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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金杯 慕禾 4295 字 6個月前

少年與他對視片刻,之後笑著移開視線,轉身要離開。他路過屋門,朝倚在門口緊張兮兮不敢看他的小丫頭眨眨眼,頓時笑的更加妖豔。

待半大小子離開木屋後,阿木爾捉住癱到桌前的許言卿,焦急質問:“你們方才在說些什麼?”他指著榻上快要沒氣息的人,“那什麼聖蛇能救得了勃律嗎?”

“我怎麼會知道!”許言卿甩開阿木爾的手,整張臉埋在掌心中。

他現在惱悔自己進了苗疆,為什麼姓白的死了也不安生,也要給他找不痛快?

他自打出了藥穀就心高氣傲一直和人鬥醫,一路鬥到苗疆,以為能解遍天下毒醫好天下人,誰知在此地鬥了三年又三年,現在直到把人鬥死了,哪想姓白的死後還不灰心,還非要找個人來為難他。

阿木爾被他這副樣子和語氣激怒,揪住許言卿的衣襟斥道:“你不知道那還有誰會知道?是你說能救我們才跟你來的!”

許言卿編好的垂發發絲已經淩亂,這番再去死命叩阿木爾手指,整個顯得更加瘋亂。

元毅趕忙上前把阿木爾扯開,將人拽的遠遠的,留下許言卿一個人在桌邊垂頭喪氣。

這日剩下的時辰幾人之間氣氛詭異,許言卿繼續用藥吊著勃律的命,想等著苗疆聖子回來,可誰知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等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日的清晨。

敲門聲響先是把竹苓驚醒,小丫頭匆匆披著外衫而來,打開屋門先撞見少年那張爬著妖紋的笑容,愣是生生把她的瞌睡嚇退。

“你師父呢?”少年抬眼越過少女,往屋中望了一圈。

竹苓瞧著這個比自己年歲要小一點的少年,可耳中聽到的卻是不似這年歲的語調,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她扭扭脖子,點了點屋中某個位置,示意許言卿在那裡。

做完這一切,竹苓才注意到少年今日並不是孑然一人而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遮得嚴嚴實實的紫袍。

竹苓嚇得直往下咽,飛快落下眼睫把人讓進來。

此刻許言卿已經聽到聲音走來,他在看到踏進來的那道黑影時眼底先是閃過詫異,而等那人出聲,第一個字音蹦出來的時候,他的麵色當即冷下去,有些懼意也有些薄怒。

紫袍衣露出來的眼睛把屋子打量了一遍,繼而慢吞吞落在許言卿身上。他好像認識神醫一樣,眼神泛著涼意,好像並不樂意見到此人。

雙方徑直站立等了數息,紫袍才先說道:“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有膽量進穀,我竟還能在這見到你。”

令人驚訝的是,紫袍被遮起來的身姿高挑,露出的眉宇眼睛銳利,沒有一絲柔情,還以為罩住的會是個男人,誰知開口傳出的嗓音卻是一道清冷帶有威嚴的女聲。

許言卿的麵色難看至極,他惡狠狠瞪著一旁笑得若無其事的少年,沒想到這半大小子真把這毒婦給請來了。

當年他闖穀就是這女人把他掛在苗穀的杆子上曬太陽,姓白的被逐出穀也是這女人下的令,現今看起來幾年不見倒是愈發活得逍遙。

女子沒得到許言卿的回話,這次徹底轉過身直視這個曾經擅自闖進苗域被她差點下毒致死的男人,輕啟唇冷聲道:“你為什麼還沒死?”

許言卿回嘲:“你個老巫婆都沒死,乾什麼叫我先死?”

紫袍不說話,轉頭往屋裡走了幾步,離榻隔了有五六步遠時停駐下來。她淡淡瞟著榻上氣息微弱的人,又描摹了下露出來的肌膚上爬滿的青色脈紋,側首問一旁的小少年:“這就是白澤夕死了也要留下的禍害?”

苗疆聖子笑著點點頭,笑意未達眼底。

紫袍得應轉回來,再次看了片刻,直把守在榻前幾日不敢輕易闔眼的阿木爾看到瀕臨冒火,她才終於有了反應。

女人皺皺眉:“草原人?”

她輕嗬:“草原人千裡迢迢來我苗穀尋解藥,真有意思。”

阿木爾還沒答話,許言卿倒先坐不住,冷聲嘲諷:“要不是姓白的,我也不至於回你這破地方遭蟲子咬。”

紫袍默聲離開榻邊:“按理來說,白澤夕已不是我穀中人,他下的毒你們不應該找來苗疆。”

阿木爾聽明白她這是不願意給他們拿出許言卿口中那條在解藥中作關鍵用處的蛇,當下怒氣衝衝站起身,嗬道:“可人怎麼說都是從你們這出去的,這毒也是你們這裡的!”

紫袍聞聲望向阿木爾,聽後靜了一個呼吸,道:“確實。”她又朝外走了幾步,話卻拐了意思:“讓我苗穀的毒流落在外危害世人,也有我的原因,此事我賠不是。”

阿木爾張開的嘴重新閉上,有些摸不準這苗穀裡的人到底什麼意思。

許言卿的眼睛跟著紫袍女人從左移到右,最後看著她站定在自己麵前。

“想要見聖蛇,可以。”女人掩在紗下的紅唇吐出一句話,“但話至此,我此番是為苗穀著想,此等毒白澤夕若已經散出江湖,之後被有心之人利用,於我苗穀大不利。”

她的眼瞳好似蛇孔,鋒芒直往許言卿身上紮:“我看在苗穀的份上,僅此寬宏一次,給你配解藥的機會。解了毒,你就拿著藥立刻滾出苗疆,以後再敢踏進我穀半步,我定要留你全屍。”

許言卿握緊拳頭,繃直唇縫,毫不示弱地直視回去。

紫袍並沒有在這裡做多停留,說完這些就先一步踏出屋子。少年從身後倚住的櫃子上直起身,帶著許言卿離開前,笑著衝屋中眾人說道:“等著便是。”

許言卿這一去,又是整整三天。期間勃律好似陷入更深的昏迷中,渾身愈發冰涼,活像被冰塊凍住了一般,搭在鼻下仿若已經感知不到氣息。

就在幾人焦急到商量要不闖穀找人的時候,許言卿回來了。

他自打回來就什麼也沒說,論誰來開口都不講在苗穀裡發生了什麼,隻冷著一張臉忙活,把從苗穀裡帶出來的東西親手製成解藥給勃律服下。

這藥有了聖蛇這味引子,配出來果真長了奇效,連飲幾日,這勃律身上的脈紋竟是消了大半。

等青脈淡下去不少後,許言卿又讓他們搬來一個大木桶,灌滿水,把人抬進去藥浴了幾日。

這夜,晚上的苗疆夜深人靜,聽不見丁點聲音。元毅站在屋門口,折開一卷紙條,看了兩眼上麵的字,便又疊起來。

他聽到身後傳來聲音,笑著背過手回頭走進去,看著屋中屏風後已經醒來,剛從木桶中揚水踏出的勃律背影,道:“現在感覺如何?”

已經披好衣衫的男子轉過身,扶著木桶站了一會兒,半響才稍稍提起些氣,緩緩開口:“我這幾日……仿佛大夢一場。”

“哦?”元毅頗有興趣,尾調上揚。

勃律抬起手臂,端詳著上麵已經淡去不少卻依稀仍能瞧見流過的青色脈絡的痕跡,吐出一口濁氣。

他似有感道:“我全身好似跟洗髓了一般。”他頓了頓,“很輕鬆,特彆輕鬆。”

“我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那就好。”元毅笑著道,“那麼我有一張來信,不知你可有興趣?”

勃律抬上眼簾,冷靜瞧著他:“什麼來信?”

“關於西北的。”元毅從指尖轉出那疊紙張,從屏風旁遞給勃律。

勃律一愣,先沒操心為何身處苗地元毅還能收到東越傳出來的信。他快手接過,打開掃了兩眼,麵色凝重地合上。

“西北又開戰了。”他說。

“是啊。”元毅道,“不過還有一個消息,你想不想聽?”

勃律望向他。

元毅笑道:“祁牧安醒了。”

男子倏地睜大雙眼,不禁激動地往前邁了一步:“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元毅從屏風旁往外走,“他數日前就醒了,但當時你剛入苗地陷入毒發昏迷,那幾日我們整天忙著給你解毒,險些忘了這茬事。”

勃律直接略過這些話,追問:“那你可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聽說人挺好的,一直居於營地指揮前陣。”元毅想了瞬,“聽聞這次迎戰的,是狼師?”

他側眸看向勃律:“是你的兵馬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勃律點頭:“是。”他嘴角壓抑不住上揚,“是我的狼師。”

元毅笑起來:“聽說西北這次開戰的首仗可算打的十分漂亮。”

勃律向男子謝過:“湘王若之後還收到有關西北的消息,煩請一一告知我。”

元毅頷首:“那是自然。”

第二百二十三章

西北的仗連續打了有足足十數日,雙方才終於在小丘壁拉開兵馬距離。敵方退回到臨時圈出的營地養兵蓄銳,而符燚留下一小半的兵力守在小丘壁的東麵,占據東越暫時打下的地盤,剩下的則由他帶著兵馬一路返回東越兵駐地。

祁牧安一直居於後方,在營地中養傷,符燚回來的時候他正待在議事帳內心不在焉地琢磨沙盤。

蘇俞這些時日一直在軍中代替重傷的他處理軍務,護在他身邊的人就換成了一個名叫段筠的寡言少語的男子,整日麵無表情惜字如金,讓符燚每次撞見都覺得他這張無休止的嘴變得毫無用處,說幾句就能被噎回來,久而久之他就有些避著此人。

於是他掀開帳簾看見裡麵的人時腳步一頓,後腳跟當即就想挪出去。

段筠聽見聲響,側首抬頭掃去一眼,之後再若無其事落回原位。

“回來了?”祁牧安聞聲望去,吐出來的氣息仍舊微弱。

他身上在戰場上留下的傷未痊愈,如今從自己帳子走到這裡仍舊需要人攙扶,更彆說騎馬率兵打仗了。

軍中的隨醫能力有限,且環境不利於養傷,蘇俞三番五次讓他回京城醫治,但他都將人的話借口擱置下來,直到今日都未曾有收拾東西動身的打算。

隻有這些日子跟在他身邊的段筠和符燚知道他一直在等什麼。

西北的消息一疊疊地往上京傳,可卻唯獨收不到從上京傳來的關於勃律的消息。那一行人自打進入南界就失了音訊,祁牧安幾次擔憂是出了何事。

——不知道此次西北勝戰的消息,能不能換來勃律的音訊。

符燚還沒走進來,就一眼看穿了他待在議事帳定已經許久。他身上仍穿著未脫下的兵甲,上頭灰撲撲濺著乾涸的血,從戰場上馬不停蹄的回來,第一時間直奔議事帳是為尋餘老將軍彙報情況,怎想掀開裡麵坐著的隻有這兩人。

男人想了想,放下帳簾,也掃段筠一眼,聽到祁牧安的話之後走了進來,坐到他對麵。

他看了一圈,說:“你不好好在自己帳子裡養傷,坐這乾什麼?”

祁牧安頓了一息,視線落回沙盤上,說:“在等你的彙報。”

符燚一語說穿:“怕是在等勃律的消息吧。”

被戳穿的祁牧安麵不改色,卻也沒說話。

“你且放寬心,既然勃律讓我