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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65 字 6個月前

朝著城門處正在一一盤查的官兵走去時,突得側方傳來一道聲音叫住了他們。

祁牧安扭頭去看,發現城外的木棚下坐著一個熟人。

“常將軍。”

常衡見到他們又是激動又是焦急,兩三步小跑過來,迫切道:“你們可終於回來了,不是說和湘王差不了多少嗎?怎得我在城外等你們等了有快兩日了。”

祁牧安對此感到好奇:“常將軍為何要在這兒等我們?”

“陛下的意思。我若不出來,你們現在這上京都進不去。”常衡朝城門口努努嘴,示意他們去看盤查仔細的官兵。

“這是怎麼了?”勃律皺眉開口。

常衡聞聲看向勃律,見他站的挺立,全然不是離開上京時那副病殃的模樣,便心道看來他這是把身子治好了。但他沒在這時候閒談一些沒用的,而是看看四周,湊近他們,低聲對祁牧安的話解釋了一句:“近日不太平。”

四個人齊齊看向他。

“這事兒想來不久後也瞞不住,索性便告訴你們。”常衡說,“宿城被大慶讓給了草原兵,那城以前是東越的城池,陛下因這件事難眠至今。這件事現在還沒在朝外傳開,如若傳開了,生怕這關節頭有人會趁勢作亂,所以現在要早做戒備。”

勃律略一點頭:“這件事兒我們知道。”

常衡隻愣了一瞬,迅速思索之後就想明白了:“也是,是我多言了,這種事你一定知道的比我還要早些。”

祁牧安注視著城門處的情勢,問:“現在東越什麼情況?”

“朝中嚷嚷好幾日了。”常衡歎口氣,“陛下被他們吵得偏頭痛,就連太傅都緩解不了。”

這話說的倒是怪異,惹得祁牧安和勃律紛紛朝他瞥了一眼,眼色意味不明。

常衡解釋完後不再多說,看向勃律說:“勃律王子,陛下說結盟書在你手上,讓我見到你後即刻帶你進宮。”

勃律皺眉:“這麼趕?”

常衡麵色嚴肅地點頭:“事情耽擱不了了,如今隻有這紙盟書能鎮住朝中那幫碎嘴子。”

勃律略一思索,答應下來:“好,我隨你去。”

他讓阿木爾和祁牧安先回府上,自己則上馬跟著常衡前往皇宮。彼時正是早朝時分,朝堂上混亂不堪,緊閉著殿門都能在十步外將裡麵的爭吵聽的一清二楚。

有官大聲言:“陛下!宿城不過是曾經的邊境城,當下是要守住荊、綸兩城和臨鄞、驥都才最為重要!”

一聲落下,緊接著便又有一官大聲駁斥:“此言差矣!宿城一直以來都是東越的城池,是東越輿圖上的領土,城中的百姓自然也都是東越子民,不能因為被割給大慶,就對他們置之不理!”

而在一聲聲爭吵之中,還有官破出來道:“陛下,依臣之見,此事一定和那個勃律王子有關!他一定和大慶那群草原人是串通好的!”

——怎麼又扯到他身上了?

元胤被下方吵得頭痛欲裂,支著手肘不斷揉捏眉心,氣息一息比一息沉重。他食指一點點敲擊著座椅扶手,似乎是想用這道細小輕微的動靜來撫平自己心頭的焦躁。

就在他閉著眼有心想掀桌離朝的時候,突然殿外揚聲呈報:

“穆格勒部勃律王子覲見!”

這名號一出,卻讓殿內的一眾官員如臨大敵,反觀胤承帝立刻睜開眼,眼色亮了亮,似乎十分期待此人的到來,忙不迭大手一揚,道:

“宣!”

聲音落下,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道身著草原服飾的年輕男子的身影背著外麵日光顯在殿中一眾人的眼裡。他在殿門口把腰間佩刀摘下交到常衡手中,隨後抬腳緩慢既沉穩地邁了進來。

一時間,殿內眾人的目光紛紛直射在他的身上,跟著他從殿尾移到殿前,之後細小交談聲在殿內炸響。

他們見青年在離殿前還有幾步之遙的地方站立腳跟,又見上座的胤承帝一直以來都斜靠在龍椅上的身子往前傾了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下麵。

但隻有勃律知道,這束目光卻是落在自己手上這卷結盟書上的。

勃律餘光掃視不知不覺已經噤聲的周圍,隨後直視胤承帝,微微俯身時把手搭在左%e8%83%b8`前,洪亮的聲音響徹大殿:

“穆格勒部三王子勃律,前來和胤承帝談和。”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殿內的嘈雜聲瞬息增多,有怒罵他還膽敢公然踏進東越皇宮的,還有讓禁軍進來保護聖上並抓他的,然而嚷嚷幾聲並沒有見禁軍執著兵刃進來,而常衡也始終立在大殿外,就算裡麵吵得再凶也沒有踏進殿內半步。

勃律立在原地聽了會兒,突然蔑笑出聲,兩手攤開,衝著周圍一群言語圍攻他的官員譏諷:“小王都把刀交給你們常將軍了,你們幾十人我就一人,你們到底在怕些什麼?”

殿內眾人此起彼伏的聲音弱下去一些,勃律審視殿內一圈,繼續譏笑出聲:“哦,小王知道了,看來是小王把你們打出陰霾了。”

胤承帝眯了眯眼,重新把身子斜靠在龍椅上,手抵著眉宇虛捏著眉心,一雙目光犀利地從手掌下鑽出來,陰沉地望著下方殿中的青年。

殿中靜了半息,再次響起騷動,這回殿中怒意更甚,其中有一人的聲音尤為突出,質問著殿中央的異族青年:“穆格勒為何要來談和!”

勃律耳尖地捉住這道聲音的來源方向,飛快扭頭看向那位還沒來得及收住嘴的官員,雖看著他,揚聲卻是說給殿內所有人:“錯了,不是穆格勒要來談和,是我勃律要來談和。”

有官員憤道:“這有何區彆!”

“當然有區彆。”此人話未落,勃律便脫口打斷話尾。他轉回目光,對上龍椅上已經把手搭下來的胤承帝,聲音鏗鏘有力:“我是我,新可汗是新可汗。小王裡握著草原最勇猛的兵,僅管三年未戰,我們依然披靡,跟延梟可沒法比。”

他獨自身處敵國朝堂的亂流中,卻依然身姿挺拔地頭頂金碧輝煌的龍身而立,視周遭喧囂無睹,一人氣勢好似頂千百人。

胤承帝在龍椅上一直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下麵青年和朝堂官員的舌戰,聽著聽著嘴角微微上提,方才因對方大言不慚的話而薄怒的心情蕩然無存。

異族青年的聲音從一眾聲討中脫出:“小王要和你們東越結盟不是嘴皮子上說說而已,自然是向胤承帝帶來了我的誠意。”

他頂著周圍數十雙警惕又好奇打量的眼睛從懷中摸出一張紙,當著元胤的麵展開,露出上麵的文字和印記。

“草原部族如今分勢兩方,一方追隨延梟的穆格勒部和哈爾巴拉的烏蘭巴爾部,一方則是站在小王身後。”他對上元胤的視線,“這是小王的結盟書,上麵是草原所追隨我的所有部族蓋的族印——”到了這裡,勃律停頓了一下,繼而抬起手上的另一卷,高聲衝殿內所有人言:“和漠北的結盟書。”

話畢,一片嘩然,眾人有震驚漠北會現身出來結盟,有質疑這漠北的結盟書是真是假,總之殿內的議論聲比方才更甚一步。

而元胤就像是這紛擾外的旁觀者,坐在高座居高臨下看著他們愚昧的吵嚷,從始至終不發一言。

勃律道:“漠北王已與小王達成盟約,小王推波助瀾助他一統大漠,如今大漠已在紛爭裡,不日漠北王便是大漠唯一的王。”

“小王說服漠北王,蓋下了漠北即來日整個大漠與東越的盟約。這,便是我的誠意。”

勃律握著結盟書,直勾勾注視著元胤,聲音沉冷:“胤承帝,你覺得夠也不夠?”◎思◎兔◎網◎

“你又如何斷定漠北一定能一統大漠?”胤承帝未先答話,有人站出來指著勃律搶先嗆道:“漠北王又憑什麼聽信你的話寫下這結盟書!”

勃律橫過去一眼:“就憑是小王帶給漠北權勢的肇端。”他重新看向元胤,“大漠有他們的規矩,就如我們草原有我們的規矩,你們中原有你們的規矩一樣。我將他們遺失多年人人信奉的權勢象征送到漠北王的手上,他必然要應下這個盟約。”

如此說,仍有官拱手高聲衝上方淒聲喊:“陛下!一個和東越打仗打了多年的人突然要來說談和,這其中必定有詐!”

“陛下,這大漠的結盟書不知是真是假,斷不能應啊!”

“陛下三思,這盟萬萬不能結!”

“……”

殿中一道道猶如淒厲的嗓音嚷的元胤又是一陣陣頭疼。他嘴都沒張開,下麵就一個個積極的跳出來,恨不得當場就把這個異族青年拿下關押。

元胤頭疼地捏捏眉心,另一隻手搭在扶手上,食指一下一下急躁地敲擊著,心裡盤算著他們何時才能嚷嚷完,好讓他開口,又盼著朝中另一派的人趕緊站出來反斥,結束這維持了好幾炷香的早朝。

他即位時間尚短,在朝仍是隱隱會被一眾官員牽著走,這時候不論哪一派站出來唱個反調,他都能順其自然應下去。

沒等來旁人,倒是等來了勃律的嗬笑。他似笑非笑:“我竟不知你們中原人彎彎繞繞的心眼子能這麼多,想的也挺豐富的,人人都能作話本子了。”他扭頭看著揚言的幾個人,“何時作完也讓我看看?我大肚的很,指不定還能當著你們的麵笑上兩聲,捧上幾聲好來。”

這話反諷的幾人氣急攻心,點著他險些氣厥過去,大有一口血嘔出撞在柱子上的模樣。

勃律恥笑冷嘲,睨向說這些話頭戴官帽的官員:“你們極力阻止贏得此戰,是想將東越全部拱手讓給大慶嗎?安的什麼心?”

高官一個個氣極——

“你挑撥離間!”

“陛下,莫要聽他讒言啊!”

勃律嗓聲隱隱帶著%e8%83%b8有成竹的起始,一一劃過他們的心頭,最終落在胤承帝的麵前:“小王奉勸勸你們一句,你們可要想好了,今日談和不了,明日或許就是東越覆滅之日。”

“而現下有了小王和大漠助力,還怕壓不住大慶讓它翻不了身?”

元胤這時輕笑一聲,這一聲笑破出來,讓殿中雜亂的氛圍驀然詭異的安靜下來,人人心頭顫上了三分,突然就不再敢過多造次。

勃律疊好自己的那張結盟書,看也不看上頭的男人。

“小王對你們中原的疆土沒興趣,也沒心和你們瓜分大慶的領土。小王隻要平息草原的戰亂,締結草原與中原百年友好。”

他這才幽幽掀簾往上一抬,朗聲問:“胤承帝,小王的話今日就放在這兒了,這盟,你到底應還是不應?”

隨著勃律的厲聲問話,元胤身子直了直,手肘杵在案上,手指在麵頰旁沉思般點了點。他的眼神在下方一眾官員裡掃蕩了一個來回,心裡不禁又犯了聲嘀咕,為何這時候喜愛唱反調的該站的人還沒站出來。

就在胤承帝在旁人眼裡正深思熟慮著的時候,有人突然如元胤心意站了出來,當著一大殿人唱了句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