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其他陣眼。”
若是旁人,在如此強壓之下早就舉手投降。
蘭謹卻不為所動。
“你們逃不了的。”
“與你無關。”蕭霖道,“引路。”
蘭瑾:“若我不應呢。”
下一秒,他細長的脖頸劃出血痕。
身後人語氣聽不出情緒。
“那便殺了你。”
蘭瑾沉默片刻:“我這條命,早就該死了。”
身後殺意洶湧。
他立在前方,能清晰感知到這點。
活了這麼久,又經曆過生死。他的確不再那麼在意性命。
可這條命是星叢給的。
蘭瑾皺緊眉。
常識、經驗、教訓,都在叫他不要放過魔修。
可若要他同從前一般行動,又覺得難以忍受。
或許真如沈寒淩所言。。
魔修是魔修,星叢是星叢?
他究竟應該……
心臟沉沉跳動。
蕭霖的確想殺了蘭瑾。
不僅為此事,更為他一直看蘭瑾不順。
他從前不明白這種心情。現在卻是懂了。
是嫉妒。
師兄為此人留下,又為此人遠遊。在意其生死,更在意其目光。
在他之前,師兄早與這個人建立了羈絆。
蕭霖閉了閉眼,竭力掩下心中殺氣。
可那又如何?
到最後,師兄選擇的是他,是要與他一同離開。而非這個人。
這人已經發現了計劃。師兄不許他殺人,但也不能讓其去通風報信。
蕭霖周身靈氣運轉。忽然手中長劍一緊,竟是身前人生生扣住了劍身。
絲毫不顧劍刃鋒利,掌心割破,鮮血橫流。
蕭霖眼底映著那抹紅,神色未變。隻是微微抬起頭。
二人視線相對。
“封印陣眼合計十六個。”
那人看著他。
“你如今,找到多少?”
陣眼找齊了。
速度比想象中快。
沈星叢甚至還未給樸九天答複,就聽見了傳訊。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雖然,對方那番話令他有些在意。可現在看來,他或許隻能辜負信任了。
“樸宗主。”
沈星叢埋著頭,“魔種聯係我了,馬上就會過來。您先藏好吧。”
樸九天沒說話,隻原地站了一會兒,便轉身往外。
沈星叢依然未抬眼。
他能察覺沈寒淩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可他沒法去應。
因他接下來要做的事,絕不能再連累沈寒淩。以及任何人。
片刻後,原地隻剩他一個。
那些宗主氣息隱藏極好,就連他也不清楚具體位置。
而接下來,他將要在這些大能麵前使用幻術。
沈星叢手覆上耳,眉間緊蹙。
【……開始吧。】
法陣運轉,光芒四起。
將邁入其中的身影包裹在內。
那人影狀似痛苦,想要逃走。可連走路的氣力也沒了,剛邁出一步,就趔趄一下跌倒在地。
情況很順利。
順利引來魔種,順利引起踏入,順利啟動法陣。
盧升看在眼裡,卻總覺哪裡不太對勁。
順利過頭了。
魔種是這般好對付的?
可除此之外,他卻也看不出異常。
因引來那人氣息恐怖駭人,確是與魔種彆無二致。
更何況,此計是由樸九天提出,自然也應其負責。
那人都沒覺出不對,自己就彆瞎操心了。
盧升這麼想著,抱臂往後一躺。
前方光芒愈甚,陣法中的那人似是再也支撐不住,聲音愈小,匍匐在地。
盧升覺得事已成定局,不必再躲。剛要動身,忽聽弟子傳音聯絡。
【不好了宗主,天道宗出入口封印……破了!】
盧升定住,接著倏地起身。飛快躍出林間朝陣內行去。不知是否錯覺,越靠近,便越覺那陣內人形如同虛影。
手朝前探去,當即將穿過法陣時,卻被一掌推開。
他往後趔趄幾步,抬眼一看,見是樸九天。
盧升:“你——!”
樸九天神色淡淡:“陣法尚在運轉。就這麼闖進去。不怕波及?”
盧升這才後知後覺。
他方才太急,隻顧著儘快確認真偽,一時忘了法陣威力。
此時另一名宗主現身,眉間皺緊。
“你們聽說了?宗內出入口封印破開,這到底怎麼回事?”
樸九天/朝前望去。
那渾身覆了魔紋的青年立在法陣不遠。許是因陣內光芒的緣故,連身形都如同泛起波瀾。
察覺到視線,抬頭望來。
接著,朝他笑了一下。
“嘭!”
刹那間,陣法猛地炸開。
厲風襲來,幾人忙朝後退去。唯獨樸九天一人負手立於陣前,衣擺獵獵作響。
待風散去。
這偌大陣法之中,再無一人。
封印破了。
數名天道宗弟子立於大門前,目瞪口呆看著毀壞的門板。
大門受封印保護。不破封印,這象征著天道宗顏麵的大門絕不會損毀。而如今四分五裂躺倒地麵,足以證明發生了什麼。
“快……”
良久,才有人擠出聲音。
“儘快通知各門宗主,魔修定未逃遠!”
話音落下,弟子四散。
隻有一名弟子留在原地,上前詢問第一個出現在現場的男子。
“蘭瑾前輩。”他小心翼翼道,“請問,這究竟是怎麼了。是魔種所為?您可看清逃往何處?”
蘭瑾回頭。弟子這才發現眼前人手掌受傷,掌心血不住滴落,沿指尖而下。
他不由一愣。
“先設法修補封印。”
蘭瑾落下這句,抬腳離開。
弟子撓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鬥轉星移,宗內上下一片忙碌。而直到天色暗下,依然未尋得魔種身影。
“被耍了、我們這是被耍了!”
自回堂室,盧升便一直是這副狀態。時而踱步,時而抖腿,就沒有半刻安靜的時候。
“能不能彆轉悠了。”一名宗主扶額,“我快要暈了。”
盧升冷哼:“我看你們是早暈了,竟然敢相信魔修。就這麼眼睜睜放魔種跑了,準備怎麼辦?”
“樸九天。”
他說完又瞪過去,“這一件事,你總該負起責任。”
相比其他人,樸九天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甚至還有心情飲茶。
盧升看不下去,想從其手中奪走茶杯。剛要靠近,就聽外邊傳來門響。
來的是雲琇。
雲琇先朝其餘宗主做了個揖,又朝樸九天道:“宗主,皆已排查過了。除了部分設施損毀,再無傷亡。”
樸九天放下茶杯:“辛苦了。”
“我們忙著尋人,你卻是在令弟子查這些。”盧升不悅,“樸九天,你可知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樸九天笑笑:“我一直以為,相比魔種,更應以天下人性命為重。而這天下人,自然包括你我弟子。”
盧升無法反駁,拂袖坐下:“接下來應當如何?我們可是被那兩人耍了,難道就這麼放過?”
樸九天沉%e5%90%9f,杯蓋從茶麵拂過。
“可在我看來,事情已經了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聞言,在場人皆是一愣。
樸九天:“你我親眼所見,魔種走進法陣,靈根俱毀。既無傷亡,放他們離去又有何妨。”
“無傷亡?”盧升拍案而起,“林燃宗主可是死了!”
樸九天:“此事你我早已知情。”
“那你不覺得有古怪?”盧升道,“既然唯二兩個魔修都被咱們盯著,是誰破壞了封印。爆炸起後,為何那兩人不見蹤影?!”
樸九天笑:“他們也需防備。若是等你過去,失手傷人怎麼辦。”
“樸宗主。”
盧升深吸一口氣,壓下音量,“你事事替他們說話,究竟打算做什麼?”
樸九天麵不改色:“我有我自己的判斷。”
氣氛緊繃。尹宗主左右看看,插入其中:“我聽說封印破壞時,有一名逍遙門弟子最先趕到現場。不如喚來問問?”
“逍遙門弟子?”盧升皺眉,“自然是會幫他宗主。”
尹宗主:“是蘭謹。”
盧升噤聲。
天下這麼多修士,唯獨蘭謹,是絕不可能袒護魔修的。
沒過多久,門外再度傳來門響。蘭謹走進屋內,朝眾人拱了下手。
盧升:“聽說封印破開時你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有何發現。”
蘭謹看了眼樸九天,對方一言不發。
他收回視線:“除了封印破開以外,沒有任何氣息。”
“怎麼可能!”盧升拍案而起,“封印破開那麼大動靜。你第一個趕到,就沒瞧見什麼人影?”
他隻需要一個憑證,證明這封印是魔種破開的。
那麼他就能理所當然反駁樸九天。除去魔種,勢在必得。
他見蘭謹打算張口,又補充道:“你可要想清楚。魔修曾誆騙於你,害得你家道中落,師父殞命,萬不可信。你真就毫無覺察?”
“盧宗主。”尹宗主不悅製止。
因他實在覺得不宜再舊事重提。
可盧升充耳不聞,說完一番後,便緊緊盯著眼前。
他覺得蘭謹肯定是撒謊了,肯定是知道什麼。說不定是難違宗主之令,才語焉不詳。
而他必須要這人想起。
蘭謹看著身前人眼睛,無比炙熱。
“……”
他不覺笑了下。
“令盧宗主失望了。在下實力不濟,確無發現。”
第99章 正文完
魔種靈根既毀, 便再也掀不起風浪。按照約定,應不再追究,就此相安無事。
那麼預言已破, 亦無需擔心掀起大戰。引得眾生惶惶,生靈塗炭。
一切到此為止。
這是樸九天看法。而其餘宗主在經過思索後,也都應下這一決議。
“做出承諾的是我們。”尹宗主道,“既拿不出動手腳的憑證, 就到此結束吧。”
“無論如何,我隻求天下太平。”
五穀門宗主撫須望去, “樸宗主,此事既由你牽頭, 想必你能為此負起責任。”
樸九天搖頭:“看來這段時日, 我是沒法閉關修煉了。”
五穀門宗主:“如今林燃宗主隕落, 接下來可有的忙了。樸宗主,可彆再同從前那般躲避事務啊。”
屋內氣氛輕鬆了些。
盧升仍不太信服。可除他以外,其餘宗主似乎就打算這麼了結。
其他人並非是沒有疑慮。而是比起糾結預言,他們更在乎大局。
既然魔種靈根儘毀, 便是再與魔皇之位無緣, 也意味著無法率兵攻來。
他們會將今日之事昭告天下, 令百荒魔域的魔修都知曉。
——預言已破,魔皇已“死”。不必再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