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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關乎師父與魔種,理應重大。可他心底卻生不出半點兒波瀾,僅僅是在旁靜觀。

老實說,他並不怎麼驚訝。

因隻有如此,才能證明師父……

不,才能證明林燃為何對那魔種這般執著。

沈寒淩望向遠方。

天道宗主峰叢林密布,連綿起伏。

不知是否錯覺,他隱約瞧見一道人影閃過。速度極快。

除他以外,似乎並無人察覺。

原本他該去提醒天道宗弟子,令其去看看是否有所異常。

可他並沒有這麼做。

眼底映著那塊叢林,忽然轉身朝下走去。

無人注意。

因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林燃與那塊留音石身上。

沈寒淩離開了空地,飛快躍去那密林之中。

等他到的時候,隻見綠影婆娑,隨風輕晃。雖有所掩蓋,但依舊能依稀聞見一絲熟悉氣息。

沈寒淩在灌木叢前蹲下,手覆向地麵。

草叢之中殘留著腳印,輪廓極淺。若非特意察看,尋常並發現不了。

他眼簾垂下,修長的五指因泥地染臟,微微曲起。

……兄長?

第93章 尋覓

大會中止了。

攘外必先安內。現在比起魔種, 更應優先商討對林燃宗主的處置。

高台依然懸浮於半空。空空蕩蕩,隻剩十把交椅。

下邊,各門弟子分散開來談論著什麼, 臉上滿是憂雲。

“真沒想到林燃宗主會是那種人。虧我還對他敬仰有加。”

“唉,為何非要隱瞞呢。分明早些告知,我們還能做出應對。”

“定是為了保全地位。”

一名弟子皺眉,“當年林燃宗主還處於上升期, 要爭一爭這仙盟之主的位子。若是那時爆出,位子就隻能拱手讓人了。”

拿出來的憑證幾乎無可辯駁。而仙盟也已派人及時前往林家, 確認掩藏在池底的殘餘法陣。

一旦這點也得到確信,便能徹底定下結果。

——林燃與那天生魔種, 確是親生父子。

眾人心情複雜。

雖然在此之前, 他們之中也的確有人覺得林燃對於魔種太過執著, 執著到近乎偏激的地步。

原以為是作為仙盟盟主的責任感,結果竟是為了掩蓋秘密。

魔種降生一事關乎三界安危,理應重視。可林燃卻為了所謂的名聲利益,不僅沒有告知、甚至暗中處理了當時的所有知情人士。

如今二十年過去, 又再次重蹈覆轍。

隻想著利用逍遙門殺掉魔種, 卻完全沒考慮門內弟子的安危性命。

菱長老慘死, 逍遙門險遭滅門。最後竟還能做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態。

若非親眼證實,簡直難以相信這會是那林燃宗主做出來的事。

或許正如樸宗主所言。

這樣一個人,實在不適合引領仙界眾生。

雲琇穿過人群, 四下張望。卻依舊沒找到要尋之人。

身後傳來人聲。

“雲琇,你怎麼了。”

雲琇回頭, 見是蘭謹, 連忙拱手:“蘭謹先生, 我在找沈寒淩。會中突然不見了, 不知道去了哪兒。”

蘭謹:“此處既是沈寒淩師門,想必十分熟悉。你不必憂心。”

“是……”

雲琇嘴上應著,眼睛卻依然在人群中搜尋。

蘭謹:“雲琇,你對此子忽然那麼上心。莫非……”

“先、先生。”

雲琇臉頰微紅,連忙擺手:“不是的,隻是覺得有些放心不下。”

既被師父逐出師門,又一直受人指指點點。

而對方向來寡言,她也猜不出這人在想些什麼。

可眉眼之間總覺多出幾分憂鬱,令人不忍。

雲琇歎一口氣:“寒淩,應還未放下星叢之事……”

話說一半,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捂口。

“抱歉蘭謹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蘭謹靜默片刻,忽而笑了下。

“你說得不錯。以沈寒淩如今狀態的確叫人擔心。我與你一起去尋罷。”

雲琇:“啊、是!”

她匆匆跟上。

並未注意到蘭謹轉身後帶笑的嘴角平下,表情變化。

氣息於此地消失。

沈寒淩循著那幾不可聞的氣息追去,翻越好幾座山嶺。可當抵達竹林間時,卻再未察知到任何氣味。

是他來晚了。

因趕路太急,呼吸微喘。

他環顧四周,除卻陽光穿過林間、在地麵投下數點光斑之外,瞧不見任何蹤跡。

扣緊劍柄的五指微鬆。

……該不會是他錯覺?

因日夜所思,所以產生了幻覺。

畢竟兄長早已離開靈淵洲,怎會忽然在這種地方現身。

何況若是被其他人發現,定又會上演一番追逐場景。

他再怎麼想見兄長,也不願看其一次次陷入那種境地。

沈寒淩再一次握緊劍柄,轉回身。身形消失在竹影之外。

在他離去後不久,一道身影走出林間。

目送著他離去方向,少頃收回視線。

沈星叢並非不願見人。

隻是他畢竟待不了太久。

若是再與故人相見,定又不得不經曆一次離彆。

何況,他也不想再將沈寒淩卷入其中。

直到方才會上,他才發現沈寒淩退出了天道宗。而聽遠處弟子私下談論,說是沈寒淩為助魔修背棄師門。

難以想象在他離開這段時日,對方究竟經曆了什麼。

沈星叢皺眉。

所以這一回,他絕對不能再牽累旁人。

無論成功與否。一旦處理完要事,必須儘快離開。

眼下,魔宮內一片混亂。

尊上不見了。

雖說尊上想去哪兒,自是不需告知他們。可唯一異處,是他們在廊間發現了李越大人的屍體。

頸間滲血,雙眼瞪大,死不瞑目。

這是尊上手筆。

因以李越大人實力,不可能有敵人能在宮內了無生息地了結。

除了尊上,彆無他人。

他們一時竟沒有注意,隻忙著去抓逃竄囚犯。當等發覺時,李越的屍體已經涼了。

有蚊蟲自冰冷的眼球爬過,眼底映著欄外那淒慘血月。

魔修向來無情,對他人生死亦生不出任何波瀾。可如今瞧見李越屍體,內心深處竟不由自主生出蒼涼之感。

尊上,莫非是要棄百荒魔域而去?

“這、這之後該怎麼辦?”

“彆急。尊上離去定是暫時的,布陣已到了最後,怎可能就這麼眼睜睜放棄。”

“可若是不回呢。”

“若是不回……”

那魔修說不出話。

縱使他們再想統領三界,可也自知實力不足。

若無尊上引領,哪怕有再多傳送陣法,片刻間也會被靈淵洲湮滅殆儘。

他們雖懼怕尊上,可也隻有尊上能實現他等抱負。

“若是不回。”

那魔修咬咬牙。

“我們就去迎尊上而歸。”

事關內部事宜,實在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商討。

因此諸位宗主暫離了高台,轉移到主峰後山的宗室。這裡十分清淨,倒不會有他人打擾。

在眾弟子麵前時,林燃倒還自持身份、隱忍不發。

如今到了這裡,終究是再也忍耐不住。

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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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林燃兢兢業業,為靈淵洲、為仙盟、為天道宗立下那麼多汗馬功勞,除了那麼多魔修。

現在卻僅僅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就要卸下他盟主之位?憑什麼!

當聽見仙盟各宗道出對他的處置,他怒不可遏站起了身:“當務之急是除掉魔種。若是沒了我,你們該如何自處!?”

聞言,仙盟其他宗主麵色各異。

“林燃宗主。”

對角桌旁傳來輕笑。

“沒了你,這靈淵洲莫非還不能轉了?”

林燃目光睨去,眼裡著著火:“樸九天。”

樸九天:“不過撤下盟主之位,宗主仍是仙盟成員。除非有朝一日你連天道宗宗主都不是了,那才……”

林燃掌心扣桌。因靈力激發,震得整張桌麵裂開縫隙。

他眼神陰霾。

“前任宗主親自將天道宗托付於我。數百年來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無論誰來,我都不會將這天道宗讓與旁人!”

他丟下這麼一句,徑自轉身走出宗室。

室內陷入寂靜,幾位宗主麵麵相覷。

良久,尹宗主長歎一聲:“這樣下去,我怕林燃宗主會走上極端。”

樸九天淡道:“他是早已如此。”

“就算他不想讓位,”盧升冷哼一聲,“以他如今現狀,誰又會信服於他呢。”

“喔?”樸九天奇道,“盧宗主,你怎麼這會兒不幫著林燃宗主講話了?”

盧升:“我這是公事公辦,不徇私情。”

樸九天笑而不語。

尹宗主:“那接下來應當如何。這仙盟大會……”

“自然要繼續開下去。”

樸九天道,“無論如何,我們確也得做出一個決斷。”

他按桌而起。

“這之後,應當如何處理魔種。”

“我想聽聽諸位意見。”

樸九天大概知道了諸位宗主的想法。

激進派依然希望進攻百荒魔域,儘快拿下魔種;溫和派雖同意這點,想的卻是派人潛入刺殺的法子。儘可能地將犧牲降到最低。

雖然,這潛入百荒魔域的修士無論成功與否,大概都是一去不返了。

結果到最後,依然沒能定下一個結論。

盧升不悅:“聽了這麼多,不知樸宗主有何高見?”

樸九天:“若是能有什麼法子,能暫且扼製住那魔種……”

盧升輕嗤:“樸宗主經曆過幾次魔修屠門,竟還能這麼天真?”

樸九天:“……”

他笑道,“大會還有七日,說不定之後會出現轉機。現下既討論不出結果,諸位還是散了吧。”

尹宗主點頭:“也好。回去以後,我也想再與門人相商一番。”

其餘宗主先後離開宗室。

樸九天是最後一個走的。他出來不久便遇上了靜心,二人結伴而行。

樸九天:“我們離開以後,弟子們有什麼動靜?”

靜心長老:“皆因林燃一事吸引去注意力,未再談及魔種。”

樸九天歎息:“不過看這情況,大抵還是免不了挑起一戰。”

靜心長老撫須:“預言駭人。是誰都怕的。”

風拂來,樸九天目上絲綢往後揚去。

“上一次大戰是什麼時候?”

靜心長老:“得有四百年了。”

樸九天:“時間過去太久,眾人皆已忘了當時慘狀。”

“不過,”他眉間微蹙,“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