抵就是死在這邊。”

許是她說得太自然,衛宛泱唇角撇了下來。

緘默了會,她伸手摸了摸喬茉的頭:“可憐的七七。”

喬茉一怔,也跟著抿起嘴角。

經過這一天的相處,她倒是能適應這位女子的不同尋常了。

“都會好的。”

喬茉點頭。

可就在此時,一陣炮鳴驟起。

嘭——

還沒亮透的天邊被火光炸出紅光,喬茉倏然心驚,卻又在下一瞬被衛宛泱安撫地按下了後背。

“彆怕,應該是廣陵那邊在夜襲。”

在夜襲......?

喬茉瞳孔放大。

聽著衛宛泱語調尋常,又看了眼角落隻是被吵到翻了個身的阿彥。

“娘親,又打仗了嗎......”

“嗯,睡你的。”

喬茉:“......”

緊接著又是轟轟幾聲,就算是隔得很遠,她依舊控製不住地抖了抖。

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到戰爭。

“宛娘!宛娘!”

忽然樓下傳來了幾道呼喚,衛宛泱撐起半邊身子。

“我下去看看。”

“我和你一塊去。”現在喬茉哪裡還睡得下去。

是楊知府身邊的送信人,衛宛泱掃了一下便亮起了眼。

“朝廷那邊送糧食過來了?”

“是的,如今廣陵前線糧草告急,京中急派了數以千旦的糧食,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北方被封城池的告求!”送信人顯然也十分高興。

“還有據說攝政王殿下已經重掌北寧軍,現在北狄已經被打回晉豐了!”

西陵被封了數個月,消息自然閉塞。

“攝政王......”

跟上來的喬茉捕捉到了這個詞眼,霎時往前邁不動一步。

嘭——

又是一道炮鳴,她縮著脖子抬頭,炮火與晨光一起蔓延的紅倒影在眼底。

喬茉呆滯地望著遠在天邊又近在咫尺的廣陵方向。

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

第56章

廣陵城, 北寧軍大營。

斷壁殘垣,硝煙彌漫,殘陽與鮮血交織成影, 染紅了黃土和天際。

傷員被接連不止地被抬下,痛苦的嘶吼與哀鳴此起彼伏。

主帥營中。

軍醫來往, 盆中盛滿了透紅的血水,床榻邊放著剛取出來的半截殘箭,上麵依稀沾著血肉。

“殿下這箭中得太深, 若是不剜開傷處恐怕難以取出......”軍醫抖著手,滿頭大汗。

衛君樾斜靠在床梁邊, %e8%a3%b8.露的右邊肩胛處赫然橫陳著一個血洞。

沒入肉中的另半支殘箭幾乎看不到蹤影,他薄唇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剜。”

“可是殿下麻沸散與止血藥皆已用儘......”

衛君樾閉了閉眼,啞聲道:“彆廢話——”

“我來。”南蒼子一把掀開帳簾, 軍醫如同見到救星。

“去尋點烈酒來。”

軍醫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南蒼子持起匕首, 抖動手腕試了試手感, 又遞過來一條被攪成繩狀的巾帕。

“咬著。”

“不用嗯——”

刀刃突然劃開皮肉,衛君樾脖頸青筋暴起, 硬生生壓下了喉中翻湧的痛%e5%90%9f。

南蒼子斜睨了眼衛君樾死撐的模樣,鼻間嗤了聲, 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分毫停頓。

傷處被他幾道劃開,尖端挑起斷刃末端,血肉分離的聲音在此時清晰到令人頭皮發麻。

殘刃寸寸抽出,衛君樾死咬著牙, 單手撐著床沿, 手背繃起條條脛骨。

“我說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啪嗒一聲, 拇指大小的斷刃被挑出落地,南蒼子甩了甩僵硬的手腕,恰好軍醫也拿來了烈酒。

衛君樾掀起眼簾,沒等南蒼子動手他已經接過了烈酒,毫不猶疑地從右肩淋了下去。

“嘶......”軍醫倒抽一口涼氣,又趕忙捂住了嘴。

嬰兒拳頭大小的傷口就這樣澆下烈酒,僅僅看著都覺得渾身作痛。

衛君樾微闔著眼,傷口周圍分明的肌肉在皮膚下因著疼痛不可抑製地微微起伏。

待到倒完了小半瓶,軍醫回過神,忙上前取過紗布為他纏繞傷口。

衛君樾重重喘了口氣,烈酒與血腥味充斥了鼻腔。

“你還真是......”

南蒼子咂咂舌,沒說完後麵的話,自顧自地探手拿過僅剩的半壺酒仰頭一飲而儘。

“哎,終究是比不過京中的青竹釀!”

青竹釀。

衛君樾眼皮輕動。

很久以前,小姑娘隻抿了一口便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樣自眼前一閃而過。

他抿緊的唇瓣忽地彎了彎,卻又在下一瞬收斂。

任由軍醫處理好傷口,衛君樾撐著床梁站了起來。

“欸!你去做什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南蒼子皺眉:“你不會告訴我你現在還要去戰場吧?”

自他從禹京趕到廣陵以來,這人就像是瘋了一般,行著最凶險的路子,去奪回被侵占的城池。

衛君樾沒有理他,扯過一旁的外袍披上肩膀,繞過桌案扯出地形圖。

“晉豐北部糧倉重損,他們撐不了多久。”

昨夜北狄突襲,他帶著二十個輕騎兵繞北炸了北狄在晉豐的營地,將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才狼狽撤離。

“可你也撐不了多久。”南蒼子收斂了笑意,手中的酒壺被擲得啪一聲響。

“衛小九,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不好受,但這不是你不要命的理——”

“本王還活著。”

他從容不迫地抬眸:“外麵又死了多少人?”

南蒼子語塞,知道說不過他,恨鐵不成鋼地咬咬牙:“等這仗打完了老子一定要把你找個地方關起來好好治病!”

語畢,他拂袖而離,常煊剛巧踏進帳內。

“殿下。”他呈上一疊戰報,皆是今日清點的剩餘糧草及戰士傷亡情況。

好在昨夜突襲及時,北狄的正麵進攻沒有維持多久便倉惶逃回,北寧軍的傷亡也未超出百人。

“北方封路,現在軍中剩下的物資......不說支撐一場大戰,恐怕都撐不過半月......”

衛君樾細細翻動手頭紙張,問:“朝中糧草運到何處了?”

常煊垂頭:“前幾日收到傳信,說是快到西陵。”

西陵與廣陵相接,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嗯。”

“殿下,屬下近日還得了一封信。”

衛君樾眯起眼,見他從懷中抽出與中原塑封不同的信紙。

掃視過去,他握拳抵唇咳了兩聲,唇邊溢出了一絲鮮血,又被若無其事地擦拭。

“很好。”

衛君樾指腹輕輕摩挲著落尾的中原字,上挑的眼尾平白添了幾分匪氣。

「喬翊。」

......

西陵城。

城中難民數以千計,即便是收下了那家客棧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楊知府帶著人紮起了數個大棚,幸而已經過了雨季,能暫時收攏許多難民。

此時的福來客棧前支起了兩口大鍋,衛宛泱卷著袖子熬粥,阿彥則邁著小短腿遞來遞去。

喬茉剛剛抱來了一堆碎柴,還沒來得及放下便被一位男子接了過去。

“七七姑娘,我來吧。”

喬茉抬頭,正見楊恒笑得溫潤。

從前她見到的官員都是京中之人,大多都與喬天朗一樣高高在上,從來不屑於做小事,滿心滿眼都是權勢利益。

這幾日喬茉皆跟著衛宛泱來回忙活,楊恒更是永遠都在第一線,這位西陵知府倒是她見過最親民的官員了。

思及此,她直起腰擦了擦額間的薄汗,楊恒已經抱著乾柴到了衛宛泱身邊。

阿彥咧著嘴笑,門牙掉了幾顆看上去十分滑稽。

喬茉忍俊不禁,這才發現在陽光的照耀下,阿彥的眼睛與他們有些不同。

他的瞳仁似乎帶了點不是中原人的……

藍色?

莫不是外族的孩子?

喬茉被這個可能性嚇了一跳,又看向那忙碌不止的衛宛泱。

不對不對,早些年北狄與大胤的關係還沒有那麼焦灼的時候,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