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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57 字 6個月前

一句話都不說,生怕多言一句就被拉下去砍頭。

今日來的宮女也是如此,她深埋著頭把食盒放到祁牧安麵前,一一把裡麵的盤子端出來,又蓋上食盒,起身拎著走出去。

在這許多日以來,李玄度起先是每日都來,非要他陪著在府裡走,走到這停下來說說,走到那停下來又說說,講的都是他們兒時的一些事兒,真有要重走一遍往事的感覺。

祁牧安煩躁的很,不止是和李玄度單獨在一起令他煩躁,他還念著始終見不到麵的勃律。他現在不知道勃律的狀況,也不知道勃律是不是真的在李玄度的手裡,若是真的在,他不敢冒險忤逆李玄度,隻得每次陪完李玄度,換上一個要求。但次次李玄度都好脾氣的說會讓他們見麵,說得多了祁牧安就探出了真實,估摸著八成幾率勃律其實並不在李玄度手裡,甚至李玄度也沒找到他,正為此焦急,但為了困住他,便用勃律作條件。

探出了這條消息,祁牧安就放心了許多。

之後有一日,他在府中正被李玄度要求著同桌用飯,聽李玄度正愉悅著說著什麼,突然就從外麵跑進來一個人,對著李玄度稟報。他無意中聽到了幾句關於東越的戰況,這才知道兩國不久前已經開始打仗了。

勃律不在這裡,兩國也開始打仗,那他便不能再繼續被困在這裡了。

那天之後,李玄度便不再日日來昌王府找他,他跟著府上看守他的禁軍套了兩句,知道李玄度是被元胤磨得焦頭爛額。

他了解李玄度,李玄度表麵上能屈能伸,能笑著忍辱負重,可實際上誰的性子都不是沒有儘頭的,他再怎麼能和和氣氣的忍氣吞聲,內裡到底是個存著彎心思的人。

他套話的第二天,李玄度便又出現在了昌王府。祁牧安的眼睛掃過禁軍,心下了然,看來他每日做的所有事情都會有人稟報給李玄度。

隨著日子的增加,戰況愈烈,他開始找逃出去的法子。

婢女已經退了下去,屋中就他一人,但他每日都知道外麵明裡有禁軍,暗處又有李玄度的暗衛在守著。

為了看住他,李玄度下了血本,要想逃出去並不容易,可也不是全無辦法。

他看了眼飯碗,老老實實端起來吃掉。

何曾想,前日剛來過的李玄度,今日下午卻再次來了昌王府。祁牧安坐在院中看著對麵男人身後的人,動動嘴唇,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最後,他把目光縮回來,定定落在麵前悠閒自得的李玄度臉上。

李玄度喝了口茶,見這二人見了麵誰也不出聲,笑了聲,擱下茶盞,側首對畢恭畢敬站在他身後的男人說:“怎麼,宋琮,你不是想見你們的將軍嗎?”

說完,他看眼對麵神情毫無波瀾的祁牧安,搭在桌邊下的手指捏了捏,一時間有些難以拿準。但他麵容沒有絲毫破綻,依舊笑著對身後那個名叫“宋琮”的人說:“如今見到了,怎麼不說話了?”

叫宋琮的男人一直沒有抬起臉,他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該出聲。

李玄度笑著直視祁牧安,下巴略抬,示意性地點點身後的男人,對祁牧安道:“這是宋琮,不知道小安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如何不記得。祁牧安眸光一顫,沒有說話。

宋琮是他交到李玄度手中的那塊昌王令所屬的昌王兵的將領,他如何能不記得。

祁牧安搭在石桌麵上的五指緩緩攥緊,摸不清李玄度這是要做什麼。

“我知道小安你一定擔心當年贈予孤的禮物,所以我帶他來見見你。”李玄度道,端起茶盞抿了口熱茶。

他沒打算等祁牧安開口,直徑往下說:“後日,他們就要聽孤的話出發去渭城了,你們已經有……”他側頭想了一下,“你們有五六年沒見過麵了吧,下一次見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不能再見到也不一定。”

李玄度再次淡淡喝口茶,笑著去看祁牧安的神情。

果不其然,祁牧安的手背露著青筋,可他卻閉著嘴什麼也不說,那雙眼睛氣憤地瞪著他。

現在他也隻有用這樣的手段,才能得到祁牧安於他殘剩的那點波瀾,至少這樣能讓他知道這個人現在是在自己身邊,在自己手裡。

“罷了,是孤考量不周,孤在這你們一定不好開口吧?如此看來是孤打擾你們了。”過了會兒,李玄度擱置下空的杯盞,站起身,看了看這二人,笑道:“孤讓你們敘舊,你們好好敘舊。宮中還有要事,孤先走了,小安。”

李玄度沒多停留,離開前掃了眼始終低垂著頭姿態卑微的宋琮,就真的離開了。

李玄度走後,宋琮仍站在原地不動。祁牧安%e8%88%94了%e8%88%94唇,一時之間覺得心裡煩躁的很,這股子煩躁中還夾著複雜的情緒,讓他難以開口。

他二人一坐一站,過了許久都沒人出聲。宋琮的手下意識的不安捏動,看樣子處境也十分尷尬。

最終,祁牧安仰脖喝光杯中水,一言不發地撂下杯子,起身走回屋中關了門。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宋琮——他或許還沒想好要怎麼麵對,又或許是不知道用什麼心情去麵對,更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

他起初進入大慶還想著或許能見上一麵的念頭在這時頓然消滅,如今見到了,他才徹頭徹尾的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怎麼麵對。

——他心裡有愧,而宋琮這麼些年一直在李玄度手上做事,估計早就離心了他和原本的昌王軍,可能這輩子都不見為好。

於是他避開宋琮回了屋中,思索到底該如何逃出去。

他在屋中這一坐,便直接到了晚上。他這些日子已經摸清了府中暗衛和外麵禁軍的位置,原本便計劃著今夜逃出府,沒料到午後李玄度會找到他,還帶了宋琮。

他在未燃一根火燭的屋內連連深呼吸,握緊拳頭——就算來了又怎樣,這也不能阻止他。

又過了許久,步入子時。府內府外一片寂靜,時不時能聽見外麵打更的聲音。可府內卻悄無聲息,就像是半點人息也沒有。

屋中,祁牧安坐在榻上,在黑暗裡驀然睜開雙目。

他屋中的窗子敞開,月色灌進來,照亮一小片,叫外麵的人看清了書架和桌案,還有桌子上書寫的字。

他屋子附近有一名暗衛,每日子時的時候,這個暗衛就會在他門口打轉,似是在聽他有沒有入睡,聽到他的呼吸才會重新離開。所以他今夜一直在等時機,直到聽到外麵的人開始往敞開的窗子那邊走時,他才輕腳下了地,跟著外麵的影子一點點往床邊走。

外麵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替他把窗子關上,但不管如何,都是在按照祁牧安的預料往窗邊挪。走到了窗子邊,那名暗衛依祁牧安的心意瞧見了桌上的字。

平日裡暗衛得了祁牧安的命令進不了他的屋子,但府中所有人又要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日日上報給太子殿下。如今看見了紙上寫著有東西,又知道祁牧安不是練字的人,那人便覺得是什麼重要的內容,便往前走了幾步,伸著頭借月光去看上麵寫了什麼。

就在人在窗子的位置前停下來的時候,祁牧安也躡手躡腳走到了窗邊。他躲在窗旁,閉了氣,在那人現身的一霎那間,他突然動了手,一手伸出去叩住了人的脖子,手心中露出一角不知什麼時候拿到的瓷裂片,又快又狠地劃過他的脖頸,對方瞬間便沒了氣。

祁牧安拖著人從窗子輕手輕腳抬進屋中,往榻上一放,之後轉身走到房門前小心翼翼打開,側身鑽了出去後,反手輕聲閉上。

第三百零一章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子時三更更聲響起,一慢兩快地悠悠響過昌王府外,隨後聲音傳來的方向愈發遙遠,直至再也聽不見。

祁牧安等更聲徹底消失之後,才從樹後現身。他手上拎著一把從暗衛身上順走的劍,邊輕腳往前走,邊警惕地環顧四周,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前行。

府上空蕩蕩,隻有這間他自小住到大的院子裡有人,也隻有這裡李玄度為了監視他,也為了讓他能在府中自如行動,並沒有讓禁軍進府而是看管在府外,府內隻單單安排了幾名暗衛。

有一個剛才已經被他拖進了屋,那個是離他最近的暗衛。出了這個坐落著屋子的小院,據他這幾日的觀察外麵看著院子的應當還有三個。

他來到院門附近,握緊手中的劍,把身影藏匿在院牆下,背靠著牆壁靜靜聽了陣外麵的聲音。

外麵隻能偶爾聽見幾聲簌簌,是人影在寂靜中竄動的聲音。祁牧安閉上眼睛,仰頭磕在牆上,腦中浮現出這幾天悄悄探出的這幾個暗衛的位置。身側握住劍的食指在這時候微微抬起來,跟著心思上下抬落了幾次,之後他睜開眼睛。

他換了左手握劍鞘,做好了隨時拔劍的準備。下刻,他從院子拱門閃身折出去,直徑向著離他最近的位置飛奔,在那方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收起劍落,動作迅速,轉眼就見一道黑影倒了下來。

祁牧安不敢多停留,這聲響已經驚擾了其他二人。他趕忙往旁邊閃身藏匿身形,在看見另一方聽到動靜迅速趕來的人暴露蹤跡後,二話不說迅速現了身,執著劍衝著那人刺去。

來人反應比方才的要敏捷,這一劍倒是讓他躲開了。很快,剩下的一人也現了身,抬著劍就從半空飛身而下,劍刃朝著祁牧安落下。

祁牧安的身手定是高於這幾個暗衛,且這幾名暗衛也不像玄三他們一般在李玄度身邊排得上什麼名號,再者,有李玄度的命令,他們不敢過多傷及祁牧安,落劍的時候都存了寫分寸,可祁牧安卻並不然,他就是奔著殺人逃出府來的,所以劍劍毫不留情。

很快,月色下便隻剩下他一個人站在地上。周遭徘徊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不濃不重,但多少都能讓人聞見,聞見了便知道這裡死了人。

料理完,祁牧安便要趕忙往外走。然而就在他要收劍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把他的身形叫住了。

——“將軍,這麼晚了,您這是要去哪?”

祁牧安驀然頓住腳跟,在原地定住身形。他提著的劍在半空中上下晃了一下,才轉過身子,在月色下看清了身後的人。

祁牧安把對方的模樣瞧了一遍。白日裡他低首著立在李玄度的身後,叫人不太能完全看清,現在借著月光,他倒是把人看完整了。

祁牧安看著這人默了許久,才低歎出聲:“原來你還認我是將軍。”

對方正是今日跟著李玄度進入昌王府的宋琮。男人在聽見祁牧安出口的聲音時,有些無措地攥緊五指,嘴唇緊張地抿了又抿,隨後想說些什麼,但猶猶豫豫著隻喚出了兩個字:“將軍……”

祁牧安眼瞅著要耽誤時辰,急忙打斷他的話,沉聲問:“你為何還在這裡?”他以為他回屋後宋琮就應該離開了,未曾料到這人還在。

——是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