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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的。而此時像是為了安撫他,語速極緩,語氣沉靜。

“你什麼都沒做。我找到你後,你的確是失去意識了。”

蘭謹終於看過去。

閉關七年,歲月在修士臉上並留不下太多痕跡。但相較之前,總覺沈星叢眼神沉鬱許多。

不會像從前一樣,瞧見他就眼睛一亮,搖著看不見的尾巴跑來。

對於修士而言性子太過頑劣。他也僅是哭笑不得,將其當作晚輩看待。

然而此時卻是第一次覺得沈星叢“長大”。

對方近乎強硬將湯勺遞來嘴邊。

溫熱傳遞而來。蘭謹下意識張口,藥汁立即灌入口中。並不很燙。濃烈的苦澀刺激味蕾,倒讓他冷靜些許。

“星叢,”他乾啞著嗓子道,“若我真對你做了無法挽回的事,一定要同我說。我……”

“我會儘力負責。”

沈星叢聽在耳裡,繼續喂藥:“我說過了,先生隻是暈倒了。如若不信,待會兒我讓師父過來解釋。”

蘭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湯勺堵住。他喉結微動,往下咽去藥汁。

其後在無話,屋子裡隻聽得見湯勺碰撞瓷碗的聲響。桌邊點了熏香,有舒緩身心之用。

一碗藥很快喝儘,沈星叢又扶人躺下。

“先生還需休息,我去喚師父。”

蘭謹望著眼前人,沒作聲。直到其轉身欲走,才脫口道:“你就沒有想問我的?”

沈星叢頓步,看向蘭謹。

“……此事畢竟將你也牽連進來。”蘭謹低聲,“你若有什麼想知道的,現在就問罷。”

沈星叢看了他一會兒,移開視線:“先生可還記得八年前魔修入侵?”

蘭謹一愣。

“我從前一直以為先生溫柔心善,甚至麵對魔修也會不忍。”沈星叢笑了笑,“但那日決絕斬殺魔修,著實將我嚇一大跳。”

蘭謹沉默片刻:“那是你第一日看見死人。”

他同樣記得。

忽被卷入靈域,那遇見魔修明顯知道他的過去。三番五次刺激,他忍無可忍才殺了人。回頭一瞧,就見沈星叢麵色難看,抱著樹似乎要吐。

蘭謹:“可是對我失望了?”

沈星叢搖頭:“我隻是有些意外……總覺相比旁人,又更多了解先生幾分。但我同樣也明白,先生並不願提及往事。”

“所以先生過去我不會多問。”他道,“昨日之事我也絕不向第二人提及。”

“先生隻是閉關時不小心走火入魔,暈倒罷了。”

合上屋門。

沈星叢正準備將碗勺拿回庖廚,轉頭卻撞見一道人影。

對方立在門旁也不知待了多久,表情藏於陰影之中。見他出來,輕瞥來一眼。

“蕭霖?”沈星叢怔住,“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怎麼毫無察覺。

蕭霖並未回答這一問題:“師兄已照顧他一天一夜。”

“也、也不算照顧。”

畢竟之前蘭謹沒醒。他隻能在旁邊候著,什麼事也乾不了。

“人既然醒了,師兄也該放心了。”

蕭霖看向沈星叢。

“那麼此前發生之事,師兄總有心思與我說了?”

沈星叢裝傻:“什麼事?”

蕭霖抬手:“師兄若不想提,那就去先生麵前談?”

沈星叢這才注意到兩人站的位置很容易被聽見談話。儘管蘭謹目前虛弱,耳力不如從前。但他仍有些擔心,連忙拉過蕭霖:“你跟我過來。”

此時已經日落,靜心峰籠罩在夜色之中。偶爾聽得蟬鳴聒噪。

兩人往前行了一段。直到確認這周邊沒人,沈星叢才放開人。

“我不都跟你說了嗎。”他道,“你同師父趕來時我也才進去一會兒,一進去就瞧見蘭謹先生暈倒在地。你還想問什麼?”

蕭霖:“從接到師兄聯絡,再到我們趕過去,足足經過了三炷香時間。”

他笑道,“師兄這期間就什麼都沒做?”

沈星叢:“……”

時間空餘的確有些長。

當時蘭謹先生不太正常。他神識探知,才察覺對方氣息紊亂、氣血攻心。已完全是在憑本能行動。

即使溝通也無用,放著不管更是危險。所以他隻能使用靈力幫其疏導。

過程十分艱難。哪怕他是合體期,當等蘭謹平靜,靈力都已快見底。

若是蘭謹清醒,定會察覺他修為不同尋常。可事態緊急,當時他也顧及不了太多。

其後不久師父便與蕭霖一同來了。

師父問他,為免修為暴露,他便撒了謊。而麵對蕭霖,雖無需隱藏實力,但蘭謹狀況實在不適合對他人提及。

他隱去具體:“當時先生情況危及,所以我幫其用靈力疏導。”

“既如此。”蕭霖道,“為何他要說對師兄負責?”

“那是先生誤會。”沈星叢急道,“你、你彆多想。先生真隻是走火入魔了。”

蕭霖似是聽見笑話,哈了一聲。

沈星叢不解:“有什麼不對嗎。”

蕭霖接近。

當距離逼近,沈星叢才意識到這小孩兒不知何時竟比他還要高了。

原先還需俯頭。到這會兒,竟要微微仰起下巴。因感受到壓迫感,他不由自主往後退去。

夜色中,蕭霖眼眸彎起:“師兄以為我會在乎彆人?”

“不管那人是走火入魔,亦或是欲/火焚身。又與我何乾。”

砰。

沈星叢退無可退了,因脊背已抵上樹乾。樹木粗糙,透過衣料傳遞而來。

手中瓷碗掉落,落入鬆軟土壤中。碗底尚且殘留藥汁,沿光滑內|壁緩緩淌出,浸入土壤。此時卻無人顧及。

“我是在乎師兄。”

蕭霖嘴角勾著,笑意卻未達眼底。

“是否忘了從前約定?”

屋外又有人進來。

蘭謹以為是沈星叢,正要撐身坐起,卻見進來的是雲琇。

對方見他醒來,十分驚喜。立馬快步過來:“先生,你醒了。身體如何?”

蘭謹見其身後未跟其他人,問:“星叢呢。”

“星叢?”雲琇疑惑,“我過來時沒瞧見他,先生找他有事?”

蘭謹無言片刻,搖搖頭。

雲琇:“方才師父與我說感知到先生氣息,讓我過來瞧瞧情況。沒想到先生果真醒了。我這就去通知師父。”

見其離開,蘭謹重新躺回床上,閉眼假寐。

不多時靜心長老便來了。見蘭謹依然在睡,並未出聲打擾。走近床邊,想要探查其身體情況。

手剛一伸出還未觸碰,就聽身前人人開口:“是長老派星叢來的?”

靜心長老一頓,收回手:“蘭謹。”

蘭謹睜眼:“我閉關前就已說過,這是我自己選擇。無論是死是活我都不怨彆人。星叢可是你的弟子,你怎能派他過來。”

靜心長老並未回話。良久,長長歎息一聲。

“若是你死了,宗主出來我該如何交代?”

蘭謹:“生死有命。既是修士,何需介懷。”

靜心長老:“你還年輕。”

聽見這話,蘭謹不由扯了下嘴角。

“……年輕。”他道,“恐怕也隻有長老能說得這話了。”

靜心長老:“……”

靜心得到仙緣時已年過半百。在凡人界,早已是兒孫滿堂的年齡。

但他依舊毫不猶豫斷絕了凡世羈絆,孑然一身前往靈淵洲——這一隻存在於傳說中、仙者所在的盛世。

而後他發現,“仙者”並非傳聞中那般遙不可及。他們亦有七情六欲,亦會生育子女。=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離第一位“仙者”出現已不知過去多久。現如今的靈淵洲已是世家雲集,仙門眾立。

或者對他們有更恰當的稱呼——“修士”。

靜心因機緣進了逍遙門。原以為自己天賦還算上乘,但等進了內門,才發現徹底泯然眾人。

於是他愈加刻苦。百年過去,從前止於築基的同門已經仙逝,而他也終於突破金丹,正式在修者行列掛上名。

一日,逍遙門內極為熱鬨。

平常大家皆是清苦,除卻修煉便是照顧靈田、豢養靈獸,而那一日,門內卻像是過節一般喧嘩。

是宗主接來了兩名親傳。

靜心平時少言寡語,向來不愛湊熱鬨。但大約是被那日氣氛感染,竟也去看了。

然後,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見那名少年身影。

年齡不過十五六歲,是生得驚豔過人。一雙眸子流光溢彩,渾身上下都透著少年氣的意氣風發,叫人移不開視線。

靜心本以為,自己不過一介彆峰弟子,年齡又大,怕是一輩子也不會與這位親傳有交集。

卻不想一日被叫出。麵前站的,正是當日那位鶴立雞群的美貌少年。

“這位是靜心,已入門多年。雖天賦比不過你,但為人刻苦踏實,常愛鑽研。你近些日就同他一起研習吧。”

靜心萬萬沒想到,萬千弟子中竟會挑中自己陪這名少年。

少年並不傲氣,朝他一笑。刹那間,隻覺萬千春水都融化在這笑顏之中。

靜心心中一動,不知怎的脫口而出:“真好,你這般年輕。”

這一直是他心中記掛之事。相較尋常修者,他入門實在太晚。

這名少年年紀輕輕又天賦過人,其後必然大有所為。他實在羨慕。

隻顧想著這點,卻未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沒頭沒腦。當等反應,氣氛已然有些尷尬。

靜心輕咳一聲:“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少年輕笑,“因你是羨慕我。”

語氣帶了一絲少年人特有的自得,卻並不惹人反感。

“蘭謹。”身旁師父皺眉。

“靜心師兄。”蘭謹拱手,“師父總數落我理論不牢。而師兄最擅於此,日後還請多多指教。”

靜心連忙同樣拱手。

打過招呼以後,日後二人關係便熟絡了起來。

蘭謹雖出身世家,卻與靜心印象中那種官宦子弟不太一樣。性子溫和,時常愛笑。但又不會過於安靜,讓他向來平淡的修煉生活增添許多樂趣。

如他所想。由於天賦出眾,再加之牢記了理論,蘭謹修為很快便超過了他。年紀輕輕便破了元嬰。

有人詢問他是否不甘。他隻是搖頭。

人各有命。蘭謹在他眼中,是遲早能名揚靈淵洲的修士。若能在其成長過程中給予一些助力,於他而言也是有意義的。

但其後不久,蘭謹便不再來了。

又過不久,便傳來蘭謹失蹤的消息。

約定?

沈星叢不明白這句話意思。

是說許久之前,那句“一直陪你”的約定?

雖然當時他是真情實感說的,但後來便逐漸變成一句惡心對方的玩笑話。

為什麼突然提這點。

“我,”沈星叢猶豫道,“我在這裡,沒走。”

蕭霖伸手探來,手背輕貼上他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