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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322 字 6個月前

撇撇嘴,側首看眼車裡睡得正香的竹菱,心道這師徒倆真是世間奇才,她師父都吵成那樣了,她還能在車裡睡得香。

然而許言卿這番鬨騰並沒有效果,他們還是在勃律之前住過的小院前停下了馬車。阿木爾帶著許言卿和睡眼朦朧的竹菱、還有元毅先行燃燈進去,待裡麵全部的燭火點燃明亮後,他出來在院門上掛行燈。

剛把燈掛好,就聽裡麵人開始叫嚷:“這地方這麼臟,都沒人收拾嗎?怎麼睡人啊!”

阿木爾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睜開後朝上翻了兩眼,趕忙撂下手裡的活兒跑進去。

“你怎這麼多事兒,湊合一晚吧,趕明兒回去,準讓你吃好喝好睡好。”

這時,元毅的聲音趕在他話後響起:“誒呀,神醫,要我說啊,這就算是旱腳出來遊玩,也總有苦中作樂的嘛。”

“苦個屁!”許言卿罵罵咧咧,隨後就聽裡麵傳來不斷開門碰撞聲,像是他在一間間看哪間屋子適合他住,最後看了一圈後選定了一間,也不詢問旁人就直說:“這間我們師徒住。”

阿木爾想阻攔:“這是勃律的……”

“我管誰的,今晚是我的。”許言卿哼了聲,聽腳步像是直接進了屋,隨後屋門就重重關上。

阿木爾被房門砸的暈頭轉向,捂著臉站在房外沉思一會兒怎麼和勃律交代。幸而勃律也注意到了這邊情況,邊近院子邊說:“讓他睡,阿木爾。”

阿木爾連連歎氣,既然勃律都這樣說了,他就最後再看眼把他拒之門外的屋門,像是對裡麵人說的一樣,朝著屋門道:“唉,睡吧睡吧,趕緊睡。”

祁牧安是和符燚一起把馬在外麵安頓好,最後搬著東西進來的。他把東西搬到符燚他們睡得那間,都整理完後,卻不見了勃律的蹤影。

這院子就這麼小,他大眼一掃就能張望完,怎麼片刻功夫人就不見了呢?

祁牧安揪起眉頭,拋下屋中還在整理的符燚走進院子。他看了一圈,突然就聽到勃律那道熟悉的嗓音從院門處傳來。

他循著聲音看去,隻見半敞的院門正好能瞧見勃律的背影,和站在他對麵的一個陌生的男子。

男子向勃律行禮,輕聲道:“殿下,您回來了。”

“嗯。”

之後的對話又壓低了幾分,祁牧安便聽不見了。

他皺著眉,往前走了幾步,想離院門近點,可肩上突然按上一隻手,把他按在原地。

他回頭,發現是符燚。

“那是什麼人?”祁牧安問,話中直指院外。

符燚一眼就認出是誰:“是個娶了涼州女子的小葉鐵鉈部的族人。”

祁牧安:“小葉鐵鉈部的族人怎麼在這?”

“成了家,妻兒在涼州,自然也就回不去了。”符燚歎道,“不過也多虧了這些族人,我們才能順利在涼州立足,也能得到一些自上京流傳來的一些消息。”

祁牧安無言,盯著院外的二人還在無聲交談,目光裡卻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不一會兒,勃律和外麵的人分開走進來,一踏進院子,就看到隻剩下一人獨站在院落中,目光凝矚不轉看著他,一直在等他的祁牧安。

勃律笑笑,頭朝院外方才離開的男人揚了揚,主動和祁牧安講:“這片都是早出晚歸的商販,其中不乏小葉鐵鉈部來涼州行商亦或是嫁娶的族人,人人都忙碌於生計,平日裡安靜,必勒格當時能找到不被東越察覺又安靜讓我養身子的地兒,隻有這裡了。”

祁牧安淡淡回笑:“挺好的。”

“不好。”勃律卻垂下眼眸,坐在祁牧安身邊的石階上,落寞道:“阿隼,我這三年,其實過的一點都不好。”

第二百四十五章

祁牧安沉默了一陣,坐在他身邊低聲開口:“我知道。”

勃律垂下頭:“符燚和阿木爾為了我整日奔波各地去找郎中和土偏方,必勒格還有自己部族的事務要忙,所以這院子裡很多時候都是我一個人,無所事事下,就隻能睡到日上三竿,可起來了依舊一個人都沒有。”

他環視一圈,指著一處說:“我之前覺得屋子裡悶了,趁符燚和阿木爾不在耳邊嘮叨,就經常出來坐在那裡。”

祁牧安順著看過去,那裡是院子裡的一處小口水井。

“坐那裡乾什麼?”

“看天啊。”勃律仰頭拖住下頜,“隻有那裡才能看全這方上空的四天地,看到了心裡就存了點有家的慰藉。”

“在草原的時候,天高雲低,躺在草地上隨時都能觸到近在咫尺的棉雲,心情就會好不少。可你們中原,不知為什麼,非要把人困在這口井裡,什麼都瞧不見。”勃律比劃了下院子上空四周圍起來成一張口的房屋脊頂。

“偶爾,我也想聽聽有沒有信鷹的聲音,能不能找到哪怕一點家的感覺,這樣我會心安。”勃律把頭垂下來看著腳邊,腳尖撥拉了兩下地上的石子。

祁牧安頓了頓,跟著勃律看著夜空。

直到他抬頭,才發覺自己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像此刻這般平靜地看過天了。曾經在草原看到的是安寧,可現在入目卻連一片星光都沒有,隻有沉重的昏暗。

祁牧安靜靜聽身邊人還在不斷絮絮說著什麼,可聽著聽著,身邊就漸漸的沒了聲音。他偏頭看身側的人,發現勃律手肘架在膝蓋上,支著下巴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

祁牧安愣了愣,注視了他許久,才伸手把人往自己身上攬。他動作極輕,生怕驚擾了夢中人,小心翼翼讓勃律靠在自己身上熟睡。

他低頭凝睇著勃律,搭在其肩上的手幾不可察的越握越緊,像是怕臂彎裡的人一覺醒來失了蹤跡。

不知過了多久,勃律是被一聲禽類的鳴叫聲驚醒的。他睜開眼睛,入目的首先是頭頂懸掛的並不明亮的夜燈。他定定看了會兒,夜空中再次傳來一聲鳴叫,這才讓他回神,眼前景象逐漸清晰。

他轉過頭,怎料猝不及防地直直望進一雙黑曜裡,這才發現原來他枕著祁牧安睡著了。

“醒了?”

勃律愣了一瞬,直起身揉揉眉心,點頭道:“我聽見信鷹的聲音了。”

祁牧安抬頭看向天空:“我也聽見了,它好像回來了。”

勃律坐著清醒了片刻,喑啞著嗓子對祁牧安說:“我怎麼睡著了?”

祁牧安笑起來,沒回答他的話,而是伸手替他捏上眉心,用恰到好處的力氣代替勃律的手指幫他緩解睡意。

勃律驚醒後的焦躁心情瞬間好了不少,他暗地勾起唇,放下手,任憑身邊人舒舒服服的伺候自己。

又過了會兒,似是那個小葉鐵鉈部的族人取到了信鷹的回信,院門從外被叩響三聲。

勃律睜開眼睛,拂下祁牧安的手:“我去看看。”

“好。”祁牧安點頭,目視著他起身走向院門。

勃律打開木門,果不其然,外麵夜色下燃著一盞夜燈,站著一個男人。男人手上拿著的,是一封信。

“殿下,回信。”

勃律接過來低聲道謝:“今夜叨擾你了,多謝。”

男人說:“殿下客氣了,還煩請殿下代我們向公主問好。”

勃律應下,目送著男人離開後,才關上院門上了門閂,走回祁牧安的身邊重新坐下。

他當著祁牧安的麵把信抽出展開,上麵寫著的是複雜的草原文。祁牧安掃了兩眼,發現有些字瞧著眼熟,卻生疏了不少,已經忘記怎麼念了。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信敲上去大體不長,可勃律看的細也慢。他過了片刻後才看完,合上信紙對祁牧安道:“額爾敦塔娜已經知道了,不僅騰出了帳子,還提前備好了前去大漠所需要的東西,如此一來縮短了不少時間……”

勃律瞥眼身後幾間關閉的屋門:“明日我們一早出發,晚上就能到,這樣一來前往大漠前隻需要休整一日即可。”

祁牧安對勃律的計劃沒有異議,但他有一點沒明白,問:“你讓額爾敦塔娜給大漠準備了什麼?”

“結盟禮。”勃律身子往後傾了些許:“在我們草原,結盟書沒你們看的那麼重要,紙上白紙黑字的,不過是記錄了兩部有過這場結盟罷了。隻有送上好禮,章顯誠意,另一方收下後雙方交換信物,便算是真正結盟。”

他忽然頓住,想起草原上倒戈的那些昔日盟族,驀地閉上嘴抿抿,皺眉偏移目光,嘟囔:“要是不強大或是沒了作用,就沒什麼實質性,輕易便能反悔——但這畢竟是我們先祖留下來的規矩。”

祁牧安懂了,忽然不知怎麼想的,揪出了陳年往事:“所以當年額爾敦塔娜的那場結親,也是場結盟禮?”

勃律飛快%e8%88%94了下唇,扭頭看了眼祁牧安:“算是……額爾敦塔娜送來的這場盟親,也算是份禮。”

祁牧安無聲注視著勃律開口說完,末了轉回頭,也托著下巴,手指遮掩半張臉,眼睛仿佛和黑夜混合,叫人看不清情緒。

勃律瞧著祁牧安的神情,一時間啞然,心知這人是一聲不吭鬨彆扭了。他歎口氣,貼著人低聲道:“隻是作了場戲,你怎麼這麼小心眼,到現在還記著?”

祁牧安頭沒轉,隻眼睛轉回來瞥了他一眼,又很快瞥走。

勃律看笑了,氣得咬牙切齒地捏上人的臉頰,被迫讓他把臉轉過來看著自己。

“謔,這醋你也吃?”

祁牧安猛然攥住掐著自己臉的這隻手腕,盯著勃律緩道:“不提還好,一想起來你差點和彆人成親,我心裡就堵得慌。”

他把勃律的手慢慢拽下來,一寸寸移到自己%e8%83%b8膛,貼著衣衫布料按在心口上。

勃律動動手指,歎口氣:“沒有‘差點’,全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把這事當真。”

“額爾敦塔娜性子其實比其其格還要烈,平日裡裝得一副舍生取義的樣子,實則恨不得把商賈綁在小葉鐵鉈部裡。”

“她心裡早就有人了,哪裡能看得上我?”

勃律見點明到這裡,祁牧安仍然抓著他的手腕沒有要鬆的意思,再次歎口氣,五指屈起,在人%e8%83%b8膛上不痛不癢地撓了幾下。

祁牧安卻仿佛絲毫沒感覺到一樣,如盯梢獵物般直勾勾盯著勃律,叫人被瞧得一頭霧水,頭皮少見地還有些發麻。

勃律等了半響都沒等來祁牧安開口,他自己先不耐煩起來。他扯動手腕,可人依舊拽得緊,根本扯不動。

青年無奈,想問他今夜忽然怎麼了,到底想乾什麼。然而這話還沒斟酌用什麼語氣說出口,就察覺眼前人的身子又往前前傾了些,熱氣僅有一小段距離,就能鋪灑在他的麵上。

他聽見眼前人矜重道——

“勃律,我們成親吧。”

勃律愣住,逐漸睜大眼睛,望向祁牧安。

“……你說什麼?”勃律忽地來了力氣,就著貼在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