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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62 字 6個月前

刃緩緩往下流。

他看見哈爾巴拉捂著從指縫中溢出血的脖子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身子踉蹌著往後跌倒了兩步,嘴張了張動了幾下,模糊著嘶出一個名字:

“勃律……”

勃律快速深吸一口氣,見哈爾巴拉一刀中招之後站在地上捂著溢血的脖子已無力追趕,便不再多留,他也沒空閒去看人死沒死,也沒時間去思考要不要上前再補一刀,拎著刀掀開帳簾就跌撞著跑出去。

不久前的帳外,一個男人眼睜睜看著哈爾巴拉從外麵回來,拖著一個人進了帳子,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帳。他在遠處眼睛死死盯住帷帳,站了許久後,有一人似乎從那方看見了他,轉而小跑著拋來。

“二殿下。”士兵來到他身邊恭敬喚了一聲。

被喚為二殿下的男人正是烏蘭巴爾部的二子。他依舊瞅著哈爾巴拉被拉上帳簾的帳子,問:“他把誰抓回來了?”

士兵在他耳畔嘀嘀咕咕了幾句。

“勃律?”二殿下甚覺疑惑,眼睛收回瞟了這個士兵一眼,似乎在心底應證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之後眼睛重新落回遠處哈爾巴拉的帳子上。

他揮手讓士兵回去,自己又站了一會兒,心裡腹誹著也不知這哈爾巴拉拉著個帳簾在裡麵做什麼,但他不敢去問也不敢去打攪那人的興致,他怕自己像巴特爾一樣,被哈爾巴拉不知不覺殺了頭顱扔到彆的地方。

他轉身不再逗留,打算離開這個對自己而言的是非之地,怎料他剛轉過身,不遠處的那座帳子裡麵就傳來一聲巨大的異動。

男子猝然停下腳步回身望去,緊接著,就聽帳子裡再次傳來聲響,之後安靜了有足足兩息。

這兩息的時間裡,他隻覺過的十分漫長,漫長到有一人拎著一把滴著血的刀從裡麵走出來的時候,他還沒回過神。

他驚愕地看見一個青年帶傷淩亂地從帳子裡麵踏出來,一手抓著衣襟,一手在身側垂握著一柄彎刀,站在帳口外抬起一雙冰冷刺骨到陰翳駭人的眸子,在外麵零零散散的一些啞然的人身上淡漠掠過。

這一刻,男人腦中隻浮出一個念頭。

——果真是一匹凶戾的狼。

他見過勃律,知道這個青年就是穆格勒的勃律,今晚被哈爾巴拉唯一從外帶入帳子的人也是勃律。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視線惶恐地從青年身上慢慢移到他手上刀尖垂下還淌著一絲血的刀。

——哈爾巴拉死了?

男人後退一步,現在不敢上前。

似乎是青年凶狠的,仿佛要見人咬人的模樣真的駭到了一眾人,也似乎是帳中的主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以至於在外麵的人噤聲一片,隻瞅著這方的場麵,猶豫著不敢上前一步。

勃律出來掃了一眼後就隨手飛快撈了一匹馬,趁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時,躍上馬背迅速躥出了他們的營地。在他動身的時候,遠處的男人才回過神,忙大聲招呼著人去看帳中的情況,又讓人去追勃律。

“快,快去看看三殿下怎麼了!”

“快點把他攔下!”

這時候,營地中的人這才匆忙朝著哈爾巴拉出事的帳子跑。有人去攔跑走的勃律,可在勃律那把今日見了血的刀子變得更為瘋狂,見人就毫不留情地砍,馬上的映著夜晚的眼睛也著實恐怖,仿佛泛著銳利冰冷的幽光,無人能近身,最後他們隻得眼睜睜看著人從他們營地裡逃跑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馬疾馳在土道上,駕馬的人隨著幅度起落,可身軀卻漸漸趴伏在馬背上。

勃律彎曲著背脊,大口大口喘著氣,身上夾雜著各種傷口的疼痛,有方才強撐著離開哈爾巴拉時子蠱躁動的刺痛,亦有從大慶皇宮逃出來未及時處理的刀傷,和背上被哈爾巴拉新刺下的血痕。

勃律看不見,他背上的衣衫已經被鮮血浸透,身上帶著血口的地方也都染了片片血跡,頗為嚇人。

若是這時候他被人撞見,定能聽到對方的一聲尖叫,叫他整個人為何會這般狼狽不堪。

勃律%e8%88%94了下唇,艱難地轉回頭看了看身後在夜色下黑漆漆瞧不清來時模樣的土道,心裡估摸著他已經離開哈爾巴拉的營地多遠了。

——應該追不上他了。

勃律把頭轉回來,長長吐出口氣。

這刻心裡知道已經離開了危險之地,勃律徹底放鬆神情,疲憊不堪,眼皮沉重著就想要閉上。但他剛剛闔上眼簾,就又猛地睜開,極力讓自己不在馬背上睡著。

但他頭腦昏沉無力,想事情已經不再流暢,每件事都要慢悠悠想很久才能想明白。

他虛虛掀起眼皮,望著斜上方快要淡去的月亮,定定瞧了許久,扯著繩疆讓馬蹄的速度慢下來。

他自問現在該怎麼回去,走哪條路回去,又或者說——他要回哪?

大抵是因為身體裡的子蠱長時間不見母蠱的緣由,所以格外興奮活躍,他被哈爾巴拉抓回來的一路上都被折磨的眼冒金星,根本沒有記下來時的路。哈爾巴拉的馬很快,他能感覺到他的營地於大慶京城而言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而那個地方他方才粗略掃了一圈,人並不多,並不像是駐兵的地方。

他閉了閉眼,覺得哈爾巴拉他們真正的軍營應該另有所在,那裡大抵隻能算是一個可以方便隨時進出京城的落腳點。

勃律深吸一口氣,開始思考為何會在京城內撞見哈爾巴拉,而他剛從皇宮裡就遇見了,未免太巧了些,就像是被人可以安排過一樣。

仔細想來也是諸多奇怪,為何李玄度不讓盟友進城而是在城外住著,或許是因為並不信任哈爾巴拉,所以不敢放人進城?那既然不被允許進城,為何哈爾巴拉一人還能在城中現身?

勃律頭疼地擰住眉,片刻後唰地睜開眼睛。

李玄度是策劃好的,就是要一步步引他們進虎%e7%a9%b4。他議和的目的,就是在祁牧安和他身上。

所以哈爾巴拉才能“恰巧”出現在他身後。

他冷笑一聲,攥緊韁繩。

勃律駕著馬又走了一會兒,望著前路漫漫糾結起神色。

他認不得回大慶京城的路,也認不得該往哪走能走回東越的城池,就算能回去,他能出示正大光明進出城的東西也不在身上而是在驛館的行囊裡。

勃律垂下頭,身子隨著馬蹄搖搖晃晃了幾下,過了半響才重新抬起來了一點。

他現在隻知道如果隻要一路向北,就能抵達草原。無論摸到草原哪一塊地界,他都能回到小葉鐵鉈部,然後重返東越。

於是他選擇回草原。

勃律再次抬頭看看折騰一宿將亮的天空,自我嘲諷地苦笑——真是狼狽。

他現在要想回到草原,就需要藥,治傷的藥,還需要能填飽肚子的銀兩,不然還沒走到一半,他先沒病死,也要餓死在路上了。

他摸了摸身上有的東西,除卻自己的刀和懷裡僅剩的幾枚從祁府上順走的暗器,還有兩小瓶習慣帶在身上的傷藥,一個小荷包。⊥思⊥兔⊥網⊥

他吐著息滿騰騰把荷包打開,裡麵帶出東越的碎銀子沒動過,他看了兩眼就重新係上了口。

他不知道現在走的道是偏僻的小道還是官道,也不知道這路上會不會遇到馬賊,但是眼看著天明,他隻能先找了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先簡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口,撒上藥。

其他傷口很好處理,獨獨背上的傷尤為礙事,清理起來也困難。勃律看不見傷勢,又壓抑著怒氣,仿佛把氣撒到自己身上一樣,扯了一塊布毫不猶豫地重重按在背後去沾血,這一瞬間疼的他呲牙咧嘴,額間冒出了顆顆冷汗,叫了出來。

按了一息,他把布輕輕移開,快手撒上傷藥,穿好已經被刀劃破的衣裳。

他重新沉默地上了馬,準備延著往北的方向去找有水流的地方,到那時再把傷口清洗一遍。

這一路他越走頭腦越發沉重,身上總是往外淡淡發著熱源,他心裡猜測自己可能發了低熱,但他現在卻不能停下步伐,隻能支撐著繼續往前走。

他聽祁牧安說過,當年他就是從京城中逃出來,輾轉多個城池,才跟著逃難的人翻過鷹崖山,闖入草原避難。

但依他現在的狀態可能翻不過鷹崖山,半途就會死在山上,他要尋找附近能進入草原的路。

他運氣不知是說好還是說壞,馬賊倒沒遇上,幾番險些撞上大慶的官兵。他不敢進這一路上的任何一座城,但他又格外需要城中商鋪販賣的東西,左右尋思,隻能在城外找了村落出來玩耍的孩童,付了銀子,坐在路邊的茶水鋪等待委托他們幫自己買來的新藥和麵餅。

這些東西勉強支撐著他走到了邊疆。勃律牽著馬站在地上,回頭望眼因著避開關口而繞遠的坑窪彎繞小路,再轉回來看著近在咫尺的草原邊界,心裡沉出一口氣,之後他抬腳踏了過去。

東越的車馬駛出大慶京城後的幾日都在趕路,一眾人快速駛離大慶地界,不敢多做停留,隻覺這大慶得天和地都十分讓人不安。

他們眼見著就要抵達東越離大慶最近的池城的時候,突然冒出來一支帶著兵器的人馬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二話不說就武著兵刃朝他們殺過來。

這些人身著打扮就像是民間的馬賊,但身手卻規整有序,像極了軍中出來的人。阿木爾他們人手有限,於對方的人數有所差距,且隊伍裡還有好幾個要保護的朝中派來交涉的使節,他們不僅要迎敵還要時刻關注身後馬車的動向,漸漸開始力不從心。

段筠在這一夥人冒出來的一瞬間就拔出了劍,二話不說提劍而上,從馬上躍起,大有一人就要鑿開缺口衝出去的勢頭。阿木爾勒緊馬繩,衝著對麵一幫夥賊模樣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沒摸清情況,正打算撈住旁邊的段筠問這在他們中原是何做派的時候,再扭頭就看這人已經從馬背上提著劍躍了出去。

兩方就在兩國的交界地打了起來,響動之大,竟是沒惹起任何一方駐軍的注意,就像是有預謀般要把他們的命留下來一樣。

阿木爾的刀子撞地當當響,一人應付圍打上來的兩人,愈發的吃力。他持刀將二人擊退幾步,隨後抬腳猛然後撤,連連退到了離段筠最近地地方,急得對人大喊;“這是哪來的人!”

段筠不說話,手上劍的速度絲毫不減,甚至還快了幾分。

阿木爾罵了一句,又往後退了幾步,退的間隙看見斯欽巴日身後揮上了一把刀,他雙眼一掙,情急之下衝著人用草原語吼聲提醒。

斯欽巴日聞聲敏捷動身,成功從背後的刀口下脫身,阿木爾吐出口氣。

這時候段筠也往後退了幾步,正好來到了阿木爾的旁邊。男人身上染了血,看著傷口喘口氣,終於沉聲說了句:“應該是李玄度。”

阿木爾怒火中燒:“殺千刀的!李玄度就是個不守信用的小人!”

段筠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