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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茉被戴上麵具走到大街上時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瀲灩的瞳孔中倒影出斑駁的火光,她看著夜晚通明的長街上擠滿了帶著麵具的年輕男女,忽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母親曾說過的,北淮州專屬的焰火節。
母親生自北淮州,從前在侯府的時候便聽她說過,數十年前,她就是在某一年的焰火節上遇上了爹爹。
孟槿對喬天朗一見傾心,再加上喬天朗巧舌如簧,便輕易地著了他的道,若非最後懷了孕,恐怕也不會被帶回禹京。
想到這裡,喬茉看著這一片喧囂的熱情散了許多。
如果是想偶遇些美貌女子倒大可不必將自己帶在身邊,但很明顯衛君樾目的非此。
經過這麼長時間與他的相處,她雖對他依然存在畏懼,但也能看清這人並非濫情於色之人。
可重欲也是真的。
她心不在焉且唯唯諾諾地跟在他身邊,忽然手掌被人牽住一拽,下一瞬她原本站立之處便衝出來了兩個小孩。
“姐姐,買束花吧。”
堪堪及腰的小女孩梳著花苞頭,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期待。
“什麼花?”
衛君樾忽然出聲,小姑娘登時嚇得一抖,躲到了跟著她一道來的小男孩身後。
小男孩明顯也很是害怕,卻強撐著張開短短的手臂將人護在身後,結結巴巴道:“茉......茉莉花......”
如今已到了五月下旬,正是茉莉花的花季。
喬茉看著於心不忍,奈何她也很怕衛君樾,便隻是輕輕動了動被他握住的手,試圖讓他趕緊走。
然而她這副模樣落在他眼裡卻又是另外一個意思。
“想要?”
喬茉剛想搖頭。
“都要了。”
語畢,跟在旁邊的常煊立馬從口袋中掏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小男孩一愣,小女孩眼前一亮,害怕也沒了,忙跳起小腳一手送花一手拿銀子。
喬茉:“......”
一大束茉莉花被塞入自己懷中,沁入心神的香味瞬間傳遍腦海,她霎時眯起眼。
“喜歡茉莉?”
喬茉抬眼看他,感覺他誤解了什麼,但也沒解釋的必要。
於是她點了點頭。
衛君樾薄唇上翹,顯然心情不錯。
常煊視線掃視過四周人海,壓低聲音道:“殿下,他們還在。”
“嗯。”衛君樾收斂了笑意,瞥了眼抱著茉莉花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喬茉,“繼續跟。”
常煊垂目:“是。”
就在此時,人群忽然沸騰,喬茉抬頭隻見一束流光衝向黑不見底的蒼穹之巔,砰的一聲,光華四射,星星點點的火焰散成四方。
下方的年輕人開始鼓舞叫好,她愣愣地看著,由於驚豔紅唇微張,眼底倒影著流轉的波光。
可也是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喊叫,隨即方才還在震驚的眾人驟然色變。
“死人了!”
手中的茉莉花被人撞掉,她下意識彎腰去撿,兩方力度相悖間,手腕竟直直從衛君樾掌心滑落。
“喬茉!”
男子的聲音淹沒在人群之中,隱約中她聽到了刀劍相碰的聲音。
喬茉抱著頭被擠得踉蹌,她看到茉莉花被踩的稀碎,聽到周圍充斥著尖叫。
她身形矮小,發不出聲,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臉,眼前僅剩一片混沌,隻能任由湧動的人潮將自己推動。
倏然間,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周遭的所有吵鬨在此刻被全然屏蔽。
現在,她算不算脫離了衛君樾的掌控。
倘若......倘若她真的就此離開,是不是就可以再也不用在他身邊戰戰兢兢,再也不用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喬茉呆滯地鬆開抱著腦袋的手,逐漸減小了抵抗的動力,身子被推搡搖擺地往反方向移動數丈。
忽然一隻大掌從身後捂住了她的嘴,喬茉雙眼驀地瞪大,來不及掙紮便軟下了身子。
第27章
原本熱鬨祥和的焰火會此刻滿目瘡痍, 方才還在胡亂奔走的人群被趕來的府兵層層製壓。
長街上此時跪滿了人,他們眼觀鼻鼻觀心,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全然再無將才半分喧鬨。
得到消息的孫知州連忙乘坐馬車到了臨街最近的位置。
他慌忙地下了馬車,拎著衣擺疾步行到了那個渾身戾氣的男人身前。
“見過殿呃——”
可話還沒說完孫知州脖頸一緊, 整個人便被半提了起來。
他雙目瞪大,眼珠凸出,對上衛君樾森寒冷冽的眸, 瀕臨死亡的窒息感讓他感受到了極致的恐懼。
衛君樾沒有說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泛白的指節不斷收攏,眼尾染上猩紅。
就在孫知州連連翻著白眼就要暈死過去時,他驀地甩開手臂。
嘭——
“咳咳咳......”
孫知州臉色青紫, 頭頂的烏紗帽早就歪斜地落到了地上,大口的空氣猛地灌入喉中,他雙手捂著脖子咳嗽不止。
待到混沌的思緒逐漸清明, 孫知州連忙連滾帶爬地跪到了衛君樾腳邊。
“殿下......殿下恕罪......”喉嚨的聲音沙啞到可怕,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才努力將嗓音放大,“是下官治理不當, 望殿下恕罪!”
孫知州磕了幾個頭,眼神往後一斜, 怒聲道:“還不快去咳咳......快去尋夫人!”
身後跟著他來的下屬早就嚇得腿抖,聽到自家大人的怒斥如大夢初醒。
“是,是......小的已經派人去挨家挨戶搜尋,定......定能尋到夫人......”
焰火節一向是一年中北淮州人群聚集最多的時候, 每年此時總有些人牙子趁亂擄走貌美女子, 這件事在北淮州官府處已然成了尋常案子, 由於此類事件太多,他們甚至都懶得再去花費精力探查。
卻不曾料今日這人牙子將手伸到了攝政王的女人身上。
府兵押解著在長街上的每一個人,另一部分士兵則去搜查每一戶即便沒有出門的人。
“殿下,這邊沒有尋到姑娘的蹤跡。”
常煊回稟,眼瞧著跪了一街的百姓,有些猶疑:“殿下,屬下懷疑姑娘可能是被......”
後麵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衛君樾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他邁步往前,視線掃視過方才他們走過的每一處地界。
而在最前麵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死人。
這便是方才引起恐慌的源頭。
孫知州見狀忙道:“還不將人拖下去?汙了殿下的眼睛!”
“是、是......”
“慢著。”
衛君樾緩緩蹲下`身,眼眸微眯:“孫大人怎知是賊?”
孫知州一愣,心中慌亂,但還是很快恢複了尋常。
“下官慚愧,殿下有所不知,咳咳......每年焰火節總會出現些渾水摸魚的竊賊,此人生得賊眉鼠眼,瞧著便是......”
“本王竟不是北淮州都是如此斷案。”
衛君樾冷笑一聲,抽出腰側軟劍刺啦一聲皮肉割裂。
兩道跪在地上的人駭然,有些膽小的女子已經被嚇到小聲啜泣出聲。
血液四濺,不一會便在地上彙聚成了一小灘血漬,而這血是黑的,分明就是中毒的跡象。
孫知州臉色白了白,暗罵下屬手腳不利索,腦中卻在瘋狂思忖著對策。
“這......竟是仇殺,來人!仵作何在?!”
衛君樾冷眼瞧著他的自導自演,忽然餘光掃到了不遠處反光的物件。
他呼吸稍凝,直起身往那方走去。
一隻翠色發簪,是她的。
衛君樾彎腰拾起,收攏的掌心被簪子尾端紮得生疼,可他卻置若罔聞。
望向發簪旁邊的逼仄小巷,他舌尖%e8%88%94舐過後槽牙,眼底暗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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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茉醒來時隻覺頭痛欲裂,眼前昏暗一片,唯有房頂的裂縫中傳入幾縷絲絲繞繞的月光。
她動了動身體,這才發覺自己四肢皆被粗壯的麻繩捆住,不過就是掙動的這幾下手腕就已然勒出了血絲。
她被綁架了。
得到這一認知喬茉驟然慌了神。
她拚命扭動四肢,火辣辣的痛從手腕腳腕傳入頭皮,可那粗繩卻沒有分毫要鬆開的痕跡。
後背出了一身汗,她頹然地往後靠上牆大口喘熄,鼻尖開始泛酸。
她竟然還想著就此逃離衛君樾。
簡直太天真了。
北淮州她人生地不熟,即便是真的脫離了他的視線又如何?
換條死路罷了。
喬茉絕望地咬住下唇,強忍著懼意將即將決堤的淚水憋回去。
忽然門外傳來這一陣喧鬨,她一驚,趕忙回到方才的姿勢閉上了眼。
“老大,這倆丫頭如此貌美定能賣個好價錢!”
“是啊老大,這不比那煉銀賺?”
“嘁,不過就擄兩個丫頭,看把你們能的。”被稱為老大的男子嗤了聲。
“不過老四......”
“死了就死了!”方才開口的第一個男子不屑道,“差點把我們也連累上,死了乾淨!”
那男子禁了聲,老大斜睨了二人一眼,又往內看去。
在見到喬茉被婆娑月光籠罩的側顏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當真是個標致人兒。
方才在長街時他早早便注意到了這個不會說話的啞女,奈何彼時她身邊跟著一個望而生畏的男人。
卻不曾料老四被殺引起慌亂之際,這美人兒竟然被擠到了自己身前。
想到剛剛拖拉她時那掌心柔軟的觸?感,他便覺小腹發緊。
可這美人兒是要拿去賣的,便硬生生壓下了欲意,啪的一聲將門板拉上。
“把人看仔細了!”
男人的高喝漸遠,室內再次陷入黑暗,喬茉緩慢地睜開了眼。
兩個?
她疑惑地坐直身體,憑借著暗淡的月光掃視四周,終於在另一邊的角落發現了一個人影。
那女子歪著頭靠在牆上,長發擋住了她的臉,喬茉看得並不真切。
但此時此刻的情景之下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於她而言已然是極大的驚喜。
喬茉抿抿唇,屏息聆聽了半響,確保短時間內外麵的人不會再推門而入,開始緩慢地移動身子,朝另一邊的角落挪動。
就在她快要接近時,那名女子忽然動了動,喬茉驟然停下。
然後二人的視線在昏暗的空氣中撞了個正著,她們兩個皆是一怔。
孫青青?
喬茉在腦中搜尋出這個不日前僅僅見過一麵的女子,而此時她望向自己的眼底也滿是震驚。
“我.......”
她剛開口便被喬茉猛然的搖頭下打斷。
孫青青這才意識到這裡的不對。
剛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