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頁(1 / 1)

厭金杯 慕禾 4274 字 6個月前

話,就這麼站在元澈麵前瞧著他,反倒先把少年瞧出渾身不自在來。他腳下站久了,腿覺得僵硬,彆著頭頂著勃律的目光艱難地在地上挪動了一下,動作幅度也沒敢太大,小心翼翼的很。

勃律露出淡笑來,抬頭再次望眼不遠處的屋子,隔著窗欞依稀能瞧見裡麵祁牧安的身影。

“你師父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他抬腳往一旁朝後院的小道上走,邊走邊對身後的少年說:“走吧,想學什麼,我教你。”

元澈倏然抬頭,眼睛頓時明亮的就像勃律前些日子和祁牧安一起在院中看見的流螢,閃閃發光。

“當真?”他急忙小跑兩步跟上勃律的步子走在他身後,語氣溢出滿滿的期待和驚喜,可還沒落在有人陪自己的歡喜中片刻,他又糾結地皺起小眉,吞吞吐吐問勃律:“你教我,師父會不會生氣?”

勃律不解,回頭看他一眼,見到他猶猶豫豫不敢和他一起去的模樣更疑惑了。

“他為何要生氣?”

元澈抿抿嘴,鼓著臉說:“上次你教我那兩下,師父都生氣了,勒令我彆來找你。”

勃律一愣,立刻笑出一聲來,在元澈詫異抬頭望來的時候收住,告訴他:“彆聽他的。”

他忍不住伸手在元澈的頭上揉了揉:“就算你皇兄和你師父都不管你,有我給你撐腰呢,這次他不會對你生氣。”

“我也清楚,也知道一些朝中最近發生的事兒。”元澈先是嘴角噙了點蜜笑,不多時便慢慢壓下去,眼中的亮光也一點點消散。

“前不久聽聞皇兄在朝中換了一批官,朝中動蕩了好幾日,可就算如此,皇兄也依然沒能在帝位上成功紮穩腳跟,照舊被左右派牽涉。而最近又和你們和大漠立下盟約,朝中官員又開始亂了,皇兄現在一定在焦頭爛額……不,我感覺他自打坐上那個位子後,每天都在焦頭爛額,愁的不行。”

勃律略微詫然地瞥少年一眼,歎道:“知道的還不少啊。”

元澈歎口氣:“皇兄總說我以後是要接替他當皇帝的,所以我身邊安排的有人時不時來告訴我朝中的異動,想置身事外都難。”

勃律緘默了一陣,對他說:“小小年歲,還是彆想些不該你現在想的,小心越愁越長不高。”

元澈苦著一張臉,同樣跟著默了許久才開口。

“你在我這個時候,都在做什麼?”元澈抬頭看著身側的青年,“皇兄曾談及過你,說你在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開始上戰場了。”

“你這麼大?”勃律怔了片刻,隨著少年的話音慢慢回想起自己在同年歲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

元澈等了一會兒沒等來身邊人的回答,於是疑惑抬頭,小心戳了戳勃律的胳膊。

勃律像是猛然剛從回憶裡回神般,先怔了半響,才看他一眼,搖搖頭,“沒有,我十四才開始跟隨父汗打仗。”他不屑道,“你皇兄在騙你,下次也彆信他的。”

“哦……”元澈撇嘴,也不知道到底該信誰。

二人之間的氛圍又重新默了下來。元澈絞儘腦汁想了想,再次提起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緩和他們之間的氣氛,問他:“你方才是剛從皇兄那裡回來嗎?”

勃律點頭答:“對,你皇兄讓我後日去參加宮宴。”

元澈立刻叫起來:“有宮宴啊!”但這聲喊出來後,他又覺得不太對勁:“這什麼時候的消息?為何我都不知道皇兄要設宴?”

“為了宴請大漠使臣,還有我。”

元澈眼前一亮:“大漠人!我也想去看看!”

“大漠人有什麼好看的。”勃律嫌棄。

這時候他們已經來到後院專門辟出來給十一殿下練武的地方,勃律二話不多說走到少年對麵,下巴稍稍衝他揚了揚,示意他把手中小少年自己都覺得尷尬的木劍掏出來。

“你師父都教了你些什麼?現在讓我看看。”

少年拘謹地站在勃律對麵,嘴也不叭叭地說了,手指摳了摳木劍的劍柄,一時半響都沒動。

“乾什麼呢?磨劍呢?”勃律皺眉輕斥他。

元澈伸出一隻手半捂上臉,自語喃喃:“太丟人了。”

“丟什麼人?”勃律道,“是你學藝不精丟人,還是覺得自己拎著把破木劍丟人?”

元澈咽了咽,乾癟道:“可能……都有吧。”

勃律有些不耐煩了:“快點,彆磨蹭。”

元澈把捂著臉的手放下來,心裡一橫,覺得在勃律麵前耍半吊子總比在師父麵前耍還要挨吵要好得多,於是他掂掂手上的木劍,擺好步子,迎著勃律的目光,硬著頭皮超前謹慎地揮出去一招。

勃律看著他武來武去一直沒說話,似乎無聲就勝似鼓勵,倒是讓少年接下來的動作熟練劉暢了許多,也自信了許多。在元澈最後一個動作的時候,男子不知何時突然來到了他的身後,手搭在他的胳膊下滯住了他要落下的動作,接著便聽對方的聲音自自己頭上響起。

“有模有樣,但是缺的東西還很多。”

勃律反手握住元澈的手,攥著他將木劍劍柄握緊,帶著他從頭開始。

“你手握不穩,劍就會掉。心不定,招式就會亂。”

元澈愣了愣,不知為何攏在青年身前突然就漲紅了臉,眼睛緊緊盯在自己的木劍上,視線一瞬不瞬地跟著木劍從左劃到右,雙?唇緊繃,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身後的人都對他講了什麼,他嗯嗯啊啊的應和著,也不知有沒有被青年察覺自己早已在走神。

勃律的嗓音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他聽到青年在問他:“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元澈眨眨眼,小聲念道。突然,他眼睛一瞥,看到了一旁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裡的男人,驚得他眼睛瞪圓,叫了聲:“師父!”

勃律也看見了,點著祁牧安剛要張開的嘴,製止道:“你閉嘴,我們回去再說。”

隨後,他在祁牧安欲言又止的目光裡,拍拍元澈的小肩膀,對他說:“回去吧,晚些我再來找你。”

元澈不停地點頭,也不再看祁牧安,漲著一張臉,在勃律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後就轉身快速跑走了,方才的一瞬間竟是覺得他比皇兄比師父對自己還要好。

他突然就開始崇拜勃律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祁牧安臉色沉沉地注視著元澈跑走的背影,扭頭對勃律不滿控訴:“我一句話都沒說你就讓我閉嘴。”

“你徒弟怕你怕的厲害,這種時候就不要開口凶他了。”勃律話裡話外都在維護那個已經跑走的小子。

祁牧安皺著眉,重重沉下一口氣,顯然很不情願,但無論怎麼不情願,他都沒再在勃律麵前表現出來。

勃律理了理%e8%83%b8`前方才由於動作微亂的衣衫,跟著祁牧安往回走。

祁牧安憶回方才看見的場麵,問身邊人:“你在教他練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勃律邊拍著衣裳邊睨他:“你這個師父當的不行,還不允許我教教了?”

祁牧安自覺理虧。確實,這都多少日子了,他好像一直沒怎麼有空閒正視後院那小子。

“你們一個為他兄長卻整日處理朝政不關心他,一個為他師父整日繁忙也懶得理會他,再曬下去他就要變成歪脖子樹,屆時該長歪了。”勃律語氣雖然輕鬆,可卻隱隱透出點關懷,說完頓了片刻,小聲補充一句:“怪可憐的。”

這一時間,勃律想到阿娜死後,他剛從烏蘭巴爾部逃回來,族中到處都在傳他的流言蜚語,父汗並未來看望過他談及阿娜的死甚至漸漸忽略他不關心他的那段時間。是他不久的後來在一場比試中勝了延梟,父汗才開始重新重視他。

他從短暫的記憶中抽回神思,看眼染上一絲愧疚之意的祁牧安,輕聲道:“我在這就是一閒人,這幾天幫你照看他一二,正好打發回西北前的時間了,順勢我也能多摸摸我的刀。”

見祁牧安神色沉重且反思似地緩緩點了幾下頭,勃律不禁往其身側走得靠攏了幾分,挨著人問:“我方才回來,就看他在屋外不遠處巴頭探腦的不敢進去。聽你徒弟說,是因為有他不認識的人來找你議事?”

祁牧安想了下:“是昌王軍一直在外的親兵,他沒見過。”

勃律察覺其中的事情或許並不簡單,於是肅聲問:“找你什麼事?事關西北的嗎?”

“不過一些零零碎碎的事兒。”祁牧安猶豫了下,微微搖頭,在想該怎麼告訴勃律。

勃律聞言哼了聲,看他猶豫的神情,對他的話是半點都不信:“但是我看你現在的樣子很是煩心,一點都不像‘零零碎碎的事兒’。”

身邊人在他說完後久久無聲。他歪頭看著祁牧安,發現男子麵上的神色愈發的凝重,於心不忍,聲音便又情不自禁放緩,安撫道:“可以的話不妨和我說說?”

祁牧安的視線一直落於他們走的院子小道前方,似在糾結要不要告訴身邊的心上人,又或是在斟酌要如何告訴。

直到勃律等了好久,以為他不願意說的時候,才聽男子恍然出聲:“我一直在想方設法從大慶接回其餘兄弟們,但一直做不到……”

“他們現在在李玄度的手裡,各方都被監視,我讓人試了好幾次,奈何根本聯絡不到他們。”祁牧安閉了閉眼,一絲氣音悲痛喃喃:“我愧疚於他們……”

勃律先是驚詫,而後沉默,冷靜地尋思了陣,卻仍沒想明白。他放輕聲音問:“為何你還有兵在李玄度的手裡?”甚至這件事直到今天他問了才讓他知道。

“是我糊塗……是我眼盲心盲,他於我有恩,我便以為我輔佐的就是能讓我這輩子衷心不變的明君……”以為他是自己可以追尋身後向往的神明,是救他於深淵的帝王朝中驅散薄冰的一束光。

他沒等勃律開口,一把攥住勃律的手掌。青年被驚到,低頭看了看,沒掙開這股子勁兒,過後又抬頭注視著他。

“那些兵就是我當年對他的衷心。”祁牧安接著自嘲,“義父在天有靈,知道了一定會後悔當初根本沒把我帶回府養大。”

“我不僅辜負了義父,還辜負了一直信任我追隨我的昌王軍。”

勃律很少見祁牧安一副仿佛脊背被壓垮的模樣,在他看來,雖然這個男人表麵維持的很好,毫無破綻,但很多時候他總能瞧見其下掩藏的疤痕,這些往事傷疤帶來的悲傷不比他經曆的少。

勃律不禁又回想起當年他初見阿隼的時候,與現在相比少了三年打磨的男人眼神雖淩厲卻處處透著悲涼,那雙黑曜雖然讓他賞目卻在起初遙望遠方和看向他的時候常常能看到死氣,倒是後來相處久了,他便開開心心地在對方眼中隻能看到自己迎著亮光的身影。

於是對此他怎麼想都心懷好奇,祁牧安讓他知道往事的時候沒有保留卻又有所保留,好像難以言喻一般。

難不成是什麼狼狽不堪、說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