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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沒能忽略她。

且不提她的穿著打扮比一行人包括陸時寒加起來都要富貴,就算她穿得跟楊媽百葉一樣儉樸,憑著這張臉和許多年嬌養出來的氣質,掌櫃的也絕對不會將她錯認成隨行下人。

陸時寒也順著掌櫃的話回頭,這才發現她不聲不響又給自己加了幾場戲。

眼底閃過一絲無奈,隨即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對掌櫃道:“此番拙荊隨在下進京,路過此處,掌櫃可還有空房?”

“有的有的,陸公子肯大駕光臨,讓小店蓬蓽生輝,就算沒房老朽也要給您騰出來的。”大概做生意的人多少有些相似,掌櫃臉上的笑容讓顏芝儀倍感熟悉親切。

“您客氣。”陸時寒並沒有因為掌櫃姿態放得低就高高在上,依然客氣有禮,“那請給我們三間上房。”

說著從懷裡拿出錢袋,很有經驗的數出三間房所需的數目遞過去,掌櫃的見過他們這些讀書人對“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件事的堅持,沒再客氣推拒,接過錢便笑道,“知道陸公子愛乾淨,我叫小二去給您將房間再清掃一遍,換上新的鋪蓋用具。”

陸時寒想到身後的人在家也是養尊處優,如今跟著他趕路已是不易,投宿之地若能更乾淨些,哪怕隻是一晚,能叫她睡得安心一些也是好的。

這般想著,他便將要說出口的婉拒咽下了,“那便有勞掌櫃了。”

“陸公子切莫這般,若是怠慢了您,東家知道也不會饒了老老朽。”掌櫃說著頓了頓,試探性的問,“陸公子攜家眷進京,想是已然金榜題名,此番進京是為等待朝廷任命?”

沒能考取翰林院庶吉士的二甲三甲此時的確還在京師等待朝廷任命,掌櫃這話也不算出錯,陸時寒倒也不便糾正他已經確定要進翰林院一事,便謙虛點頭:“正是。”

掌櫃立時綻放出歡喜若狂的笑容,好像高中進士的是他親戚一樣,滿心歡喜的道好,“我就知道似陸公子這般驚采絕豔的才子,乃絕非池中之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老朽提前恭賀陸公子鵬程萬裡、青雲直上。”

吉祥話張口就來,恭賀完更是高聲叫小二速去最好的客房清理打掃,接著便熱情的要親自引貴客上樓,還叫秦海他們不用在意行李,送陸公子和夫人進屋後,他親自下來盯著跑堂將行囊都送去房裡。

掌櫃的安排如此妥帖,演小媳婦演得正歡的顏芝儀卻忍不住歎了口氣,心想男主果然還沒消氣,說好的放下行李就帶她去吃美食,這下估計徹底泡湯了。

希望再次破滅,這讓她很心塞,卻也隻能悄悄歎氣。

按說她這聲輕歎幾不可聞,掌櫃一張嘴更是說出了三五個對話的熱鬨,陸時寒應該是聽不見的,可不知道是他天賦異稟還是心有靈犀,隨著她的輕歎耳朵微微一動,笑著叫住了正要帶路的掌櫃,“掌櫃且慢,請安排人將行李先行送入客房即可,我等行路匆忙還未用過晚飯,正欲先去覓食。”

掌櫃聞言一臉惶恐:“可是小店飯菜粗鄙,入不得陸公子的眼?”

“非也非也,貴店大廚手藝了得,如何能叫粗鄙?”陸時寒搖頭笑道,“隻是消夜不宜豐盛,以免積食,不如去尋些民間小食,既能填飽肚子,也可領略本地風味。”

陸時寒說著不動聲色看了身側一眼。

顏芝儀再也演不下去,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讓她抑製不住內心的歡喜,正仰著頭用閃閃發亮的眼神看著男主高大偉岸的身姿。

眼角餘光留意到此情此景的陸時寒內心隻覺好笑,卻不曾表現出來。

這時楊媽卻笑道,“少爺和少夫人去吃便是,我們不餓,正好留下來收拾一下屋子。”

在來客棧的路上她還跟百葉商量,到了客棧她們先去姑們的屋子收拾收拾,行李中帶了新的床褥被套,換上自家帶的東西,姑娘也能睡得安穩些。否則她第一次出遠門,夜裡還不知道睡不睡得著。

陸時寒聞言卻是一頓,竟然沒有堅持勸她們一起,反而叫秦海也留下來幫她們一起整理,並請掌櫃叫廚房也簡單做些消夜送到房裡給楊媽三人墊肚子,吃食從房費裡扣。

掌櫃自是滿口應下,拍著%e8%83%b8脯保證招待好幾位,讓陸時寒隻管帶夫人去尋訪美食。

但陸時寒真帶著顏芝儀離開,掌櫃又倍感失落,目送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視線,內心還在為無法招待陸公子和夫人而扼腕歎息。

悅來客棧在當地也算是較有名氣的客棧了,許多商人和書生經過黃石港都會選擇在此處落腳,前者有錢後者身份體麵,店裡廚子的拿手菜自然怎麼高端怎麼來,否則如何能伺候好這些貴客?

因此陸公子想要的民間小吃,掌櫃的還真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看著貴客離自己而去。不過內心各種遺憾不舍,一回頭掌櫃又換上了熱情的小笑容,親自同秦海他們搬行李,還自來熟的跟秦海寒暄,“數月不見,秦小哥也大變樣了,這通身氣派瞧著就是乾大事的。”

秦海本就是樂天派,跟著公子去京城走一遭,待人接物得到了極大的鍛煉,也絲毫不生疏的笑起來,“掌櫃的說笑了,我還有得學呢。”

***

另一頭,顏芝儀跟著陸時寒離開悅來客棧不久後,拐進一條巷子,又走了兩分鐘,便來到一間點著燈的小店前。

小店麵積不大,大堂隻擺了四五張桌子,卻三三兩兩坐著好幾桌客人,吃著美食聊著天,許是因為店外頭並無插上賣酒的旗子,進來的顧客都是吃東西而不是喝酒,也就不至於喝多了導致在店裡高談闊論、甚至耍酒瘋。

店裡的幾桌客人都很有素質,在搖曳的燭火中和友人輕聲交談,竟有幾分溫馨愜意。

顏芝儀竟覺得這一幕美好又熟悉,宛如夢回夜生活。

她憑感覺估測現在是晚上八/九點,在江州時一家人早就整整齊齊的進入夢鄉了,沒想到一江之隔的黃石港人們夜生活如此精彩,她忍不住抬頭問陸時寒:“為何這裡的人夜裡都不睡覺?”

陸時寒笑而不語,輕輕扶了她一把,“裡頭還有個空位置,咱們進去再說。”

就著輕扶手臂的姿勢,陸時寒帶著顏芝儀去了最角落最小、也是唯一的一個空桌子,隻夠他們兩個人坐下,且動作間免不了挨碰著彼此。

顏芝儀還想感歎一下這桌子太迷你,跟她學校外的小吃店有一拚,這時原本代替母親靠在櫃台上打哈欠的小姑娘立刻精神起來,熟練的來到他們跟前吆喝,“兩位貴客想吃喝些什麼?”

陸時寒用眼神詢問顏芝儀,她眨了眨眼,“寒哥說帶我來吃本地特色,那就你決定吧。”

“也好。”陸時寒彎了彎嘴角,對小姑娘道,“還有活魚嗎?請給我們清蒸武昌魚,蒸肉糕,再來一碗蛋酒。”

說著又朝顏芝儀解釋道,“此店的蛋酒采用正宗孝感米酒,其乃當朝供品,風味與彆處的米酒都不相同,此行雖無法去到孝感,能在武昌喝到正宗孝感米酒仍是幸事。儀兒可多用一些,夜裡也能安眠養神。”

小姑娘本是做好了唱菜名的準備,因為一見他們便知是外地人,若是本地的食客,她見過一次就過目不忘了。不過食客自個兒定好了要吃什麼,她也省了許多事,當即脆生生的附和,“公子說得極是,我家的酒實打實從孝感搬回來的,與那些打著孝感米酒、卻是自家悄悄釀造的店家可不同,他們即便按照孝感釀酒的方子,不用孝感的米和水,釀出來也不是正宗的孝感米酒啊。夫人您就擎好吧,我家的蛋酒絕不會叫您失望。”

顏芝儀看她還不到自己%e8%83%b8口,口齒卻這般伶俐大方,招待客人也有模有樣,是少見的伶俐人,忍不住問道,“小妹今年幾歲了?叫什麼名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叫芳妮兒,十二了。”

顏芝儀看她這瘦弱的小身板,覺得最多十歲,十二應該是虛歲,放在現代還是個快樂的小學生,不由生出幾分憐惜,“你還這麼小,為何就出來幫著家裡做事了?這是你家的店吧?”

芳妮兒點頭道,“我娘生了雙胎弟弟,白日我在家看照顧他們,夜裡弟弟們卻隻要娘哄睡,我便來店裡幫忙招待了。”

“恭喜,雙胎可是不多見的喜事。”顏芝儀想到家裡那對雙胞胎弟弟,剛好也比她小了十歲左右,不由對芳妮兒更多了兩分親近。

芳妮兒用重重的點頭表達對顏芝儀這話的讚同。

她這個年紀放在彆家早就兄弟成群了,偏父母成親十多年隻得了一個女兒,家裡常年愁雲慘淡,如今母親中年產子,還是一舉雙男,全家都是喜不自勝,往日總是愁眉苦臉的爹如今不但臉上帶笑,乾活也有勁了,每日起早貪黑,不到三更天不打烊。

兩個弟弟才出生就帶來這麼多改變,她如何能不疼愛他們。

看著小姑娘如此樂觀,顏芝儀不由感歎,“那你可真能乾,你爹娘有這樣的女兒想必也很滿足。”

被她這般穿著光鮮亮麗、講話慢條斯理,幾乎不可能出現在在自家小店的貴客誇獎,芳妮兒臉上也多了幾分雀躍,咧嘴笑得更加燦爛,“夫人也厲害,您跟公子是出遠門經過我們這兒的吧?趕路可辛苦了,你還能這般體麵,真真是不容易。”

芳妮兒真正想表達的是顏芝儀趕路還能這樣優雅從容,可惜她沒讀過書,在店裡聽得最多的就是體麵二字,覺得再沒人比眼前這對貴客更配這兩個字的,也就學著用上了。

顏芝儀被她這學著大人禮尚往來的模樣逗笑了,一大一小聊得堪稱熱絡,這時芳妮兒她爹從後廚掀了簾子出來,輕輕叫了女兒一聲,芳妮兒忙道:“爹在叫我了,公子夫人稍等,你們的菜很快送上來。”

陸時寒在一旁靜靜聽著她和店家女兒的交談,此時見她還在怔怔看芳妮兒的背影,才終於開口詢問,“儀兒可是還在替這小姑娘感到惋惜?”

“什麼?”顏芝儀回過神來,才意識到男主真正想問是她是不是可憐芳妮兒,隻是“可憐”這兩個字說出口多少帶著上位者對弱者的憐憫,有些高高在上了,不符合他謙虛低調的人設,遂貼心的換成了惋惜。

她搖了搖頭說:“芳妮兒雖然有些辛苦,可是她有父母和弟弟,還有間這樣生意不錯的鋪子,家裡至少不愁吃喝,且你瞧她笑得多開心,人家為自己而努力,並不需要誰來同情惋惜。”

陸時寒臉上閃過一絲訝然,她這番話其實正是他想說的,他自小因為家境清貧,讀書之餘便喜歡觀察民生百態,這才知道如芳妮兒家這般全家人含辛茹苦維持生計,已經算是安居樂業的生活了,更艱難還有居無定所、風餐露宿,甚至賣兒鬻女的人家。

沒想到自己還沒有開口解釋,久居深閨的儀兒便看到了這一層,甚至有些讀書人都不如她條理清晰透徹。

陸時寒再次感慨不該用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